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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长安(二)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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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奚让留在了昭昭那座精致清雅的小院子里。

    院子虽小,却五脏俱全。仙气中夹杂着一丝烟火气。围绕院墙的一圈花团锦簇,芬芳馥郁。后院满架蔷薇,一带水池。昭昭用檀木搭了一架秋千,秋千下,还窝着一只猫。

    据说猫咪是邻居送的,雪白的毛软绵绵,还长着两只琥珀般的大眼睛。

    这段时间,奚让暂时停止了四处奔波的生活,他们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有提什么时候分别的事。

    不过,两个莽撞大胆的少年人,也发生了不少乌龙。

    …

    那晚,昭昭见黑衣少年站在高高的屋檐上,墨色衣角被风吹起,不知道在想什么。昭昭疑惑,歪了歪脑袋,还以为他什么事想不开。

    随后一股脑地飞了上去,也不管有没有人会看到。

    顷刻间,奚让被巨大冲击力撞得险些没站稳,猛地向前倾了一下。

    紧急之下,昭昭迅速扯出一张符纸,散发出盈盈蓝光,奚让觉得刺眼之余,认出了那是他的定身符。

    他半边倾斜的身子像在屋檐上悬挂着的旗帜,不倒也不落,十分倔强。

    昭昭迎着风,顺利施下定身术,站稳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满面笑容。

    她绕到奚让面前,探着头笑盈盈地看他:“吓死我了,你差点掉下去。没事吧?”

    昭昭笑起来,摇了摇头,用长辈的语气劝着:“年轻人嘛,总会遇到挫折,你别想不开呀。你看要不是我,你就掉下去了。世界总还是美好的,不能只看见阴暗的一面……”

    他挑眉问:“谁说我想不开?”

    昭昭愣住了,“啊…啊?”

    奚让嗤笑一声。

    他望着少女惊喜的神情,没什么表情,淡漠开口:“什么时候解除我的定身术?”

    ……

    昭昭埋头解开腰边挂着的小袋,茫然地乱翻,找不到能解开定身符的符纸。

    她猛地抬头问:“定身符难道不是有时间限制的吗?”这个奚让以前也没说过啊。

    …她有种不妙的预感。

    奚让眉头一蹙,看她的神色,就晓得她大概还不会解除定身。可他现在无法施展术法,也就无法教她现学现卖。

    他无言,垂眼想了想,问她:“你原先有没有学过什么恢复身体状态的法术?我见你用过斩妖剑,应当不是普通人,这种小术法,你应当是见过的。”

    千奇百怪的小法术昭昭会的不少,导致她都不记得自己究竟会什么,她仔细回想,觉得很懊恼,早知道,她就多学一些有用的、能救人的法术了。

    不过她忽然想起,自己一百六十多岁那年,好像在灵山救过一只受了伤的小鸟,它被妖界结界所伤,昭昭就救好了它。

    只是不知道,这种恢复术对自己施下的符咒有没有用。

    “我想到了,你等一下,我已经好久没有用过这个术法了。”

    甚至就连叫什么名字都忘了。

    她纤手一挥,簇簇白光闪烁,奚让似乎看到了只只小蝴蝶朝他飞去,然后一个接一个化为点点萤光,转瞬即逝。

    奚让轻轻嗅了嗅,怎么还香香的呢。

    昭昭后知后觉,这好像,是适用于治疗仙草的植物恢复术。

    不对呀,恢复术明明是治疗伤体的,和解除定身压根不是一回事吧。

    昭昭烦躁地撩了撩头发,问道:“这符咒为什么没有时间限制,还要人亲自去解除啊?”

    她们神界类似于定身术的法术,都是到了一定时间就会自动解除的。

    奚让百无聊赖,给她解释道:“定身符是对付大妖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有时间限制,那么过了那段时间,大妖便又会恢复,四处为非作歹。”

    “所以除了使用符咒的人,任何人都解除不了定身符。”

    这么一听,还真的很有道理。

    昭昭想,自己活了两百多年,怎么还没一个十几岁的凡人少年知道的多呢。

    二人沉默片刻,昭昭主动开口:“对了,你好端端的站在屋顶干嘛呢?”

    是哦,大半夜不睡觉上房顶,难道是像那些文人墨客一样,望月思乡?

    这也不像是奚让能干出来的事。

    奚让轻笑着,“我想试试,从这里能看到多远。”

    他本来想说的是,从这里能不能看到他的家。

    可他好像没有家。

    又怎么能看得到呢?

    …

    昭昭原本坐着单手托腮,这会儿却猛地起了身,伸出手来,细微萤光便浮现开来,“奚让,我给你看个东西好不好?”

    他微微挑了下眉,眼前的场景让他瞠目结舌。

    雾怀昭手心那一簇萤光,顿时变为漫天流萤散开,它们闪烁着金黄的光,明晃晃的,令人心生欢喜。

    一瞬间,仿佛周身温度骤升,温暖又耀眼。

    昭昭站在漫天萤光中,发丝拂动,脸上洋溢着他从来没见过的笑容,“这是萤火虫,你见过吗?”

    他面色微微僵硬,似乎是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没有。”

    “那你现在就见到了,”她笑着抬起下巴,像在回忆:“在我的家乡,经常能看到流萤,很好看的。而这些都是我曾经收集的它们的幻像。如果有机会,我可以带你去看真的。”

    他顿了一下,点头:“嗯。”

    ……

    有小孩子半夜醒来解手,误打误撞看到了漫天飞舞的萤火虫,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片刻后,大喊:“我…我眼花了吗?好多萤火虫哦,好漂亮!”

    ---

    那天晚上,最终还是昭昭想到了法子,解除了奚让的定身术。

    至于后来奚让和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已经忘记了。

    只记得第二天她在枕头下发现一张纸,看样子是墨水晾干后才放进去的。

    纸上只有两行字:我出门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还有,谢谢你的萤火虫。

    昭昭的心像被人狠狠攥了一把,有点奇妙的悸动。

    萤火虫只是随手拈来的小法术,往常在神界,没有人爱看她这些乱七八糟的术法。

    昨晚,明明是他被她的定身术束缚,为了哄他开心点,她才给他看这个。

    该愧疚的是她呀。

    他为什么还那么感谢她呢。

    昭昭噗哧地笑,将纸重新折好收起来,眉眼弯弯:“…傻瓜。”

    【八】

    六月夏雨潇潇,空气中染上了湿意,凉气扑鼻。整个长安被雨意笼罩,正浓的暑气也被消退。

    奚让在后山采药归来,满满一大筐的不知名草药轻盈地被他背在身上,整个人朝气盎然,宛如新生柳枝。

    昭昭一大早被吵醒,就看到奚让把一大箩筐的草药放在地上仔细地分类。

    她好奇地凑上去,揉了揉半睁着的眼睛,问:“你在干嘛?”

    “这是今天采的药。”

    昭昭似乎这才回过神,瞪着琉璃眸,半弓着身子低下头去看。

    她懒洋洋地问:“为什么要采药?你又没有生病。”

    没什么人间生活经验的昭昭在奚让眼里蠢到冒泡。

    他扬起眉,抿了抿唇:“不是生病才要采药草的,这些可以拿去买,也可以留起来。很有用的。”

    昭昭“哦”了一声,轻轻笑了笑,不以为意,随意瞥了眼就转身离开,她坐到秋千上,轻轻地将猫儿拢在怀里。

    她倒是不在乎人界草药。这些药草应该没有她们神界的仙草功效好。

    昭昭忽然想到点什么,问道:“这几天要下雨,你明天还去采药吗?”

    “去,怎么了?”

    昭昭揪了一下奚让的袖边,“淋雨感冒了怎么办?”

    她眼眸一亮:“实在要去,我跟你一起去也行的。”

    昭昭闲来无趣,什么事都想凑个热闹,实际上她不认识药草,更不会采药。

    奚让似笑非笑:“你会吗?”

    昭昭坐在秋千上摇啊摇,笑说:“我有什么不会的?”

    奚让一身简练的黑衣,背着一把剑,长靴踩在地上咚咚响。今日他又束起高马尾,整个人潇洒又坦然。

    昭昭和他对视几秒,心跳得砰砰响。

    她本来想说点什么,却鬼使神差地道了一句:“嗳,对了,我的猫还没有起名字,你帮我给它取一个好不好?”

    奚让看着她,眼前少女神情得意,满面含春,明眸皓齿,眼角微微上挑,明媚中带着狡黠。

    窝在她怀里的猫,这一刻似乎也很骄傲,扭了扭圆滚滚的身子,把头偏过去看蝴蝶。

    “夕夕?”

    他想到了一朝一夕这个词,昭昭是zhao,那它就叫夕夕好了。

    昭昭却突然笑起来,笑声清脆如银铃。她想到了扶曦,还别说,这只猫儿身上的确有点曲扶曦的傲劲儿。

    …

    “哎,你说嘛,我能不能陪你去?”

    “去干嘛?”

    昭昭迅速蹿下秋千,仰起头来看他,笑道:“你记性真好,刚说的话就忘了。”

    ---

    东街街尾那户住的是个暴发户,男主人大概四五十岁,很显富态,娶了七八个身姿曼妙的年轻妾室。

    生的几个小孩子也被养得很懒散,最小的女儿才六七岁,藕节似的胳膊却有成年人的小腿粗。

    而那几个纨绔恶劣的小公子,就是从前在昭昭院子里投石子的那群人。

    那日昭昭大清早去了东市,奚让上山采药归来,正好碰到学堂下了课三五成群的公子哥。

    整条街没人不认识他们。

    最中间的就是横行东街的小霸王,也是他们这群人的头头。

    小霸王和奚让也差不了多少岁,大约十一二岁。

    小霸王横行霸道惯了,左手持弹弓,右手攥石子,大摇大摆地走。

    他看到迎面而来的人,不由得愣了几秒。

    眼前少年清风霁月,朝气蓬勃,发尾随着步伐而晃动,眼底眉梢都透着春的生机。漆黑的眸像玻璃珠,只是眼尾稍稍上挑,显得有了一丝倔强。

    这张陌生的脸,使小霸王生出些许不舒服,他从没见过长得这么白,这么干净的少年。

    一个石子抛过去,正好划过奚让的肩头。

    “哎,你叫什么名字?”

    一群孩子笑得张扬,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奚让眼一抬,拍拍肩上被石子划过的地方,一脸不羁。

    小霸王笑了,小声地跟小跟班说:“你看,他肯定不敢惹我们,要夹着尾巴逃走咯。”

    他们欺负人欺负惯了,毫无愧疚之心。

    但是事实与他们想象的完全相反,奚让没有什么表情,一步步朝他走去。

    他走的似乎很慢,也很有耐心。

    这让跋扈惯了的公子哥小霸王有些忐忑。

    小霸王退后两步,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剩下的石子挨个散落在地,邦邦邦地响。

    “你要干什么?”

    奚让反倒露出一抹轻轻浅浅的笑容。

    他眼疾手快,一把抢过小霸王手中的弹弓。望着比自己高一头的奚让,小霸王犹豫片刻,正要转身逃走。

    却被他死死摁住肩膀,动弹不得。

    小霸王心里隐隐惊讶:难…难道是传闻中的定身法?

    跟在后头的有几个胆子小的小孩,见状已经溜走了。

    奚让摩挲着弹弓,侧过脸,迎着阳光看,发现弹弓的质量确实不错,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奚让面对他的一脸惊恐,嘴角轻扬,“你玩这个好差,都没有打中诶。”他笑一笑,“哎,我教你好不好?”

    他弯着腰,模样轻挑。

    这语气,让未经人事的小男孩一脸懵,还以为是想跟他玩呢。

    奚让将石子装好,瞄准一棵树,将弹弓一拉。“啪”一声响,树上落下一颗熟透了的红桃。

    小男孩瞠目结舌,那棵树离他们几十米远,他是怎么做到的?

    小男孩微微张了张嘴,“你…你怎么做到的?快教教我!”

    奚让慢悠悠地把弹弓递给他,“随便动动手指就行了,你怎么不会呢?”

    他语气极度恶劣,神情张扬得意。

    小男孩自尊受挫,鼓着嘴,不服气地回怼:“你是会动的人,所以我才射不中。树又不会走路,当然射得中啦。”

    “哦,原是如此呀。”奚让笑。

    那就让你,试试这棵树呗。

    【九】

    小男孩屏气凝神,手中死死扯着弹弓的皮筋,对准了树上的桃子,刹那间,石子从指尖穿过。

    他闭上眼,紧张地心怦怦跳。

    奚让散漫地靠在一旁的柳树边,嘴边轻轻地叼了根嫩草,模样漫不经心。

    那颗石子,飞快地投了出去,在五六米的地方砸到了石头上。

    小男孩气得脸都黑了,跺跺脚,跑过去捡起石子,喊道:“不行,那不算,重来!”

    他重新又射了一遍,这次是打到了街边那几个凑在一起聊天的小姑娘的身上。

    那个被打中的小姑娘八九岁,穿着粉裙子,拧紧了眉,其他小女孩也纷纷反应过来。

    然后集体围上去,小男孩第一次遇到这种场景,紧张地喊:“诶,诶!你们给我客气点,我可是……”

    话没说完,小姑娘们把他摁在地上,奚让没管,在一边看热闹。

    过了一会,小男孩脸上多了几道浅浅的印子,是被小女孩挠的。

    顷刻间,小男孩“哇”地一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奚让将嘴边的草吹掉,走过来坐下,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咱人不行,就别怪路不平,是不是?”

    什么跟什么嘛。

    小男孩听不懂,哭得更厉害了。

    “打你那个小姑娘怪可爱的。”奚让笑。

    小男孩哇哇叫:“可爱个屁啊!”

    “别哭了,”他说,“洗洗脸回家去吧,以后别那么嚣张,丢死人了。”

    小男孩“哼”一声,转身就跑了。

    捂着脸跑了没几步,却撞上一个人。

    少女推了他一把:“你注意点啊,差点撞到我。”

    他缓缓抬起头,看到了身穿藕荷色小衫,头上戴了两个红穗子的少女。

    少女眉间一点红,描了不太细的柳叶眉,漂亮的脸上显露着娇纵。

    她清明的瞳孔,映射着湛蓝的天和远处的青山。比湖泊还清澈还好看。

    小男孩立马就不哭了,揉了揉眼睛,乖巧地叫了一声:“昭昭姐姐。”

    他记得她,喜欢照镜子,喜欢穿鲜亮颜色的衣裳,脾气不太好但是是整条街最漂亮的姑娘。

    昭昭见他脸上红扑扑的,眼下挂着两条泪痕,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奚让看到了她,凑了过去,还不等小男孩开口就告起状:“你怎么才回来?这小孩欺负我。”

    语调慢悠悠吊儿郎当的,加上他那面无表情的模样,听起来像极了恶人先告状。

    昭昭却忽然笑了,红唇显得格外明媚,“你都多大了,还告状?”

    小男孩嗷呜叫了两声,想分散昭昭的注意力:“姐姐,我脸被抓肿了,回家我爹肯定要揍死我,我害怕,怎么办?”

    “阿清,你怎么弄得?”昭昭执着地问。

    她知道他是这条街的纨绔少年,没少欺负人,所以不会轻易被人欺负。

    阿清回头瞪了奚让一眼,“我哪有欺负他嘛,分明是他欺负我。他看着那群女生打我也不拦着,还看热闹!说我丢人!”

    奚让抬腿轻轻踢了他一下:“挺会装啊,刚刚你可不是这样的。”

    江朝清迅速躲到了昭昭身后,冲奚让做了个鬼脸。

    “嘿,你这小孩儿。”

    “小孩个屁,你也比我大不了几岁。”江朝清冲他翻个白眼。

    果然有了昭昭这个靠山,他是越来越嚣张了。

    昭昭见状,一把将身后的人扯出来,不乐意地说:“江朝清?你躲我身后干嘛,我跟你奚让哥哥是一条战线上的。你一月前还翻我墙头呢,现在又闹事,找打是不是?”

    江朝清委屈地撅着嘴,利用年龄差优势可怜巴巴地流眼泪,乖乖道歉:“对不起嘛姐姐,我再也不敢了。我现在脸上好疼哦,可不可以带我回家抹药,我都不敢回家了。”

    奚让也利用身高优势,欺负了一把江朝清。他拧了他胳膊一把,威胁道:“你叫江朝清是吧?你再装可怜,我把你抓回江府,让你爹揍死你。

    江朝清见眼前人这么凶,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昭昭没拒绝,毕竟就是个小孩,她也没记他的仇:“好啊。”

    昭昭怀里揣着两根冰糖葫芦,一根是水果味的,一根是糯米的。她随便递给奚让一根,“这个吃过没?你尝尝,在东市买的。”

    奚让接过来,咬了一口酸酸的山楂,糖浆被咬碎,咯吱咯吱地响。

    他蹙了下眉:“这么甜?”

    昭昭黛眉一扬,抬手欲夺:“嫌甜你别吃了,给小孩呗。”

    奚让手一抬,不让昭昭够着,“嘶”了一声:“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啊?”

    “啊行行行。”昭昭点头,懒得跟他计较,转脸就把另一根递给江朝清,“我这个给你吧。”

    虽然她不太喜欢这个又皮又欠揍的纨“绔少爷,但是也不好意思当着人家的面自己吃自己的。

    江朝清比起奚让来,嘴甜多了,接过糖葫芦,满脸笑意盈盈:“谢谢姐姐。”

    ---

    推开院门,猫咪噌地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喵喵地叫了两声,似乎看到昭昭很开心。

    昭昭抱起猫咪,走进了屋。

    屋内明亮精致,鲜艳夺目的海棠屏风后是雪白柔软的软榻,镂空的雕花窗户旁放着插在花瓶里的两枝野蔷薇。

    扑面而来的,是清冽的檀木香。

    江朝清走到一个香炉旁,使劲闻了闻,却连打了三四个喷嚏。

    昭昭漫不经心地说:“那是我放的香,用梅花做的,好闻吗?”

    他惊奇地问:“姐姐,梅花还能做香吗?我也要试试。”

    这梅花香,步骤复杂,昭昭也没打算教他。

    但是看他满是期待的眼神,又不好意思辜负了他。

    于是道:“等入了冬,我给你做一些吧。”

    一盏牡丹式花灯挂在窗户上,渲染着暖黄的灯光,图案复杂,下方还挂着条红穗子。

    江朝清跑过去看了看,笑道:“姐姐的屋里好漂亮哦,我妹妹的闺房都没有这般精致。”

    江府可谓是长安有名的富户,家大业大,府里金碧辉煌错落有致,宽阔到走一圈要半个时辰。

    也怪不得昭昭会引起怀疑,自己没家境也没身份,家里却住得一点也不像寻常百姓。

    她都不好意思说,其实很多物件是从神界搬来的。

    江朝清满屋跑来跑去,第一次见除了家里妹妹以外其他女孩子的闺房,兴奋得不行。

    奚让坐在檀木凳上,身上的剑放在桌上,倒了一杯茶。

    茶香浓郁,他看江朝清东跑西跑的兴奋样,蹙眉道:“别转悠了行不行,人姑娘家的闺房是让你随便看的?”

    昭昭也不太在意,她也不懂人界的规矩,反正从前她的房间,关系好的小仙子都可以出入。

    她没管他俩你一句我一句的互呛,自己坐在了软榻上,把猫咪放到了雪白的小窝里,它很快便闭上眼呼呼大睡起来。

    昭昭缓缓摊开手掌,手心便生出一团白雾,那是治疗外伤的小法术。

    奚让却打掉了她手心的法术,白雾扑灭,昭昭疑惑地看向奚让。

    他慵懒地撇了撇嘴角,似笑非笑,手里拿着一个青瓷小药瓶。

    “别给那小孩用法术了,抹抹伤药就好了。”

    “噢。”昭昭低头,看了看药瓶,上面雕着朵芙蓉花。

    “我看,他就是碰瓷你。他那屁大点小伤,至于喊天喊地的吗?”

    昭昭打开木塞子,闻了一下,这药还是香的。

    “跟你说话呢,”奚让扯了扯她头上的穗子,语气散漫:“那个阿清,有点不怀好意。”

    昭昭:“什么不怀好意。”

    奚让凝视她半秒,又扯了下她的小穗子,“他还挺喜欢你的。”

    昭昭忍无可忍,打掉他的手,紧紧捂着头上的红穗子,“你别老扯我头饰!”

    “况且,他喜欢我不正常吗?”

    奚让:?

    昭昭大言不惭:“我漂亮啊,又善解人意,又有钱,又聪明。”

    ……

    行。

    奚让:“那既然他喜欢你,这个药的钱你替他还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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