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爱种菜的贤妃娘娘
楚筠从坤宁宫走出来后，抓了个小宫女领路转道去了贤妃娘娘居住的碧霄宫。
贤妃娘娘是晋王薛豫的生母，也就是她名副其实的婆母，一想到从古至今便令无数女子身陷囹圄的婆媳关系，楚筠一下子犯难了，也不知道这位封号为“贤”的娘娘到底好不好相处？原本对于这段婚姻，楚筠不过是抱持着一种完成任务的态度而已，倘若再来一个百般挑剔、处处刁难她的婆母，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到提和离的时候？
思付间，便到了碧霄宫的主殿，宫女们通报的通报，奉茶的奉茶，各司其职，井井有条，看向楚筠的眼神都带着恭敬与和善的笑意，与方才在坤宁宫的气氛截然不同，倒是让楚筠担忧的心情轻松了不少。
“王妃，娘娘请您移步内殿，请随奴婢这边来。”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宫女上前说道。
楚筠略微愣了愣，见客不都是在正殿吗？怎么还让自己去内殿？
诧异归诧异，楚筠还是不露声色地跟在小宫女的身后进了碧霄宫内殿。
碧霄宫在皇城众多宫殿中算不上多么气派，前面会客的正殿与内殿之间隔着一个小花园。从影壁转出后，花园的景致一览无余地映入眼帘。
楚筠抬眼望去，满院子种满了植物，所见之处皆是绿意盎然，生机勃勃，再仔细一瞧，脚底下一处土块上种着的不是寻常饭桌上吃的白菜吗再看向另外一边，种的也都是些丝瓜，豆角之类的蔬菜，还有一些楚筠没认出来。
所以，堂堂贤妃娘娘的癖好是种菜？
楚筠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忽听到一声亲切的呼唤。
“筠儿，你来啦？”不远处的藤架下，贤妃娘娘朝她招了招手，“快过来帮我摘个瓠瓜。”
楚筠沿着眼前铺了石子的羊肠小径走了过去，见贤妃娘娘正对着头顶处高高挂着的一个小瓠瓜发愁。
楚筠个子高挑，稍稍踮脚一伸手便将那藤架上悬挂着的瓠瓜扭了下来。
贤妃娘娘接了过来，转手递给了身旁的宫女：“拿去让小厨房今日午膳做个汤。”
摘完瓠瓜移步到了内殿，楚筠才想起还没给贤妃娘娘正式行礼，她刚要屈退跪下去，贤妃娘娘将她扶起，笑盈盈道：“在我这不必拘泥，真正的规矩是放在心里的，不是做出来的。”
这一点倒是与楚筠不谋而合。
“娘娘的花园真别致。”楚筠发自内心地赞叹道。
“该叫母妃啦。”贤妃娘娘笑着嗔怪了一句，又道，“我这哪是花园啊，分明就是个菜园子，别的妃嫔都笑话我不懂闲情雅致，可我本就是农家女出身，不懂侍弄那些花花草草，就懂种菜，俗就俗吧。”贤妃娘娘清灵的声音娓娓道来。
贤妃娘娘出身低微的农家女，阴错阳差进了宫，年轻时凭借着姣好的容貌和不争不抢的脾性独得荣宠，这才有了现在的际遇。楚筠对她的身世意外之余，更惊讶的是她毫不掩饰地说了出来，比起那些出身低微却不敢直面自己的身世之人，立马就显得坦荡直率。
两人就着话题坐在临窗的榻上喝茶聊天，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便到了午膳时分。
薛豫迈着流星大步走了进来：“母妃，儿臣快要饿死了。”
贤妃娘娘见他风风火火的，忍不住皱眉训斥他没点规矩，这边唤人传饭上来。
薛豫一眼瞧见旁边正架着腿嗑着瓜子的楚筠，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舒坦劲，哪里还有什么端庄淑女的模样？
“母妃，她不也是坐没坐相，您只训儿臣，未免也偏心了点？”
“你和筠儿能比吗？这世间本就对女子严格苛刻，一言一行都要受到诸多束缚，这些规矩人前做做样子也就罢了，如今在母妃这儿，自然是随心所欲一些，想怎么舒服便怎么来。可你身为男子，如今成亲了，是筠儿一辈子的依靠，日后还要入朝为政，处处都得谨慎行事，即便是日常小事也不能像从前般凭着心情随意胡来了。”
薛豫一时语塞，可母妃所言字字珠玑，句句在理，令他无言反驳。
楚听完这番话，当即在心里对贤妃娘娘顶礼膜拜，这是何等的睿智贤明啊！只是这后半句她不敢认同，什么“一辈子的依靠”就算了吧，借用那句流传甚广的经典名言：男人靠得住，母猪会上树！
宫女们摆好饭，贤妃娘娘拉着她过来圆桌前坐下，意味深长地盯着她问道：“昨晚这混小子可有欺负你？”
楚筠垂眸，转动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听这话的意思，这个欺负应该不是她认为的那种欺负吧？
她斜了薛豫一眼，见他事不关己地看着自己，完全没有要帮腔的意思,反倒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她怎么回答似的。
这有与没有都不好回答啊！自己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怕这家伙面子上过不去。
洞房花烛夜被新娘一脚踹下床，夺门而出不成，最后沦落到去睡美人榻，也是挺惨一男的，不过这份同情心只在楚筠心中停留了几秒。
她略微心虚道：“晋王他很懂礼让。”
“咳咳”薛豫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剧烈地咳嗽着了，心中暗自腹诽，这女人是属狐狸的吧，狡猾的很！
贤妃娘娘十分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向楚筠柔声道：“豫儿自小顽劣，但本性还是好的，若是他莽撞欺负了你，你尽管来跟我说，我来收拾他。”
楚筠笑着点点头，看来这个婆母还是非常通情达理的。
被两人忽视的薛豫抬头望天，俨然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用过饭后，宫女迅速撤走碗碟，奉上热茶，贤妃端起茶盏送到嘴边，漫不经心地问着薛豫：“你父皇授予你什么职衔？”
“父皇命我自明日起轮流前往六部观政，半年后再授予具体职衔。”薛豫面无表情道。
贤妃闻言，端茶的手一滞，悬在了半空中。
她面沉似水，拧紧了眉心道：“这个差事看似很不起眼，但以皇上的智谋深远，这么安排只怕是另有深意。”
楚筠心头一紧，若有所思地咀嚼着刚才听到的话，不禁在心里琢磨着其中蕴藏的玄机，历朝皇子入仕要么是直接授予一个核心部门的机要职务，要么是虚封一个地方大员挂职，皇上此番却让薛豫前往六部观政，这还不是什么正经职务，是单纯的想让他前去底层历练一番还是说未日后执掌实权蓄意培养？
正当楚筠陷入沉思之际，只贤妃娘娘又问道：“此事你是如何想的？”
“儿臣觉得父皇似乎有意扶持我，此番安排或许正是对我的考验与磨砺。通过观察六部政事，可以深入了解国家政务运作之机要。且这样一来，将来若有重任托付予我，亦能更得心应手，不至于仓促无措。”薛豫神色凝重道。
“只是儿臣有一点不明白，太子自立为储君以来，兢兢业业，行事从无半点行差踏错，父皇将来若是扶持我立足朝堂，岂不是要将我与太子互相抗衡，儿臣琢磨不透父皇的意思，也不知要如何行事？”
贤妃也陷入了惘然之中，皇帝的心思深沉，不是她一个后宫嫔妃所能揣摩透的。
太子既已是昭告天下的储君，何况他背后还有徐相一派势力的鼎力支持。若未犯下大错是绝不可能轻易被废的，那文宣帝此番安排就很令人匪夷所思。
但是倘若文宣帝真要拿她儿子去给太子当磨刀石或是制衡朝堂的棋子，她是绝不会遂了他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