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检讨
波克米亚城，昔日的酒厂如今已成一片废墟，破烂的酒桶，黢黑的木板，到处都是火焰焚烧过的痕迹。
太阳渐渐升起，在酒厂周围挤满了人，他们有的拎着装满菜和面包的篮子，有的拿着没拧干的衣服，还有的握紧拳头愤怒的看着。
在人群中央是一个临时搭建的绞刑台，上面是一个被绑住手脚浑身伤痕的人，他的脸上有隆起的大包，有还在滴血的伤口，整张脸已经被血污糊得不成样子，远远看去完全认不出是谁。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联军开始派士兵驱散后排的人群，站成一排挡在后面不让人靠近，只留下一部分人在周围观看。又过了一会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了，全身盔甲的行刑官带着两名骑士走到了绞刑台前，刚刚还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各位波克米亚城的人们，大家早上好。今天，我们要处决的是原波克米亚骑士团长劳尔！”
[嘶————！]
围观的所有人听到这个名字都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位昔日风光无限的骑士长居然会沦为被当众处刑的重犯，有的人捂住嘴巴满脸难以置信，有的人咧着嘴等着看戏，还有的咬紧牙关想要冲上去把他救出来。
“犯人劳尔，身为大家的骑士长你擅自脱离岗位，不但没有履行保护好大家的任务，居然还带头破坏新建起来的粮仓和面包坊，简直罪不可赦！”
[真不要脸啊，亏我们以前还那么爱戴他。]
[这种可恶的人就应该把他弄死，面包坊建好大家就不用吃黑面包了，结果他这么一搅和我们怎么办？]
[领主逃了他想自立为王？去死吧！]
人群吵闹起来，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台上的劳尔很快就成了他们嘴里十恶不赦的大嘴人，有的人更是直接抄起地上的泥土和石子就朝他砸去。
站在旁边的行刑官见人们发泄得差不多了，于是用手里的长剑敲了敲身后骑士的盔甲，众人听到声响渐渐安静下来。
“大家说他该不该死？！”
[该！该——————！该——！]
[杀了他！]
[勒死他！]
看到众人的反应行刑官十分满意，转身就朝着处刑台上的前骑士长劳尔走去。
走到劳尔面前行刑官语调悠缓的问道：“劳尔先生，感觉怎么样？”
“呸！”劳尔沉默了一会，然后突然狠狠的啐了他一口。
行刑官没有躲闪，冰冷的头盔成功挡住了来自劳尔的“回击”，行刑官戏谑的哼了哼凑到他耳边继续挑衅道：“流水的骑士长，铁打的兵，那个逃回来士兵没有出卖你，我只是重新任命了一个骑士长，他也只是听从了新骑士长的命令而已，不要怪他。”
“嘁。”
“你的朋友们也来了吧？他们怎么还不动手？为了迎接他们我可没少安排，还是说他们只是来看你，有没有死透的？”
“少废，话，动手。”劳尔语气虚弱的说道。
“好，那就让你的兄弟们送你上路吧！”
行刑官后退一步，旁边的骑士帮劳尔套上麻袋，这是他这个骑士长最后的体面。紧接着行刑官挥剑斩断拴着重物的绳索，手脚被捆的他瞬间就被那个血淋淋的大麻袋吊了起来，他没有挣扎，因为他还不服输！但已经到达极限的身体还是控制不住地不停颤抖。
[好啊——！弄死他！弄死他！]
人们欢呼，人们喝彩，望着渐渐不再动弹的劳尔他们兴奋极了，这位尽职尽责的骑士长到死都在为人们提供价值。
在人群中，一个年轻人伸手扒开挡在面前的人就想要冲上去，但很快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拉住了他。
“别拉着我，让我过去。”年轻人回头瞪着拉住自己的人，他想要怒吼！可又担心暴露只能咬着牙小声发泄自己的情绪。
“冷静点，周围的士兵可都盯着呢，待会记得分头跑，动作麻利点。”
“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们已经暴露了，普通人都在欢呼鼓掌，只有我们呆呆的站着一眼就被看出来了。”
“那，我看周围也有几个不鼓掌的人，他们难道不怕抓错了？”
“几个人？就算抓错一百个他们也不在乎。”
“”
年轻人没再说话，这群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确实不会在乎抓错人，他们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怀着些许忐忑的心情年轻人转头回去，没想到刚好和处刑台上的行刑官四目相对，他瞬间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撇过头，结果另外一边人群外围的好几个士兵也盯上了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年轻人有些哆嗦的转过身向霍迪姆斯求助，整个人已经吓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嘴里只会小声重复念叨那三个字。
霍迪姆斯见状连忙凑到他耳边安抚道：“冷静，冷静，不用怕，周围那么多人他们不敢强行动手的，人一乱我们更容易逃跑。现在他们在等行刑结束，人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他们才容易锁定目标。记着，还是那句话，分头跑，混在人群里不要回头！”
“好，好”年轻人的声音有些颤抖，脑袋空空的他只记得“分头跑”和“别回头”。
处刑结束，凑热闹的人们和霍迪姆斯预料的一样陆陆续续的离开，可突然的一声大叫打破了原有的秩序。
[啊————！快逃啊——！]
人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一听可能有危险就下意识的跑了起来，还有一些走得早的和没听到的，他们见那么多人急急忙忙从身边经过也稀里糊涂的跟上了脚步。
“嘿！你！不许跑！”周围的士兵大声呵斥企图逃跑的目标，结果这一举动直接加剧了人们的慌乱，他们开始横冲直撞，不少人被撞倒在地遭人踩踏。
刚才那个年轻人也不知道是演的还是真那么慌，跟在一群人后面瞪个大眼睛使劲跑，或许是演的太像了，连续从好几名士兵身旁路过都没有被认出来。不过这场混乱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在行刑开始之前周围观看的人数就被控制在了一定范围之内，最终还是有好几个叛军被认出按到了地上。
联军抓住的人被集中起来排成一排跪在行刑官面前，他扫了一眼没有看到想要的人，有些失望转身离开，十分随意地挥了挥手所有“叛军”都被当场处决。
差点被吓破胆的年轻人一直跑啊跑，跑啊跑，不知跑了多久腿都软了才在一个小巷里停了下来。他靠着墙瘫坐到地上，眼神恐惧的看向身后担心会有士兵追上来，好在歇了一会也没有人追过来，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歇了一会他调整好心情，尽量跟个没事人一样走出小巷，然后朝着预定的第一个集合点走去。走了一会他来到了集合的酒馆附近，结果那里已经被联军士兵包围，他连忙转身朝着另一个集合点走。第二个集合点是个在城南的地下黑市，也是他们最后的据点。
刚到城南就有同伴前来接应，年轻人紧张的心情瞬间得到了些许缓解，他们穿过密密麻麻又破破烂烂的一间间小屋，走过凹凸不平的土路，弯弯绕绕终于来到了黑市。
刚一进到里面就能听到各种嘈杂的声音，往下走一点就可以看到一间赌场，出千的赌徒正被几名凶神恶煞的壮汉压在赌桌上，面黄肌瘦的老板咧嘴伸着舌头，对准老千被按在赌桌上那只出千的手臂就是一刀，吓得年轻人拉着同伴加快了脚步。
继续往下走还可以看到酒馆，刀剑武器铺，奇怪的魔法药水铺，还有全都是浓妆艳抹女人的不知道什么店，总之这里更像一座小小的地下城，什么都有。
来到他们租的临时据点，门外有人放风等候，见是他俩回来门口的人先使了个眼色，年轻人身边的同伴马上就心领神会，折返回去看了一眼有没有人跟过来，确定没有之后才进了房间。
房间里的布置十分简陋，只有一张破破烂烂的桌子和几个缺胳膊少腿的凳子，霍迪姆斯正有些失落的坐在桌旁冥想，其他几个逃回来的伙伴也都垂头丧气看起来毫无斗志。
“回来啦。”见有人回来他立刻就换上一副笑脸，站起身来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嗯。”
坐下来霍迪姆斯想说点什么活跃一下气氛，可看了一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记得一个月之前大伙还在酒厂的时候每个人都斗志昂扬，近百个兄弟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现在整个房间里只有不到十个人，凝重和压抑的气氛充斥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其他人呢？他们怎么还不回来？我还以为我会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呢。”突然，年轻人开口打破了这恐怖的沉默。
大伙看了一眼他又埋下头，没人想聊起这个话题，不过既然有人开口问了，那就总得有人回答这个问题。作为大家的领袖，这件事自然而然就落到了霍迪姆斯身上。
“丹尼斯你是最后一个，其他人都回不来了。”霍迪姆斯语气沉重的回答道。
“哦，那我们去干嘛？”
“我们”这个问题可难住了霍迪姆斯，一时半会没法组织语言回答这个问题。
“我说怎么去一次兄弟就少几个，原来你一直都在带着兄弟们送死，之前让我守着据点就是想把我蒙在鼓里是不是！”
丹尼斯说着说着情绪越来越激动，拍桌站起来揪住了霍迪姆斯的衣领，周围的人连忙上前拉住丹尼斯试图将他们俩分开，可丹尼斯就是死死地抓住不松手，霍迪姆斯也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低着头一声不吭，任由他撕扯自己的衣服。
“你看着我！是不是你害死了兄弟们！说话！”
“好了，丹尼斯不要再闹了。”
“霍迪姆斯是对的，你把手放开。”
“都别说了！是我没做好，兄弟们确实是我害死的。”
霍迪姆斯忽然站了起来承认是自己害死了兄弟们，说完大伙都愣住了，丹尼斯趁机挣脱束缚跳上桌子狠狠地朝着霍迪姆斯脸来了一拳。
[咣当——！]
倒下的霍迪姆斯直接把身后的板凳砸了个稀巴烂，众人反应过来又连忙控制住了想要跳下去踩两脚的丹尼斯。
“骗子！骗子！骗子！！”被控制住的丹尼斯一边不停地挣扎一边大喊大叫，众人担心他把周围的人吸引过来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有人想上去搀扶霍迪姆斯摆手拒绝，他用袖子擦了擦鼻血站了起来，直视着丹尼斯的眼睛说道：“确实是我的失误，但我做的每一件事都问心无愧！自从劳尔带人加入之后我们就没成功过一次，我之前的计划虽然算不上无懈可击，但我觉得至少不可能每次都被联军猜到！所以我怀疑他身边带了鬼不，我怀疑他就是那个联军派进来的内鬼！从那以后我每次都对他留了一手，结果，结果”
[啪——啪——啪——！]
霍迪姆斯突然扇了自己几个巴掌，然后接着说：“两支队伍之间的信息出现差错，结果导致配合出现严重失误，最终害死了不少兄弟，我有罪。包括这次也是，本来我想着一个人去看看他是不是真死，如果没有的话就说明他是内鬼。可我又担心他不是，所以又叫了兄弟们去劫刑场。(吸气)可到了那我才明白他们真正的目标其实是我们，在那家伙眼里劳尔早就已经不重要了。我对不起大家(声音颤抖)，但我真的已经尽力在保护剩下的兄弟们了”
听完霍迪姆斯的心路历程丹尼斯不再挣扎，跪着趴在桌上就哇哇大哭了起来，周围的兄弟们脸上也不再愁云密布，取而代之的可惜和遗憾。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这时突然传来敲门的声音，除了嚎啕大哭丹尼斯之外所有人都警惕的看向门口。
“谁？”霍迪姆斯低声问道。
“我。”
“还有蒂尔达！”
门外传来克林和蒂尔达的声音，所有人顿时都放松下来，他们兄妹俩从来都不参加任何行动，每次商量行动计划的时候他们都会出去溜达，回来的时候偶尔还会带些食物，所以众人也就一直都带着他们。
推开门果然是他们兄妹俩，天真的蒂尔达见丹尼斯趴在桌上哭的稀里哗啦瞬间就被那滑稽的样子逗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哭得像个小女孩一样。
“哈哈哈，丹尼斯哥哥，你(嘻嘻)你是在哭吗？”蒂尔达凑到桌前嬉皮笑脸的问道。
周围的人一听这话马上就凑了上去随时准备控制住他，谁也无法预料丹尼斯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但他只是停止了大哭吸了吸鼻涕，然后带着哽咽的哭腔回答道：“我，我才没有呢！我只是，只是被沙子眯了眼睛！”
“哦？哪里来的沙子啊？”蒂尔达好奇的问道。
“风，风，风吹来的呗。”
“哈哈哈，这样啊，那我帮你把沙子从眼睛里吹走好了。(呼——呼——！)”说着蒂尔达就朝趴在桌上的丹尼斯吹气，他也是十分配合的回答道：“好了，好了，沙子，沙子真的被吹走了，谢谢你蒂尔达。”
“嘻嘻，不用谢。”
得到别人的感谢蒂尔达特别开心，那温暖的笑容治愈了愁眉苦脸的众人，大家看到这一幕都情不自禁咧嘴笑了起来，所有的不愉快和不甘在这一刻仿佛全都烟消云散。
做了好事的蒂尔达回到克林面前一脸期待的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想要夸奖，但克林哪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学着她呆呆地眨了眨眼睛。
“喂！”
蒂尔达见他这么木头于是只好撅起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回克林才终于明白她想干什么，抬起手来放到她的小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
“嘿嘿~”蒂尔达更开心了。
有了蒂尔达的调节所有人的心情都好了许多，大家开始争着抢着和这颗“小蜜糖”聊天，她也毫不吝啬的把今天到外面的所见所闻分享给了大家。
但就在房间里充满欢声笑语的时候霍迪姆斯却离开了，他身为大家的领袖必须得担负起责任来，之前的失利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从现在开始，他必须想办法利用现有的资源和力量扳回一城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