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努力抱大腿的第52天
裴昀在齐国公府中的书房位于院中的轴中，东窗上开有一扇宽阔的明窗，人凭立此处可纵观院中动向。
斜斜依靠在窗牖旁用羽毛逗弄小胖的裴昀抬眼的不经意间觑见了行走在廊庑下的皎皎主仆三人。
微挑着眉，裴昀朝她迎面来的方向轻吹了个口哨，想引起皎皎的注意。
眼见着她藕粉色的裙角没入廊庑拐角处也未曾抬起头来看向自己，裴昀不禁蹙起了眉，抚在小胖光滑皮毛上的手也是时缓时顿的。
见她的样子似乎心事重重。
黛眉不舒，手间也一直紧绞着帕子。
将小胖递至浮光怀中，裴昀一手负在腰间，由跃金搀着往书桌步去。
“她今日是去哪了？”裴昀问道，语气清淡。
待裴昀在坐具上安稳坐定后，跃金才不紧不慢地回复到，“禀郎君，小夫人是去了夫人的院子里。”
薛氏的院子？
裴昀无波无澜的面上陡然显露出鲜少有的不淡定，“她去哪里干嘛？薛氏找的她？”
“这属下便不知道的。似是小夫人自己要去的。”跃金抿唇思索了下，“今晨的时候掠影要往前院对账簿，小夫人还让她给夫人带了一盒枣泥糯米方糕。”
知道了。
裴昀挥了挥手，然后肘撑在椅扶上轻揉着额角。
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不过瞧她的样子却是像受了欺负不开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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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江陵府带回长安的厨具尚未整理出箱，加之裴昀的腿寒未愈不得多加行动，二人的三餐便都是由小厨房解决。
“可真是难为你了，还要随着裴某人的口味吃药膳。”裴昀用热巾擦拭手的动作优雅从容，但他面上却是极具挑衅的表情。
“我觉得挺好吃的啊。”皎皎笑着。
真的？
裴昀看向她，皎皎的桃花美眸弯成了两道新月，倒是不像骗人的样子。
“小厨房里用来给郎君做药膳的食材可都是经过层层严选的，又是宫里出身的御厨主刀，滋味鲜美的同时又能吃到慢慢的营养，何乐而不为呢？”
何氏可真为自己的爱吃不挑食找托词。
“哦？是吗？”裴昀挑眉。
皎皎是点如捣蒜，他却是不这般觉得。
“那好。”裴昀扭头便向浮光吩咐到，“去将西市买回来的吃食倒了。”
他说话的语气一如往常的沉沉而稍带冷意，是十分认真的样子。
西市？吃食？
入长安途路迢迢，裴昀亦是有些无聊，便给皎皎讲了许多长安的吃食。
在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中，皎皎自是早在心间悄悄垂涎。
期待了如此久，眼看要到嘴边，怎能错失这个良机。
“且慢！且慢！”反应过来的皎皎连忙唤住半步已迈出的浮光，一手紧搭在裴昀的臂间。
裴昀抿了下唇，“撒手。”他侧着脸饮了口热茶，语气虽还有些寒凉，但嘴角去扬起了微微的弧度。
可真好骗。
浮光自是晓得裴昀的千层套路。
见裴昀依旧淡定地喝着茶，他的心思便只有又由自己代劳了。
浮光憨憨地笑着，“小夫人，属下这是往小厨房传热菜呢。”
“郎君今日专门遣采买郎往西市买的，你都尚未尝一口，他怎么会真的舍得让我们给倒掉了。”
“多嘴。”裴昀沉着面说到，嘴角微微的弧度却是半分未落下去。
西市？
握着筷箸撑在桌案上支撑着下巴皎皎回忆着沿途中裴昀描述长安的相关。
方向感极差的她饶是在裴昀不倦其烦地灌输下仍旧是难在脑海中将长安城的大致形貌临摹出。
“西市很远吗郎君？”皎皎看向裴昀，桃花美眸中蕴着好奇的光亮。
远？
出行皆有车马代劳，在裴昀的观念中便是几炷香的路程。
“从兴道坊和开化坊中间过朱雀大街直行便到了。”
晓得这些描述对于路痴的皎皎来说都是太过干瘪的，裴昀便用食指蘸着茶水在桌案上将路线画了出来。
“这一块便是崇仁坊。”裴昀以圆形水滴代替，而后水迹在他指尖弯曲直接一路通达到西市。
豁然开朗般，皎皎口间‘哦’着点了点头，“看起来是不远的样子，步行也当是很容易。”
裴昀只觉得喉间的茶水有些噎人。
若不是齐国公府的车马上有圣人亲赐的徽腾，享有特权可免在朱雀大街排队等候，今日他临时起意遣派出去的采买郎怕是赶不在宵禁前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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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萧家馄饨也太好吃了吧。”
一只精致小巧的白瓷碗恰好可堪皎皎双手合握，她双腮鼓鼓一脸满足地笑看着裴昀，活像一只可爱的小松鼠似的。
她面上笑着，心里也是乐开了花。
长安城馄饨的天花板果真名不虚传呢。
猪大骨经猛炖慢煨而成的汤底鲜美味丰，汤色清澈可看到碗底，想来裴昀所说漉去油花后汤底可用来烹茶或是真的。馄饨皮薄得像纸一样便是很考究手艺了，偏偏唇齿间还能感受到几分劲道，肉馅想来也是经反复捶打过得，吃起来是一个细嫩爽滑。
皎皎的心头由衷地为长安城馄饨天花板竖起了大拇指。
真有那么好吃？
将白玉勺中温热的虫草枸杞乌鸡汤喝完后，裴昀垂眸看向他面前盛放馄饨的碗。
圆啾啾的白皮珍珠馄饨静静地卧在清澈的汤色中，皮质宣薄的馄饨皮上捏着是十几道沟壑深浅不一的褶子，虽是薄但经煮后却并不会露出半分肉来，面上还星星点点地飘浮着翠色的葱花。
的确是很令人食指大动的诱人的样子。
裴昀虽是心头微动，但瞥见面上浮着晶莹的油花，作遂上的食欲登时间又被压制了下去。
这些馄饨本全盛在了一只大碗中让皎皎一个人吃的，但她非说自己胃口不好要与裴昀分食，拗不过她那副耍赖的样子，便又去小厨房拿了小碗来分成了两份。
不过皎皎一勺两个珍珠馄饨，手上往嘴边送馄饨的速度远远超过了嘴间咀嚼频率的狼吞虎咽架势，甚至不时还向自己面前的馄饨投来觊觎的目光。
呵，又在说违心的话。
裴昀觉得，她明明是胃口很好。
“郎君”皎皎抿着唇嘿嘿笑了两声。
裴昀勾起的嘴角里掖藏着些许无奈，手背缓缓地将面前的萧家馄饨推到了皎皎手边。
见裴昀是一副很慷慨的样子，皎皎自是大方地接受了他的好意，敞开地吃起了第二碗来。
手中的馄饨碗快见底的时候，却听到裴昀悠闲地说到，“瞧我这记性。”他像是很懊恼地将筷箸轻拍在了碗边，“竟将这事给忘记了。”
“什么事？”正喝着暖呼呼的馄饨汤的皎皎半分不想分心抬起头来。
裴昀未直接回复皎皎，只是侧着脸向浮光问道：“这水盆羊肉是不是忘在厨房了，去看看。”
水盆羊肉？！
竟然还有？
腹中已感丰足的皎皎抹了把嘴角，抿着唇看向裴昀，一连提了好几口气，“裴某！你耍我？！”
微微耸了下肩膀，裴昀一脸惊讶，“你问过我了？”
皎皎：“”
皎皎只觉得无语凝噎。
裴狗虽有千层套路，但他最爱用的还是这招。
先发制人之移花接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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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广袖敛至臂间，裴昀拿着快箸将一只饼皮焦黄形似月牙从竹篮中夹出放进面前的碟子里，而后双手合握起月牙饼，稍稍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月牙饼间酥脆的千层便露了出来。
拿起一小半，将水盆羊肉放在手的正下方，月牙饼在裴昀手间变成拇指大小的饼泡，尽数落入羊肉汤中。
“长安人吃水盆羊肉呢通常要佐两只圆馍或者月牙烧饼，这便是其中一种吃法。”说话间，裴昀将碗推置皎皎面前，他挑眉，“尝尝。”
水盆羊肉冒着热腾腾的白气，不腥不膻，鲜美的气雾却熏得皎皎双眸有些模糊，本想摆摆手说自己吃不下了，但偏偏架不住汤面上那层火红的油泼辣子的热情攻势，她原本坚定的想法便开始倾斜了。
羊肉汤十分地清醇可口，里面的羊肉也炖得十分软烂，虽是有些筋头和肥肉在上面附着，但吃起来完全不影响口感，几乎是一抿便化得程度，回味间还有淡淡的中药材气味。
羊肉本就性温滋补，皎皎一连吃了好几勺，只觉身上有些微微出汗，用手背贴着脸也觉得有些发烫，原本疲乏的身子骨却觉得通泰了甚多。
小巧的鼻尖上挂着晶莹的汗珠，额头上蒙着层细汗，脸颊边上的碎发斜在了碗边也不舍得分神去别到耳边。
已然在呷茶清口的裴昀瞥见皎皎专心致志吃羊肉泡馍的样子，黑眸间分明有清清浅浅的笑意。
何氏认真吃饭的样子还是很可爱的。
至少说没有一开始看着那么生厌了。
如此想着，裴昀手间有些情不自禁地用筷箸夹起解腻爽口的醋白菜到皎皎碗中。
连打了好几个嗝，抚着自己鼓起的小肚子，皎皎咽了咽喉咙压住裴昀正往自己碗中送菜的手。
“吃吃真吃不下了。”
“我我眼睛大肚皮小，错了还不行。”
只见裴昀眉轻佻，悠闲地转悠着手间的碧玺串，“可是裴某还有一种吃法未给你展示呢。”
皎皎斩钉截铁地摇头。
她摇头间，头上的珠钗相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裴昀却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始打量起皎皎的鬓发来，而后又抬起她的双腕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了她细长的脖颈上。
莫名其妙。
裴昀带着目的性的目光十分锐利，不知解情况的皎皎被他这么一瞧变得有些忸怩，她不禁侧着身子问静影，“我脸上是有东西？”
静影却是摇摇头。
“听说你下午去了薛氏院子里？”
皎皎回过神来，“对啊。”
“那你可带什么衬手的东西去了？”裴昀紧接着问道。
“带了几盒手作的点心，还有些我之前便为母亲备下的见面礼。”皎皎如实回答，却将薛氏只是浅尝了一口便置之一旁不再多看一眼的事情给隐瞒了。
母亲？
皎皎对薛氏如此称呼，按礼制当如此。
但依照裴昀觉得，薛氏自是不堪如此的。
但他亦然是不爱就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刻意感染给身边人的性子，凤眸只是稍稍眯了下，他未多说旁的话。
听到皎皎说薛氏待她还算不错亦没有为难她时，裴昀面上的表情才开始变得柔和起来。
将茶盏往茶垫上一置，裴昀半揶揄半认真地问道：“你口中待人亲善的那位就让这个嘴甜的白跑了一趟？”
见皎皎黛眉微蹙面露疑色，裴昀将话说的简白，“就没给你些珠花首饰作为见面礼？”
皎皎有些惊讶。
裴昀从来不是好多管闲事的性子，早在江陵府的时候对于自己的事情亦未见过他有多上心，今日怎的突然过问起薛氏对待自己的态度了？
是在试探自己与薛氏的关系还是有旁的打算？
酝酿了下，皎皎才缓缓开口，“母亲尚未吃过我敬得茶，这也是常情，若我这个为媳的紧赶着讨要，倒显得不合乎理喻了。”
裴昀勾起的嘴角里满是戏谑，而今父亲不在府中的时日里，薛氏是愈发懒惰，竟然是面子也不愿意作足了。
不过，她和皎皎间客气疏也好，不然裴昀觉得，她会失望的。
抬起手朝后扬了下，掠影进了几步到裴昀身边。
“郎君有何吩咐？”
裴昀压低声音给掠影吩咐到，“今下午父亲院中的几位姨娘过来我院中拜访的事情找几个消息通汇的婆子传到薛氏院中去。”
掠影应喏。
“可是母亲好像也给了我些东西。”
“哦？”本是将手伸出让浮光扶自己起来的裴昀将手收了回来，他抱臂胸前，“给了你什么？”
“母亲说隔不了多久便是入族谱摆喜酒的大日子了，她最近闲不得，便让我自己去东市逛逛，置办些自己喜欢的物件，从她的帐上支取便是了。”
薛氏的账上。
裴昀心头顿时打定了主意，“明日我恰好得空，便陪你去东市逛逛。”
“哦哦”皎皎迟疑了下，“那可好的。”
裴昀正要回书房，却被皎皎叫住。
“郎君，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裴昀顿住步子转过身来。
皎皎将一封请帖递到了裴昀手间，“临走时，母亲给我的，说是十一皇子那边送来的，已经替你应下了。”
十一皇子便是李琎了，自己与他素来无交情，怎的甫一回京便递来了邀约的请帖？
凤眸微眯，裴昀轻笑。
薛氏亦是多管闲事了。
“郎君还有件事。”
裴昀回过神来。
“在江陵府时常来府中给祖母请安的那位秦小娘子似乎也回长安了。”
皎皎故意想试探裴昀的态度。
裴昀：“”
“这不算事。”裴昀面色紧绷，“什么时候你也爱多管闲事了。”说着并在皎皎光洁的额头上轻弹了下。
莫名其妙。
力道虽是不大，但额间仍是有些痛痒，皎皎捂着额头，水眸圆圆地瞪着裴昀。
走在去书房的廊庑上，裴昀突然想到皎皎方才说的话。
秦卿晚回了长安，还给薛氏递了帖子。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秦家父调任回京了。
但其中的有些渊源或许是他现在所知的解答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