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那黑衣男人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林怀瑾的脸色，面无表情地向前靠近一步，直视着司南的眼睛：“司少爷，这边请。”
司南跟陈辰对视了一下，然后回头看到也正望向自己的晏北故，说：“我过去一趟。”
剩下三个人站在原地，看着司南渐渐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显出不一样的神情来。
宾客都集中在一楼，越往上走人就越少。
两人一路无言，司南沉默地跟着黑衣男人上了二楼，时不时地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
和一楼的大厅相比，二楼完全是另一种风格的设计。
低调雍雅的木质墙壁，踩上去轻微木质感的地板，古朴醇厚的沉香，不算宽的楼梯将两种截然不同的高贵风格彻底分开。
黑衣人停下，敲响房门：“司董，司少爷到了。”
里面传来沙哑低沉的男声：“嗯。”听声音，年龄大概也得六十往上。
黑衣人侧身退开，给司南留出路来。
司南推开门进去，一个白发男人背对着他坐在书桌前的转椅上。
听到声音，男人转动椅子，那是一个面目有些严厉的老人，眉毛微微上挑，看上去有些凶相，脸上皱纹明显，但掩盖不了那双精神奕奕的黑色眼睛。
握在转椅两旁的一只手瘦削脱骨，青色突起的筋脉缠绕在手面和手腕处，另一只握住拐杖的手却依旧用力。
司南看着和自己隔了一张桌子的老人，一种不仅仅只是靠血脉连接而起的亲情骤然从心底涌上，面对老人的视线，他避无可避地喊出：“爷爷。”
“小南。”老人先是笑了一下，而后是威严但又温柔的呼叫。
这可能是司南和司家仅剩的最后一丝亲情。
司家，也只有他的爷爷，还在想着他。
“爷爷，生日快乐。”司南真心实意地送上祝福。
司昊“唉”了一声，看司南在书桌的另一边站下，有些激动地站起来。
“爷爷，您坐着别动，我过去就好。”司南赶紧绕过去，扶着司昊的胳膊。
“我们坐过去好好聊聊，爷爷好久没见你了。”
“好，爷爷。”
两人坐在沙发上，司昊带着亲切而又想念的眼神认真地看着司南的脸，好像一丝一毫都不想错过。
“瘦了，瘦了。”司昊喃喃道：“怎么这么久了，都不回来看看我？”
“爷爷……”司南有些尴尬。
司昊看着司南写满为难的脸色，冷“哼”了一声：“我就知道，又是司明宇和韩雅他们夫妻俩的事，你是我从小看起来的，他们说让你走你就走啊，还有没有把我这个老头子放在眼里。”
司南拉住司昊，急忙解释道：“是我自己要走的。”
“你要走？小南，是不是他们欺负你，受委屈了，所以才离开的？你有什么事都和爷爷说，爷爷肯定向着你这边。”
司南摇摇头，没有说话，但动作已经表明了态度和缘由。
司昊也沉默下来，握住司南的手带了些安抚。
司南不想因为这件事扰了爷爷今天过生日的氛围：“爷爷，别说这事了，我们聊点儿别的吧。”
话匣子一打开，那些过去被尘封的光阴倏地飞出来，缠绕在爷孙俩身边，是温馨洽和的愉悦。
今晚上的宴会是七点到场，到场后会留半个小时的时间供大家交流交谈，趁此时机谈些商业合作，因此，宴会正式开始，是在七点半。
司南来的晚了些，因此跟爷爷没聊几句话，就有人敲响了房门。
“司董，宴会马上要开始了。”
是爷爷的秘书。
司南听后，知道自己也不能再过多地浪费大家的时间：“爷爷，今天时间不是很够，改天我再来找您。”
“哼，臭小子，要你回来还不知道哪天呢。”
司南连忙反驳，并保证了自己以后绝对回来后，司昊才勉强放过了他。
他独自一个人按照原路返回。
令他惊讶的是，等他回去的时候，三个人还在原地等着，就连位置都没变多少，唯一变的是陈辰手上拿的杯子里已经空空如也。
晏北故和陈辰留在这里他能理解，但林怀瑾是怎么回事。
走近了些，他们的谈话声清晰了许多。
“晏哥，希望下次能和您合作。”恰好是林怀瑾的声音。
陈辰听到林怀瑾的讲话，一撇嘴，正看到从楼梯口方向走过来的司南。
“南哥！”陈辰终于能逃脱掉这场无聊的对话，跑到司南身边。
林怀瑾听到陈辰的声音，面色一僵，也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司南。
两人的眸子对视上，并不平静的眼神交换。
“司南哥。”林怀瑾依旧是不厌其烦，装腔作势地对司南摆出笑脸。
司南对他这幅态度见怪不怪，仍是采取老办法应对，那双漂亮英气的眼睛垂眸扫了一眼，很快绕过他，直视着前方。
林怀瑾弯着的眼睛也变了形状。
好在，这种交流没有持续多久，大厅头顶的光闪了一下，光线变暗一度，高出大厅一截的台阶上被亮光打下。
今晚正式的主题上演，司昊拄着拐杖走到台上。
年龄的衰老让他身躯有些干瘦，但挺直的脊背和一双如鹰的眸子依旧让人对他放不下恭敬。
“欢迎各位来客和嘉宾们今晚出席我的生日宴。”
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向大厅的每个角落，让今晚各自来意不明的商人们竖起警觉的耳朵。
所有的开场白似乎都是如此，前面总会有一堆赘余的话语，似乎是为了故意延长这场隆重的宴会，将紧张与期待拉扯到极致。
在最后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语结束时，司南能明显感受到大厅里的气氛变得瞬间紧张。
“我会主动辞掉承运公司董事长一职，接下来的职务会由我的继任者司哲担任，这是董事会投票作出的决定。而目前承运集团股份最大的持有者依旧是我。”
话音落下，一阵寂静。
而后是小声的窃窃私语。
“司哲是司昊的侄子。”
“我还以为司昊会让他儿子司明宇继任，看来老头也不是很看重亲子血缘。”
“这个跟我们就没关系了，我们只要跟未来老董打好关系就好。”
“也对，就是不知道司昊会把股份让给谁。”
“难道不是他儿子，就一个独子。”
“不一定啊，我听说他好像挺疼爱他的那个孙子。”
“哪个？被赶出去的……”
“嘘，偷偷说说就好，这种事情跟我们可没多大关系。”
……
仅有几道微小的议论声传入司南耳中，还尚且听不真切。
一道凌厉的目光突然刺到他的脸庞，一点儿不加收敛，司南很快就感受到了。
他回头一看，不出意料地是林怀瑾充满怒气的杏眼，瞋目裂眦的表情让他那张秀气的脸略显狰狞。
“刚刚那个老头子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还是你对老头子说了什么？”林怀瑾不加怀疑地质问司南。
明明在前几天，司明宇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下一任继任人的位置，转眼间就跑到别人手里去了。
这件事情，要么是司明宇信息有误，要么就是那个老头临时做了决定。
但是，继任人这么重要的事情，司明宇怎么可能没有情报！
那唯一的变故，定然就是因为司南的到来，让那个老头临时改变了主意。
那个老头一直看他不顺眼，不承认他是司家的孩子，也不让他叫爷爷，反而对一个报错了的假少爷一直念念不忘，也不知道是被司南灌了什么迷魂药。
林怀瑾几乎是想都没想，一头脑地把原因全都推到司南身上，从来没想过可能一开始司昊就没想把职位让给司明宇。
他早已把司南当成拦路的钉子，稍有一点儿不顺，便是钉子暗中作祟。
司南垂眸看着眼前有点儿疯魔的林怀瑾，不动的眸子里显出些许怜悯的神采，像是在俯视着一只在自己洞穴门口疯狂打转的蚂蚁。
他嗤笑一声，高挺的鼻梁在灯光下打下阴影来，眸子陡然变得嘲讽。
“我这么做，难道会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我拿不到一分钱。”
“也不会改变我在司家的位置。”
连环炮珠似的现实砸到林怀瑾身上，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个真相。
所有虚构的海市蜃楼终于在回归平面后被骤然打醒，那些想象的美好欲望仅仅只是暴露了林怀瑾心底那些丑陋的野心而已。
突然打回的灯光将一切照无可照，宴会落下帷幕。
林怀瑾看着消失在自己视野里司南的身影，还有那个一直跟在司南两侧的晏北故、陈辰二人，垂下的拳头越发握紧。
“你想报复回去吗？”
一道声音落在林怀瑾耳边，他以为自己心底的声音变成了现实，被吓了一跳。
回身才看到站在他旁边的一个红发男人，有些上吊的眼睛看着他的身后，眼神和他如出一辙。
“你是谁？”林怀瑾带着谨慎。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红发男人开口：“赵子轩。”
林怀瑾看着那只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怀疑地看着面前这个并不像什么好人的男子。
但犹豫了好久，他终于还是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