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五帝之变
在以前的情况下，使团从乾元国出发，去到别的君国，然后再返回，哪怕是最远的赤昆国，也只需要三到四个月。但是这次派出的使团，却直到半年也杳无音讯，更奇怪的是，连最近的寻驰国和月泽国，原本应在两个月之间回来复命的使团也不见踪影。每日边关送来的呈报，也从没提到过使团的消息。圣皇元封启对此非常困惑，但他又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后续派出的两支队伍，也好像石沉大海一般，若是说被战事所困，但各个边境也都相安无事。元封启去太庙请祭司们祈祷，得到的神谕也一直是让他静静等待。
这个时候的他，只想天天在皇城内陪着皇后和新出生的皇子，所以当听到这样的神谕时，他一点也没有疑惑，甚至还有点高兴，所以渐渐地也就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了。况且他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弟弟做使团的长官，自然也觉得自己大可高枕无忧了。
在派出使团之后整整半年这一天，边关终于传来了消息：圣皇的弟弟元封濞利用皇族身份骗开关隘，杀死守关将领，引着四大君国的部队，向安洛城杀过来了。
初一听这样的消息，元封启是坚决不信的，为此，他还斩杀了第一个派来送信的人。但是接连几天，都不断有新的消息传来，等到他终于相信了这件事的时候，入侵的大军已经深入乾元国的腹地了。
原来，元封濞在出使之后，把所有使团全都截杀了个干净，让他们无法回安洛城复命。那些愿意追随他的，他统统留下，其余全部处死，以免他们活着回去走漏消息。他又派出心腹，在沿路必经之道伏击圣皇可能会派出来打探使团消息的队伍。接着，他游走于四大君国，添油加醋地把元封启杀戮神官、违抗神谕、弹压议事者的经过，说给几个君国的帝君听，加上各国境内此时本就有各种流言蜚语和他相互印证，所以没有人怀疑他的话。四大君国中，除了赤昆国之外，其他三个帝君早就有侵犯乾元国之心，无奈第一因为一直找不到借口，二又因为乾元国的关口全都易守难攻，三又因为蓝火沙漠横亘垓荒大陆中央，原本相连的各个君国被生生阻断，无法形成合力，所以才一直没有贸然兴兵。如今元封濞愿意以元封氏族皇室的身份帮他们骗开关口，又找到了这么有力的战争借口，他们都感到何乐而不为，于是他们按照元封濞的要求，将自己的精锐部队尽数派出，在寻驰国集结，一起进攻乾元国。赤昆国向来和乾元国友好，两国又是姻亲，本不愿参与此事，但是一来元封启的行为确实是人神共愤，如果自己不出手维护源神的意志，将有损自己的太初氏族统治赤昆国的法理，二来元封濞率领着西面两个君国的联军陈列赤昆国边境，如果自己不答应，难免一场血战，以一敌二，终究是太过冒险，所以赤昆国的帝君太初戊只得答应元封濞的要求，但是他并没有像其他三国的帝君一样御驾亲征，只是派出了一支二流的部队，带着自己的符节和印信跟着另外三国的军队一起，表示自己已经出兵即可。
元封濞另外一个能够说服几位帝君的原因，是他答应在自己顺利继承乾元国君位之后，他将不再称圣皇的名号，而只称帝君，以示与其他君国保持平等，并且愿意和其他帝君签订书面文约。其他各国的帝君原本就不愿意乾元国的国君高自己一等，加上他们觉得元封濞争夺君位不过是他们氏族的内事，与他们关系不大，所以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又可以捞点好处，因此他们都很欣然地在文约上签字盖印了。这支队伍以五帝君兴兵讨逆、维护源神法度的名义，向乾元国发起进攻，故此这件事被称为五帝之变。
“五帝君”的队伍来势汹汹，老迈的元封启仓促之间无法调动足够的部队应对战事。他让长者议会中来自下属臣国的长者回国调兵勤王，但之前发生的事情让这些支族的领袖对元封启心怀怨恨，都不愿意帮助他应对这次危机，只有他曾处罚过的三妹的长子元封婴，愿意为他去下面招募军队。
一个月过去，入侵乾元国的军队一路势如破竹，打到距离安洛城仅三百里的陵吴城，由于主帅是一直在乾元国声望极高的元封濞，所以很多沿途的守将和下属国家的军队都不战而降了。到了陵吴城，五帝君的队伍兵锋正盛。
在仓促组织了一支队伍之后，元封启亲自率领大军，在陵吴城和入侵者正面交锋，已经步入老年的他此时已经没有了往日的英气，骑在魔豸上的他就连挥动存灭剑都略微显得吃力。而除了他以外，整个乾元国内征战经验最丰富的人，此时正站在他的对立面，那个他曾经最信任和仰赖的年轻人，此时正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想要彻底毁灭他和他所挚爱的乾元国。他曾想过，也许自己的弟弟是为了争夺圣皇之位，但是在保护自己继承人顺利降生这件事上，元封濞又功不可没，当时长者议会上，如果他只是缄默不语，导致按照神谕的指示把自己还未出生的皇子处死的话，他也是能够顺理成章地继承大统的。但是除此之外，他又想不到有任何理由能够让这个他眼中最优秀的治国能臣，最才能出众的皇室青年，同时也是他最亲近的人，做出反叛他的举动，更何况，仅仅是半年多之前，他还曾经帮助自己，一次次地化解危机，那每次危机中，只要有一次元封濞不出手，作为圣皇的他必然难辞其咎，而且处死皇子、退位让贤也一直在他的考虑之中，六弟何必要引狼入室，多此一举呢？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今天这样的窘境呢？
元封启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虽然自己和曾经在世的父皇和母后，都一心把自己的这个弟弟当成自己家族的一员，但是这种隐瞒最终还是被本不该发现真相的人给拆穿了。而那个先皇从乱军中救下的小婴孩，此时正想要亲手毁掉这个伟大的国家，不，他的目的还远不止这些，他还想亲手报复每一个跟他有“血海深仇”的元封氏族成员。可即使想不到这些，年老的圣皇还是很清楚，这场正面作战还是不可避免，并且战斗的结果也将决定乾元国和神谕之境未来的命运，他不得不背水一战。
在两军摆开阵势，还未发起进攻的时候，元封启喊话元封濞，到阵前谈话。
元封启问：“六弟，究竟是什么原因，会让你选择背叛你的国家，背叛你的族人，背叛你的哥哥？”
“哼。”元封濞看着元封启衰弱的样子，不屑地说，“我没有背叛什么，我只是在找回我的本心。”
他这么一说，元封启刹那间意识到了什么，元封濞也发现自己似乎是说漏了嘴，毕竟现在战局胜负未定，他还不想暴露他并非元封氏族成员的真相，因为他目前能领导大军取得胜利的最大一张底牌，就是他乾元国皇室的身份。于是他趁老圣皇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机，马上接着说：“因为，我们乾元国和元封氏族，一直以来都是以源神的虔诚信徒而自居的，但是你！”他用手指着自己的哥哥，好像自己代表着无限的正气一般，“你为了一己私欲，杀戮神官、违抗神谕，致使魔童降生，犯下滔天大罪。我只不过是为了维护我们氏族的荣耀和国家的传统，为了源神的意志，才召集起这么一支庞大的义军，目的就是为了清算你的罪行。你看我身后这强大的军队，他们来自各个不同的国家和民族，如果我不是代表了源神的意志，试问，他们会追随我来到这凶险的战场么？”说到这里，元封濞回头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义军”，脸上的表情格外的神气。
元封启听到他这么说，觉得既然自己是罪人，那大不了自己退位便是，说不定还能免去一场不必要的灾祸，而且自己一退位，这帮人便没有了继续打下去的借口，况且让自己的弟弟继承大统，本就在自己的计划之中。于是他开口说：“既然如此，我……”
但是元封濞早就知道他可能会做出这样以退为进的事情来，这将使得他无法完全实现自己的复仇计划，于是他马上打断哥哥的话：“既然如此，你就该解散你这支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束手就擒，并且让我身后的这支大军进入安洛城！”
他这句话恰恰戳中了元封启的软肋，第一，元封启虽然只是带了一支仓促组成的队伍，但是他安排在中军的队伍，是乾元国一直引以为豪且从无败绩的皇家近卫军，元封濞故意说他们是乌合之众，就是想让他生气；第二则更让他难以接受，因为安洛城作为乾元国的首都，二十三万年来，从来没有让异族的军队踏进过城池半步，他身为圣皇，又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呢？元封启能够忍受自己一个人的屈辱，但是这种明摆着对祖先荣耀的玷污，令他实在忍无可忍。
于是在元封濞得意的大笑中，他拔出自己的存灭剑，挥剑向这个故意激怒他的人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