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给你做了一个小点心，尝尝？”严焱安心地回到他身边坐下，瓷碗有一点烫，稍稍吹了吹风才交到了冷木兮手里。

    这会夜有些深了，风大了起来，冷木兮挪了挪位置，躲进了被月光拉长的严焱的影子里，他歪过头看着他，一时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继续干预这段故事，他现在就消失并且消除严焱所有关于他的记忆的话，大概还不至于影响到他们二人的结局，还来得及。

    严焱看着冷木兮有些冷下来的眸子，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坐直了身子伸手就握住了冷木兮冰凉的手指，掌心把温度和心跳传递过去，他先开了口，“我想和你在一起。”这样直白的话本该很难说出口，但是也许是严焱想了太久，也等了太久了，真当他有机会说出口的时候，根本没有一丝的犹豫。

    “可是我不能给你生孩子。”传宗接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冷木兮觉得严焱这样的人，会希望能有自己的孩子吧。严焱是个好父亲，讲道理没架子，陪着读书识字，陪着捉鸟摸鱼，这些冷木兮在他的册子里都看到过，他可以过得很幸福的。

    “我也不能。”话是这么说没有错？

    “可是我不是女人。”冷木兮干脆就说了，他脸上的笑意很深，这是严焱第一次看到冷木兮笑，一瞬间变得呆涩的表情，不知是因为这个笑还是因为他的话。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起来，冷木兮几乎以为自己说服了他，转了转手腕想要收回手来，那个花了很久来消化这句话意思的男人手上很用力。

    “……也，可以？”

    不是女人吗？所以是男性还是雄性？严焱的沉默并不是在于冷木兮是男是女，他的脑内几乎把他听说过的所有离奇故事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当地传说也好，旧事趣闻也好，那些有些过于匪夷所思的想法让严焱内心的好奇心算是彻底地被勾了起来，他认真地转过去看着他，“所以你是什么？”

    “你不怕我吗？”冷木兮眯了眯眼，他让他的眼睛染上了一丝不属于人类的亮光，月光下他眼睛里的金弧闪着光，凑过去想要吓一吓严焱，谁料男人一下子好像对他更有兴趣了。

    “你有尾巴吗？还是有耳朵？”冷木兮摇了摇头，“你有鳞片吗？”冷木兮又摇了摇头，“你会伤我性命吗？”冷木兮还是摇头。严焱此时却已然笑开，“所以我为什么要怕你呢。”

    说来好像也是这个理。

    严焱像是不死心，用自己的膝盖贴着冷木兮的腿，整个身子都转了过去面对着他，“所以真的没有尾巴耳朵或者是鳞片尖角什么的吗？”

    这话倒是让冷木兮觉得有趣，虽然严焱说的这些他都没有，但如果是他是喜欢，也未必不可以有。他用膝盖抵着严焱的膝弯，反过来问他，“所以你喜欢尾巴？耳朵？还是鳞片？尖角？”

    本也就只是一句玩笑话，殊不知这一问成功地让男人陷入了更深的考虑中。严焱托着自己的下巴，竟然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地考虑起自己到底是喜欢什么的，甚至迟迟没有办法做出决定。

    这一来一去的等严焱和冷木兮讲完那些有的没的下来的时候，那姑娘早就回家去了，自然也没有了所谓的后续。严焱给冷木兮订了镇子上最好酒楼的客房，他们离开前，冷木兮让严焱在门口等他一会。

    严焱没有多问就这么靠着门等着，还在思考刚刚的那个问题，而冷木兮一个人背着手走进了厨房里，就着记忆里的位置上上下下大体检查了一下原本那场大火烧起来的地方，稍稍施了点法加固了一下也算有些年头的地方，就也算安心地跟他走了。

    那场大火是一场意外，有些年头的木架被没有关紧的窗户吹进的风吹倒了，没有彻底熄灭的木炭，带起的火星很快蔓延开，木柴桌椅楼板，最后烧到了酒窖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这一次，有冷木兮在，故事就不会再这么发生了。

    冷木兮在严焱的身边待了一月有余，一起吃了很多好吃的，还一起出了一趟远门，这一忙起来严焱去店的时间就变得更少了，有急事了就去一趟，通常是掌柜的派人来传话，这一来一回的也不过是个把时辰，就算那良缘真有点什么心思，这下见不到人也就自然没有了下文。有时，冷木兮也会跟严焱一起去，他忙他的，冷木兮帮不上忙，就自己抱着一壶茶或是一壶酒搭上一小碟瓜子点心什么的坐在二楼的窗边，他们两个人这么同进同出的日子久了，大家自然也都知道这两人啊多半也已经住到一块去了，关系不言而喻。

    冷木兮的听力很好，他把楼下的对话听了个满的，好事的小二趁着这会店里没有多少客人，严焱也还在后厨忙乎着，就和身边的人聊开了。

    “诶诶，你们看我说什么来着，这才是正主，那姑娘啊没戏。”

    “那姑娘来了不少次了吧？”

    “可不是吗，次次来了就往后厨望，没看到人吧也不好意思走，就吃上两口。”

    “当家的这是真动心了？”

    “估计是吧，本来身边就没个人的，听说啊，是等了好几年的……”

    在后面的话冷木兮就不想听了，越说就越离谱了，他从向阳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也可以看到很多很多的人，但这一切通通都让他提不兴趣。不知道何时来的橘色猫咪踩着小心翼翼的步子而来，在这二楼高的窗沿上卧了下来，太阳撒在它的背上还带了点亮闪，很惬意。

    说起来，冷木兮是喜欢阳间的太阳的，毕竟常年黑暗的地府连亮堂的地方都很少，更别说是带着热度的了，他就这么半闭着眼坐着，心里倒也没有想什么事情，偶尔会偷看一下楼下那人在干什么而已，视线在那人的身上留得久了，就好像会把视线在他的留得更久了，只是这么看着，看着他。

    冷木兮用手背蹭了蹭橘猫的后背，猫也没有跑，舒服的呼噜声起起伏伏，细长的尾巴尖都勾了起来，他撑着下巴从窗户口看下去，意外地对上了一对清透的眸子。男孩眨了眨眼看着冷木兮，“咕噜——”肚子先一步打了个招呼，让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鞠了一躬转身就想跑。

    “要不要上来吃点东西？”冷木兮的声音不大，男孩以为自己听错了，楞楞地站住了。街市上的声音很多，叫卖声，说话声，马车声，他看着那个过于好看的人带着笑意又说了一遍，才反应过来他并不是在做梦，用力地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疼得很真。

    男孩有意躲开了那些穿着漂亮衣服的客人，楼梯上人多他就尽量地贴靠着最里侧站着，怕被人赶也怕弄脏别人，冷木兮都看在眼里。等男孩站在冷木兮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衣服虽然看起来有些破旧但上上下下穿的很整洁，被洗过很多次的布料已经褪了色，补了又补的地方有着很多不一样颜色的补丁，多得他也不想过多地过问，只是把自己面前那份没怎么动过的糕点推到了男孩面前，“吃吧。”

    “谢谢您。”有些凉了的糕点依旧很香，男孩用双手捧着咬了一口，一瞬间地停顿让他的眼眶都有些红了，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一点也不夸张。不过这糕点是严焱做的，确实比寻常的要好吃。

    吃完了面前的糕点，男孩就这么乖乖坐着，也没有伸手拿桌上其他的事物，即使他因为扑面而来的香味不停地咽口水。

    冷木兮觉得男孩有一点可爱，就自然地勾起了唇，冷艳的脸上绽开的笑容就像是冬天化开的阳光，很好看很温暖。小男孩的眼睛和成年人的不一样，没有那么多的污浊，可以看到更多美丽的东西，他在冷木兮的身上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和他的父母不一样，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男孩下意识地想要靠近冷木兮，想要触碰，却也只敢在他的视线下，偷偷攥着那人的衣角。

    端着一个墨色小碗的严焱从楼下上来，看到坐在冷木兮身边的小男孩，一时间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不好看了，成熟的男人理应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把小碗放在冷木兮面前，煮得有些厚重的红豆沙里裹着白色圆滚的圆子，闻起来很香，咕嘟着还带着热气，“吃点。”

    冷木兮看了看严焱，又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小男孩，“吃点。”，这碗刚推了推就被严焱给端了回来，那挑高的眉毛诉说了他的不乐意，但他也没有那么小气，只是用旁边的一个空碗分出了一些出来给眼巴巴看着他们的男孩，这才看得冷木兮动了自己的勺子，但吃了两口也就不再动手了。

    冷木兮倒并不是故意驳严焱的面子，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阳晒得久了，还是他堂堂地府判官晒不得这阳间的太阳，总觉得身子骨一阵阵的无力。察觉到异样的男人硬生生挤在冷木兮和男孩中间坐了下来，腰背挺得直，坐的端端正正。

    冷木兮的笑声很轻，咬着勺子视线在他们之间回来的男孩也笑了起来，懂事地挪远了一点，严焱的耳朵滚烫，在冷木兮把身体的重量都交给他之后，他好像连心都热了起来，但是他坐得直，坐得正，坐得心里一点都不发虚。

    这人再好，他严焱也已经先订下了，就算是还没订下，也先排上队了，别人都得往后挪挪才行。

    冷木兮听见楼下逐渐靠近的声音，从严焱肩头回过头去看，正好撞上了上楼女子有些震惊，有些难过，又有些不服输的眼神，他闭上眼脑子里过了过他曾看到过的那些画面，到底是坐远了一点，拍了拍严焱的大腿，示意了他身后。

    女子这一周已经是第四次来了，终于赶上严焱在店里一回的，就算看到他身边坐着一个女子和小孩也没法就这么简单地回去了，她是问过的了，严焱并未娶妻也自然肯定无子。严焱的笑容还在脸上，看得女子更是心头一软，只是他身边的那个女子的脸色就自然地冷了下来，她听见她唤了孩子到身边就准备起身离开了。

    严焱还没有开口的话被冷木兮打断了，他说，“有些累了，我们先回家歇息了。”男孩牵着冷木兮冰凉的手指，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那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小声地喊了声娘亲，成功地让其他两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异常精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