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夜闯大理寺
天黑时分，韩隽哲也来到了这里。
他带了两套大理寺狱卒的衣服和腰牌，让薛豫和楚筠赶紧换上，他们要赶在大理寺交班之际随人流混进去。
换好衣服后，楚筠和薛豫便赶往大理寺。
此时大理寺门口正走过一列值守的侍卫，薛豫和楚筠对视了一眼，按下心中跳动的一丝慌乱，趁着交班的空隙混进去监牢里面。
昏暗的监牢内，只有几盏微弱的烛火闪烁着，仿佛随时都会熄灭般。空气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腐烂和发霉的味道，令人作呕。楚筠想要捂住口鼻，但她又害怕被别人发现异样，只好强行压制住内心的不适感，小心翼翼地跟随着薛豫向监牢深处走去。
罗继仲被关押进来后，大理寺卿杜楷连夜对他进行了审讯。然而，罗继仲坚决声称自己是被冤枉的，拒绝承认贪污赈灾粮和军中粮饷的罪行。杜楷早就料到事情不可能进展的那么顺利，如果没有确凿证据，罗继仲是绝对不会轻易认罪的，毕竟，他背后有徐相撑腰，难保徐相不会出面保下他。
如今，朝堂局势扑朔迷离，太子和晋王各自拥有一批拥护者。尽管外界传言这次御史弹劾罗继仲是太子在幕后操纵，但并未有几个人相信，毕竟太子和徐相关系如此亲厚，罗继仲是徐相的门生，太子怎么可能自断手脚，这谣言八成是晋王散布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削弱太子势力。
杜楷虽未公然站队，但眼下这关头，自然是不敢公然得罪徐相。因此，对于罗继仲的审讯，杜楷也只是走走形式，并未采取过激手段。
一薛豫与楚筠正踌躇该往哪走，突然斜茬里走来一个面色黝黑的狱卒，他暗中递了个眼色过来，随即领着两人穿过几道狭窄的通道，走到了最里面的监牢，只见昏暗的牢房里，罗继仲穿着一身素白的囚衣静坐在干草堆里。
昔日呼风唤雨的朝廷重臣，如今沦为人人鄙夷的阶下囚，真是令人唏嘘。
那黝黑的狱卒从怀里摸出一把钥匙恭敬地递上前来，楚筠伸手接过钥匙，那人随即往前几步，站在湿冷的过道处把风，楚筠拿着钥匙打开牢房，和薛豫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他微眯着深邃的眼眸看着闭目养神的罗继仲，许是察觉到有异样，罗继仲恍然睁眼，见眼前这副狱卒打扮的男子，面色冷冽，气度不凡，点漆的眸子在昏暗的烛光里闪着坚毅的亮光，让人不敢直视。
罗继仲眨了眨眼，再定睛一看，不由的心惊胆战。
“罗大人，别来无恙啊。”那男子勾唇露出玩世不恭的笑意。
罗继仲压下心中惊慌，强持镇定道：“没想到第一个来这里看老夫的居然是你。”
薛豫挑眉一笑：“怎么？徐相没派人来？”
罗继仲眼底亮光的晦暗了几分，顿了几息才道：“晋王来这怕不是来看老夫笑话的吧。”
“本王没那个闲情，罗大人不愧是久经官场的老臣，这份忠诚还真是难能可贵啊？”
“王爷谬赞，只是老夫不懂你到底想说什么？”
“罗大人，你是个聪明人，本王就把话敞开了说，你身为徐相的心腹，被御史弹劾之际他却没有出面保你，是不是意味着他已经打算舍弃你这颗棋子了。”
罗继仲闻言，一双苍老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当时在朝堂上，事发突然，连他也未料到御史手里居然有他亲手盖了印信的账册，那账册只有他和几个心腹下属以及徐相知道，而文宣帝下令将他押入大牢时，他下意识地向徐相投去求助的目光，那老东西自顾自地垂着头，恍若未见。
他被关了进来后，日夜都在期盼有人来救他，亦或是传递什么消息，好让他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能有一线希望。
左等右等，倒是把这位爷给等来了！
只听薛豫幽幽道：“贪污赈灾粮与军饷的罪名足以株连九族，徐相这时候恨不得与你撇清关系，你却还以为他会救你于水火之中。罗大人，你知道什么人才能保守住秘密吗？”
罗继仲微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眸看向薛豫，那眸子里翻涌的复杂的神色，愤懑、茫然、不甘、还有微不可见的惊慌。
他当然知道，他这么多年之所以能如此游刃有余地行事，手里除了有滔天的权利，便是收买了不少身居要职之人，但总有那么几个不听话的蠢货坏事，逼不得已之际也会派暗中养的杀手直接秘密处理掉，杞州通判江奎正克扣百姓粮食一事暴露之后就是他下令暗杀的，只有死人才能永远守住秘密！
没想到今日这手段竟落到了自己身上！
“哈哈哈，你以为几句黄口小儿都懂的威胁之言就能让老夫对你言听计从，晋王未免也太稚嫩了些。”
“是本王稚嫩还是你对徐相那老匹夫还心存幻想？”薛豫正色道。“本王也懒得给你费口舌，要不了多久，便会有人按捺不住动手，到时候恐怕你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薛豫看着罗继仲复杂的神色，又幽幽道：“人活一世，为的是什么？有人为了功名利禄，一生汲汲营营，到头来身外之物又能带走多少？有人心怀大义，为世间公道，为天下苍生，留下一生风骨令后人瞻仰。当然，也有人不为功名利禄，处事淡然，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只求此生心安，能护住心中重要之人。若是罗大人想清楚了，本王倒是可以设法保下你的家人，至少他们当中有人是无辜的。”
罗继仲眼里划过一道希望，随后又沉了下去。
“大人，您小心脚下。”
薛豫正想就楚临昭一事探探他的口风，却听道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而后还有人低低的说话声传来，回响在深幽的监牢里。
薛豫与楚筠飞快地对视了一眼，心知是遇到了麻烦，连忙退了出来，把牢房锁了回去。
等他们锁好门垂手侍立站在监牢前，正巧见先前那黝黑的狱卒低头弯腰迎着大理寺卿杜楷朝这边走了过来。
“把门打开！”杜楷身边的一个狱卒大声道。
楚筠强压着心里的慌乱，藏在袖子里的拳头不由的冒出细密的冷汗，她犹豫着上前，摸出钥匙开着牢房的锁。
只是这一刻众人目光都聚集在楚筠开锁的动作上，这双手在也昏暗的烛光中肉眼可见的肤白纤细，便是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压根不可能是男子的手。
果然，心思缜密的杜楷也瞧出端倪，厉声喝道：“你！把头抬起来！”
楚筠心中大惊，暗叫不妙，若是暴露了身份岂不是坏了大事？
她犹豫之际，突然一个强劲的手臂将她一把扯到身旁，只见昏暗中薛豫一手护着她，抬脚便朝眼前挡路的狱卒迎面踢飞，随后趁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急忙往出口的方向跑去。
与他们接头的那位狱卒也在混乱中扳倒了跑在最前面的一人，给了他们更多逃离的时间，只是没撑多久，身后便有人追了上来。
“快追！别让人跑了！”
幽深的过道顿时响起一阵骚动，脚步声、吼叫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