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司徒灰
这名男子满脸皱纹，皮肤灰白，浑身上下包的严严实实，透露着难以言喻的阴郁气质。
“谈生意？”卫衡一愣神，随后拱手道：“这位先生好眼力，我等确实是商人，不知宝地有何特产……”
没等卫衡说完，那男子就转过身去，摆了摆手。
“我从不做活人生意，我们这里全都靠死人为生，二位找错地方了，请回吧。”
男子背后，绿色的尸气萦绕。
似乎在驱赶着两位不速之客。
“卫哥，咱们还是走吧……”大旭小声说道。这里的气氛让他很难受。
“梨树开花不长眼，微风一吹扫人脸。”
“风去风来风有意，一寸花枝一寸险。”
卫衡突然说出四句耐人寻味的话，听得大旭一头雾水。
那男子却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他眼中的敌意逐渐消失，也拱手道来：
“一花开来一花落，花泥化土花香过。”
“并肩子莫把花枝折，我乃夜路搬香客。”
两人相视一笑，互道家门。
“在下卫衡，中州人士，效力于典盛阁。”
“在下司徒灰，自幼在这老阴沟过活。”
大旭看看卫衡，又看看司徒灰。
他悄声问道：“卫哥，你俩刚才说的是啥？”
卫衡笑道：“刚才这段，是行走江湖时，互通身份的‘唇典’。”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客三教九流，身份不便明说，久而久之，就有了一套“黑话”，方便沟通，又不被旁人所知。
刚刚卫衡以梨花作喻，梨花色白，在江湖中象征着丧事。
卫衡那段话用通俗的语言来说，那就是：你是干啥的我心里有数，都是道上混的，别跟我装比，再得瑟我就把你干了！
司徒灰那段话的意思是：我们行业比较敏感，说话冲一点在所难免，哥们儿千万别动火气。
“搬香客”就是“赶尸人”的别称，卫衡自然也听得明白。
简单一解释，大旭就明白了。
这段“唇典”他平生第一次接触，只觉得十分高雅，非常有逼格。
他读书不多，只能搜肠刮肚，模仿刚才两人的句式自报家门：
“天养牧草亦养人，草过羊肠黄膘存。”
“肥羊过手不可数，每每滋味仍在唇！”
此四句一出，空气瞬间凝固。
大旭自觉文采斐然，出口成章，但是看身旁两人的表情，似乎不太自然。
尤其是那个司徒灰。
他的脸上有三成震惊，两成厌恶，还有五成佩服。
卫衡赶紧把他拉到一边：“大旭，你踏马在说什么东西？”
“我说我是牧羊人啊，怎么了？”
“牧羊人？我们听到的是日羊臀！”
“你那几句的意思是干过的羊成千上万头，而且走得是谷道，最后还用嘴巴……”
“啊？”大旭麻了。
他有了种寡妇被造黄谣的无力感。
更无语的是，黄谣是自己造的。
“难怪我爹总说祸从口出，这以后我在大苍国可怎么混？”
司徒灰没敢在这个话题上细究，他对卫衡说道：“我们老阴沟穷乡僻壤，除了尸体，没有其他特产，不知道友要做的是什么生意？”
卫衡一笑：“司徒道友有所不知，我典盛阁要在大苍国建立分号，为的就是互通有无，为天下修士大开方便之门。”
“司徒道友可知少方城？”
司徒灰道：“自然是晓得，在九州之内，当属少方城修行氛围最好，道法最盛，我等地处偏远，资源贫瘠，只能靠些家传小术勉强修行，实力比之少方城修士，如蝼蚁见巨象一般。”
“道友有一点说对了，地处偏远，资源贫瘠，哪怕真的天赋卓绝，也难为无米之炊。”
这里虽然也有宝灵板，可以在上面选购一些修行材料，但是老阴沟，乃至整个大苍国，都属于偏远地区，不包邮……
很多时候，邮费甚至比材料本身还贵。
有了典盛阁这个修仙界的百货大楼，当地修士购买材料也会方便很多。
但是司徒灰依旧满脸苦笑：“我等尸修，以赶尸为业，赚取的灵石，也勉强足够生活，贵阁之宝物，我们怕是买不起。”
“所以我才来到了这里啊！”卫衡的声音陡然抬高，满脸正义。“我要带领父老乡亲们，共同致富！”
大旭在一旁，没太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莫名觉得热血沸腾。
司徒灰也没太听懂。
卫衡也懒得讲得太详细，他对司徒灰问道：“我二人初来乍到，道友可否带我们四处逛逛？”
司徒灰欣然同意，带着卫衡和大旭，在老阴沟参观。
这里的地形的确复杂，一条小路百转千回，修士居住的屋子，全都依着两侧石壁而建，在房前的院子里，都堆放着尸体。
往往一个转身，就会与一张干瘪的脸来个近距离接触。
大旭被吓得魂不守舍，但卫衡一脸淡定。
“以前也有些外地修士来此，从未有人像卫道友这般从容，在下佩服。”司徒灰赞道。
卫衡满不在乎地说道：“尸体罢了，我当年也见了不少，算起来，我和司徒道友也是同行。”
“哦？难道说卫道友也赶过尸？”司徒灰来了兴趣。
“那倒没有。”卫衡拿出了自己当初糊口的宝贝。“我是在白事上吹唢呐的。”
与其他地方不同，老阴沟里凡人不多，从老人到小孩，或多或少都有些修为。但他们的神色阴郁，沉默寡言，都冷眼看着卫衡和大旭这两个外来者。
“唉，这边恐怕有点难搞哦。”
逛了半天，卫衡也没想到盘活此处经济的办法。
天色渐晚，司徒灰带着二人回到自己家中。
他的家中，温度甚至比室外还要低，三人坐在一副棺材之上。
这副棺材就是司徒灰晚上睡觉的地方。
卫衡询问了一些当地的风俗和禁忌，司徒灰知无不答。
直到室内伸手不见五指，司徒灰这才点燃一盏油灯，依旧是那个古朴的款式。
“司徒道友，你这盏油灯，是什么来历？”
司徒灰挠了挠头，表示他也不知道，这老物件都是家里传下来的。
这时，室外传来一阵幽怨的哨声。
三短一长。
“卫道友，我们明日要去远处收几具尸体，可否要一同前往？”
卫衡按住大旭摇晃的脑袋，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