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涟漪
夜晚，士兵们围在篝火旁乐呵呵的吃着缴获来的肉干，虽然干巴巴的鱼肉干没有昨天的野猪肉鲜美，但对于吃惯了干面包的士兵们来说只要是吃肉他们都很开心。大家一边吃着晚餐一边谈论着今天的战斗，他们不停吹嘘着各自的英勇战绩，相互比较着各自身上的伤口或者是被划破的布甲，气氛好不快活。不过既然有人欢喜，那就必然有人愁。主营帐里，尼尔斯跪在麦昆男爵面前，时不时瞄一眼桌上摆着的野猪肉排和朗姆酒。坐在位置上的麦昆男爵脸色差到了极点，他不停的调整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绪，手里捏着叉子恨不得直接把这个烦人的家伙弄死。
两人僵持了一会，麦昆男爵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主动开口威胁道：“尼尔斯，我算是彻底记住你了，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你就不怕我再把你吊到树上挂一晚上吗？”
尼尔斯闻声抬起头来眼神坚定的望着男爵，短暂的酝酿情绪后大声的回答道：“我不怕！只要您愿意救活班德队长，就算吊我两天都没关系！”
“你烦不烦啊？我都已经把酒全拿去给伤员消毒了，自己就剩这么一杯你也不让我喝吗？”
“不，我的意思是，想请您把高级治疗药剂拿出来一点，要不然班德队长会死的。”
“呵，不好意思，我没有你说的那种东西，趁我还没改变主意赶紧滚！”麦昆男爵突然起身把手里的叉子用力插在桌子上，瞪大眼睛愤怒的看向尼尔斯。
“我知道，您一定有！”尼尔斯眨了眨眼睛但眼神坚定依旧，为了能救班德，就算男爵真的把自己怎么样他也认了！
“没错，我有，可那又怎样？药剂的量只够我一个人使用，是我用来保命的东西，为什么要给他？”
“为什么？因为班德队长成功拖住了正面的联军，所以我们才打赢了啊。再说了，他不是您的老师吗？难道您忍心看着自己曾经的老师痛苦的死去吗？”
“班德骑士的确做过我的老师，他教了我六年，教会了我许多东西，比如说他教我不要把重要的东西浪费在无用的人或事上，这就是我现在做的。”
“啊？”
“这场战役结束后班德骑士就要退休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一边说着麦昆男爵绕过桌子来到尼尔斯面前，微微昂起下巴一脸蔑视的看着他。
“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对于我来说已经没用了，他是死是活都不会再为我卖命了，所以我也就没必要浪费珍贵的药剂去救他。”
“可可他是教了你六年的老师啊！如果不是他的话你怎么能达到今天的成就，如果不是他的话你哪来那么多功绩？”尼尔斯十分不解的抬头望着麦昆男爵。
“不不不，我想你一定是搞错了什么。班德是我花钱请来的，我可以花钱请任何人来教我，只是我恰好选中了他。而且如果不是我花钱聘请班德做我的骑士小队长，那他说不定早就死在一年或者是半年前了。如果不是我，他会被派到前线，他会被战争的洪流冲得粉碎！”
“”听完尼尔斯沉默了。
“说话啊？你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如果你没话说就赶紧给我滚，我的晚餐都快凉了。”说着麦昆男爵回到了桌前，但尼尔斯并不想就此放弃为班德求生的机会，他还想继续说点什么，结果营帐门口的两名守卫二话不说就把他给扔了出去。尼尔斯不服气起身还想回去，结果马上就被凶神恶煞的守卫用长矛架在了脖子上，吓得他只好小声嘀咕着转身离开。
“嘁，当个贵族可真了不起”
离开之后尼尔斯并没有回到营地说是找点大伙剩下的肉干吃或者是肉汤喝，他来到临时安置伤员们的营帐打算探望一下班德。刚到营帐附近他就隐隐约约听到了伤员们痛苦的低吟，这里面剩下的都是受了重伤的士兵，只受了些轻伤的基本上都在外面喝汤。掀开营帐一股难以形容的刺鼻味道扑面而来，不过他还是忍着这股难闻的味道来到了班德旁边。
“抱歉，没能把救你的东西要来。”尼尔斯盘腿坐下神情失落的低下头，他的手指不知所措地扣着大腿，像个任务失败的士兵准备接受长官的批评。
躺在地上的班德满额大汗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他艰难地抬起手来搭在尼尔斯的膝盖上，急促的呼吸几下后费力的说道：“都说了让你别去，把男爵得罪了你今后的日子是不会好过的。”
“嘁，大不了就是被吊一天，我才不怕呢！”
“(呼~)你不懂，他是我的学生，所以他不会像别的贵族那样动不动就把不听话的人处决。我教导过他想做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就必须让手下的人服你，不管用什么办法。”
“无所谓，反正我是绝对不会服他的，自私自利的家伙。”提到那家伙尼尔斯就满脸不屑。
“欸我老了，对他已经没多大用了，他不愿意救我也正常。在现在这么混乱，他一个小小的男爵能有救命的高级药剂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想让他给我？不可能的他还年轻，还有很多的机会可以建功立业，这不能怪他。”
“但是”尼尔斯想要反驳，可自己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今天自己不还想着躲在队伍最后面吗？
“要怪就怪我不争气，混了这么久也才混到这种地位，没有扭转命运的能力也很正常所以所以你小子一定要抓紧时间多立战功，不要像我一样。”
“呵呵呵，都什么时候了，还是这么喜欢说大道理，你们这些上年纪的人都喜欢这样吗？”尼尔斯挠了挠脸颊，班德的话让他想起了酒馆里的小老头，他也喜欢说一些自己无法理解的大道理。
“大道理吗上了年纪的人确实都有这个坏毛病，看到一个年轻人在做一些自己年轻时做过的错事，想提醒一下想让年轻人走回正确的道路”班德说话断断续续的频率开始渐渐增加，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虚弱。
“嗯，是倒是这么个道理，可那有什么用呢？我觉得对我完全没有任何帮助。”
“不，这你就太年轻了正确的道路是漫长时间会证明一切。”
“我知道了，你少说点话吧。”
“(呼—呼—呼—！)我我”
尼尔斯也不知道忽然在想些什么，没有注意到班德声音越来越小，身体状况也越来越差，等他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班德已经奄奄一息了。只见班德的眼皮忽闪忽闪的，他好像在尝试着努力地睁开眼睛，可眼皮就像被巨石压住一样怎么也睁不开。他想要说话，可嘴巴一张一合的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尼尔斯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来环顾四周想找个人来救一下班德，可营帐里除了伤员之外只有他自己，而且仔细回想了一下队伍里好像就没有战场医生之类的人。
“不，他们不应该就这样死去”意识到营帐里的伤员早就被判了死刑，他顿时感到无比的绝望，既然救不了这些士兵，那为什么还要费时费力把他们拖回来呢？
“小子！”班德忽然睁大眼睛开口说话，听到班德在喊自己尼尔斯连忙跪坐下去紧紧地握住他抬起的手。
“老家伙你可别吓我？！”
“波尔登城！一定要替我照顾好她！还有，去，去给麦昆男爵道歉，要不然你会生不如死的！一定要，一定要保护好她还有，千万不要惹那些杀人不眨眼的贵族，他们不会把你当人的！还有还有还有”
渐渐的班德合上眼睛没有了气息，正听得云里雾里的尼尔斯见此情形急忙紧紧握住他的手不停摇晃，一边晃还一边喊：“ 喂！照顾谁？还有什么道歉！你说话啊！喂！！”
晃了半天没有反应尼尔斯彻底慌了神，他抬起头来看看四周又低下头看看班德，抬起头来看看四周又低下头看看班德，这一刻他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这种情况自己该怎么办。
[自己是该试着抢救一下班德呢？还是冲出去叫人进来帮忙？]
[不，他们不会管的，在这个营帐里的人已经被宣判了死刑，没有人能改变他们将死的命运]
不知道过了多久，尼尔斯面无表情的从营帐中走了出来，救命恩人的离去没能在他脸上留下半点哀伤，或许是因为两人认识的时间太短没有什么感情，又或者他就是个冷血的人。
今天高强度的奔袭战斗可把士兵们给累坏了，尼尔斯刚走出来就能听到鼾声四起，士兵们横七竖八的躺在篝火旁呼呼大睡。他站在原地愣了会，几秒过后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走出营地径直朝着沃姆森河的方向走去。
他来到河边，望着河中月亮的倒影傻乎乎的笑了笑，随后在河边找了一棵树坐了下来，靠在树上抬头呆呆的望着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一个黑影在寂静的夜空中闪过，尼尔斯好奇的瞥了一眼，不过马上又撇眼回来继续盯着月亮发呆。
“玛德！”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尼尔斯忽然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扶着身后的大树站起身，他面目狰狞像是发疯似的朝着黑影离开的方向狂奔追去。
[噗通——！]
平缓的河流激起涟漪，扑腾的水声，破碎的倒影，在这平静的夜晚带来了些许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