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哭泣
公元985年，库诺克斯新军成功守住了东部平原，取得了短暂的胜利和喘息的机会。暂时战败的六国联军分别退回三片已占领的库诺克斯领地休整，其中卡瓦索率领的第一联合军与巴克男爵的第九联合军共同驻扎在了距离库诺克斯王都最近的波克米亚城。
傍晚，难民们在圣堂外排队领取救济食物，流浪者克林也带着小女孩蒂尔达在长长的队伍里缓缓移动，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他提前把武器藏到了一个隐秘的巷子里，身上的盔甲则是继续用破旧的斗篷遮蔽。
天色渐渐暗下来，周围的联军士兵举起火把照明，克林也终于排到了领取黑面包的推车旁。负责发放面包的士兵先是递了一个给克林，随后又拿起一个黑面包掰成两半之后递了一半给克林身后的蒂尔达。走在前面的克林接过另一个士兵递来的几颗栗子随手装在兜里，可他刚要往前继续走时却忽然感觉到身后的蒂尔达在扯他的衣服，回过头一看她正手里拿着半个黑面包楚楚可怜的看着自己。
“嘿，我们有两个人，为什么只有一个半面包？”
“大人一个，没这木棍高的小孩半个！”说着士兵指了指立在推车旁的一根木棍。
克林本还想着继续争取一下，但后面的难民此时此刻全都看向了他，为了不把事情闹大他只好把自己的黑面包塞到了蒂尔达手里，轻轻抓起她的胳膊准备离开这里。
“等等！”
刚走出一段距离负责监督的骑士忽然朝着克林的方向叫停，他还以为是刚才蒂尔达扯自己斗篷的时候露出了里面的盔甲，于是假装没听见加快脚步牵着她走，可还没走几步就被周围维持秩序的士兵给拦了下来。
“喂，转过身来。”
“十分抱歉，不知道骑士大人叫的是我。”克林有些紧张的缓缓低着头转过身来。
“哪里来的？”
“东边的一个小村庄，前段时间被一群冒充联军的山贼毁了。”
“哦，你带着妹妹刚到这里应该不知道，我们联军的救济粮都是从军队里抽调出来的，所以只能大人一个小孩半个。”骑士说话的声音很大，故意让周围所有人都听到了救济粮的由来。
“多谢骑士大人，一个半够了，我们不是很饿。”
克林敷衍的道谢了一下，他只想着快点带着蒂尔达离开这里，可骑士却不想就此放他们“兄妹”俩离开。骑士摆摆手吩咐一个士兵把自己的铁碗端了过来，然后故意把碗里盛放的野猪肉放到克林面前晃悠，闻到肉香味的克林不自觉抿了抿嘴，蒂尔达也盯着铁碗里的肉两眼放光。骑士把两人的反应全部收入眼中，随后晃了晃手里的碗，蒂尔达的眼睛就像锁定了那块肉一样，整个小脑袋都跟着转圈圈。
“想吃吗？”
“想！我要吃唔！”蒂尔达迫不及待的凑到铁碗前，结果却被克林用她手里的面包塞住了嘴。
“不，我们吃面包就够了，吃面包就足够了。”克林的眼神很快恢复坚定，一边再次委婉拒绝骑士的好意，一边重复话语警醒自己不能上套。
“年轻人，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你妹妹多考虑考虑，来军队里的待遇可比这好多了，每隔一段时间就有肉吃，而且每个月都有十枚银币拿。想想吧，是每天都啃这干巴巴的面包，还是来军队里吃肉喝酒。”
“可是，如果我去了军队，那我的妹妹怎么办？”
“放心，圣堂里的圣司会好好照顾她的，就算你以后战死了，她也会继续留在圣堂里，还能得到十枚金币的抚恤金。”
“那那为什么难民那么多，偏偏要找我呢”克林有些疑惑的问。
“为什么？喏，你看看排在你后面的都是些什么人。”
侧头看去，排队领取救济食物的基本上都是老弱妇孺，年轻力壮的克林在这种人群中确实有些显眼，被骑士注意到也实属正常。
“哦不好意思，我再考虑考虑。”
“没关系，反正你每天都要来领救济粮，什么时候想通了就来告诉我。放他走吧，多为你的妹妹考虑考虑，带着她东奔西走的也不容易。”
“嗯”
拦在前面的两名士兵收起武器让路，克林连忙牵着蒂尔达往远处走，担心使劲拽会把她弄疼了，于是干脆直接把她给抱了起来。回到无人的小巷子里，克林把蒂尔达放下来之后又回去拐角看了一眼，没有发现跟踪的人他才松了一口气。
“嘿，我的东西呢？”
“嗯？什么东西？”
“面包，你该不会全吃了吧？！”
“嘁，谁让你不答应那个骑士大人，我想吃肉！”
“好，那我现在就把你送过去，看他给你吃肉还是把你给吃了！”克林十分生气，大声吓唬蒂尔达说要把她送去给刚才的骑士，结果话还没说完她就哭了起来。
“哇————！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哥哥，有人呜呜呜有人凶我”
见蒂尔达放声大哭，克林连忙跑到拐角处查看有没有人被吸引过来，可蒂尔达的哭声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大，回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她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己身后。克林望着哭成泪人的蒂尔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想要凶她两句，却于心不忍，想要安慰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沉默片刻，克林强行在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随后半蹲下来尝试着安慰她说道：“好了好了，我现在就带你去找肉吃好不好？别哭了。”
“真的吗？”听到有肉吃蒂尔达瞬间就停止了哭泣，双眼泪汪汪的看向克林的眼睛。
“当然，我不会骗你的。”
“嗯(吸鼻涕)~”
克林的声音渐渐温柔，他看着蒂尔达那惹人怜爱的样子就发不起火来，蒂尔达抽噎着张开双手紧紧地抱住他，脆弱的孩子需要的只是一句简单的关心和承诺。
趁着夜色克林带着蒂尔达来到一户人家外，屋里的人们正围坐在餐桌旁共进晚餐，微弱的烛光从窗口照出来。好奇的蒂尔达踮起脚尖想要看看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温馨场景，结果却被克林一把扯了回来。
“嘘~”
“怎么了？我们不是要去他们家里买一点肉吗？”
“别出声，在这等着我，数到二十就给你‘买’回来。”
“哦，一，二，三”
“我还没说开始呢！”
“我不管，四，五，六”
二十秒计时开始，克林迅速悄无声息的绕道屋子后面，找到鸡笼拔掉上面的插销，打开鸡笼伸手进去抓住一只并拧断鸡的脖颈。鸡笼里的其它鸡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克林已经关上鸡笼重新插上插销，当然走之前不忘留下“买”鸡的两枚银币。蒂尔达望着夜空中的月牙慢慢倒数，她越数越慢，担心数快了的话克林没法按时出来，但克林其实早就已经“买”到了肉，现在正靠在墙边等着她倒数结束。
“十七十八十九二十！
倒计时结束，克林拎着“买”来的公鸡准时出现，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买到这只公鸡的，但蒂尔达还是很开心。在月光的映衬下蒂尔达的笑颜格外可人，克林胸前忽然涌入一股暖流，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令他既惊讶又欣喜，原来带小孩还能有这种乐趣。蒂尔达开心的走上前想要用手指触碰一下克林手中的公鸡，可心情舒畅不少的克林忽然玩心大起，拎着公鸡就朝着反方向跑。
“喂！让我碰一下呀！嘿！等等我！”
不一会两人来到城东一间被摧毁的废弃房屋里，克林用屋里已经烧毁大半的桌子生起了火，用没坏的两把椅子和晾衣杆做成临时烤架。简单处理过的公鸡被串在晾衣杆上炙烤，克林在一边不断地转动晾衣杆让烤鸡受热均匀，蒂尔达则坐在一堆用废弃衣物堆成坐垫上望着滋滋冒油的烤鸡直流口水。
“好了吗？好了吗？”烤鸡的香气已经不知不觉把蒂尔达吸引到了火堆旁，虽然她一两个小时前才吃过一个半面包，但是现在她却感到无比的饥饿。
“快了，你看这油都开始往下滴了。”
“啊啊啊，你别说了，快快快，我要吃！”
“好，待会烤熟了就给你一只鸡腿。”
“什么？才一只鸡腿？”蒂尔达气鼓鼓的站起身双手叉腰。
“你不是才吃了一个半的黑面包吗？再给你吃一个鸡腿都不够啊？”
“我反正我就是又饿了！要吃两只！两只！”
克林侧头看了看正撅着嘴的蒂尔达，轻叹一声后笑着答应了她：“唉，知道了，反正你也吃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