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洗尘宴交锋
用过早膳，楚筠和薛豫一道进宫。文宣帝今日特地在宫中为薛豫等人设了洗尘宴，苏锦年、陈煦之也被邀请入席，另有太子、徐相等一干重臣作陪。
看着座下儒雅稳重的太子与朝气蓬勃的薛豫，文宣帝隐隐有一种终于把儿子们都调教出来的自豪感，他这个皇帝肩上的重担也可以松一松了。
开宴前，曹三清尖着嗓子宣读着嘉奖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第五子少谦，南风斯玄，俊秀笃学，颖才兼备，赈灾有功，特加封一品亲王，赐黄金万两，丝绸百匹，加食邑六千户，钦此！”
薛豫立即起身跪地接旨。
楚筠因是隐瞒着身份跟随去的，文宣帝不好明面上下旨给她嘉奖，早早地命人备好赏赐等宴席散了再送过王府。
苏锦年和陈煦之虽未入仕，也得了嘉奖与不少赏赐，两人皆是喜不胜收，他们本就是抱着相助朋友的初衷跟随薛豫去赈灾，从没有期望能得到什么回报，如今能邀请出席洗尘宴，得见圣颜，已然觉得无比荣幸。
“五弟，此次赈灾你劳苦功高，着实让人刮目相看，兄长敬你一杯。”太子举杯敬酒。
薛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坐于太子下首的徐相，举杯望向薛豫：“晋王心怀百姓，听闻此次回程，杞州百姓十里相送，跪拜山呼，晋王可谓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老臣深感敬佩。”
薛豫眸光一冷，他这顶“心怀百姓”的高帽子扣下来，不就是想将自己捧在高处，企图让那些被他这一派势力压制已久的大臣们，纷纷站立出来扶持自己，如此一来，他便可以毫不费力帝将那些冒出头的敌对势力一网打尽，也一并落实了自己结交大臣的野心，好让父皇对自己心怀芥蒂。
这招一石二鸟的计策着实高明！
他垂眸沉吟片刻，而后定定地看向徐相那张黯晦不明的脸，清亮的眼眸中迸射出几道锐利的目光，缓缓道：“徐相过誉了，本王也只是领命办事，不想辱没父皇的嘱托罢了，至于你所说的跪拜山呼、民心所向，跪的是父皇，向的也是朝廷，徐相莫要混淆是非。”
徐相眸中目光骤然一缩，半晌无言。
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渐渐蔓延，御座之上的文宣帝突然发出一阵清朗的笑声：“哈哈哈，徐相啊徐相，朕没想到你这位昔日舌战群臣的老狐狸也有被人堵得哑口无言的这一天，不知不觉咱们都老了，这天下啊，迟早是年轻人的。”
徐相心中一惊，赶忙躬身说道：“皇上所言极是，只是皇上还依旧龙马精神，老臣却已是廉颇老矣，看来是该让位给年轻人了。”
此言一出，太子也站了出来，对着文宣帝拱手一礼道：“父皇为江山社稷殚精竭虑，乃是明君之典范；徐相辅佐朝政功不可没，群臣之首，国之重臣，岂能说让位就让位？”
文宣帝看向太子，面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一场看似其乐融融的洗尘宴，饶是楚筠不懂朝政，但凭借着前世的经验也听出几分暗藏在这几人言语之间的玄机。
太子与徐相这一派这边无非是忌惮薛豫受重用而威胁到储君的位置，只是冷眼旁观着太子与徐相两人对薛豫的态度，若说成年皇子之间因为权利相争天然存在着某种敌意，那么为何当时出发杞州，太子还会亲自来相送？反而是徐相这边，好似对薛豫的敌意更浓，这一点楚筠却是看不明白。
薛豫迟早会被卷入朝堂的纷争，这是他作为一个有抱负的皇子无法逃避的命运。
而她，作为晋王妃，未来又该如何在这风云变幻中行事？楚筠心中充满了迷茫与不安。
事情越来越脱离她的掌控，又或者是说，她曾以为凭借异于常人的经验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但现实却给了她当头一棒。自从踏足京城，遵旨成婚后，会遇到怎样的际遇？又会遇见什么样的人？这一切她都无从知晓。
唯一能做的，便是在这暗潮涌动的纷争中，坚守本心，但求问心无愧。
洗尘宴散席后，薛豫与楚筠本是要一同去碧霄宫给贤妃娘娘请安，岂料还没走出几步远，便被太子从身后喊住。
楚筠见太子似乎与薛豫有正事要商谈，福了福身，领着青茗先行一步了。
太子与薛豫并肩行走在抄手游廊下，往御花园方向而去。
虽是冬季，但御花园种了许多常青树，也未显得十分萧条，阳光透过稀疏的树缝洒了下来，照在身形挺拔的两人身上，在身后拉出一道重叠斑驳的光影。
“五弟，你方才未免有些冒进了，徐相毕竟门生众多，你就不怕得罪了他，日后在朝堂之上立足艰难？”
薛豫闻言，不禁讪然一笑：“太子殿下，徐相是你的外祖父，这番话从你口中说出，怎么听着格外别扭？”
太子深邃的目光落在薛豫身上，脸上露着几分阴郁：“你我是兄弟，作为兄长有职责教导爱护幼弟，这是父皇小时候常在我耳边的教诲。”
“可在徐相眼中，你我应当是互相敌对，最好斗的你死我活。”薛豫淡淡道。
太子背手而立，望向远处的目光透着无奈：“五弟，我知道你对我未必信任，我虽为太子，国之储君，却也有诸多身不由己，若是我说我从未将你视作敌人，你可相信？”
“纵然你没有，可你身后的支持者却未必这样想，从龙之功人人皆想从中分的一份，若是从前还没如此明显，此次我赈灾而归，恐怕早已被他们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薛豫说的坦荡，丝毫未隐瞒自己心中的想法。
“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找你的原因。”太子定定地看着薛豫，仿佛在等待他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