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将计就计(五)
“当下梅硐城内,尚有刘黑七重骑都,单小英。。。。。。咳咳,就是标下的轻骑都,王散弓骑都,周志高扰寇都,及申屠都头的斥候半都、辎重营四都及部分来自乐共城黄正将留下的二百军兵,共计一千二百二十七员,其中七百又六十员。”
这个数字,大家都心里有数,李芗泉的用意却不在这里:“各位听好了,如今不是伤心的时候,如何退敌才是当务之急!梅硐城如今区区一千余士卒,各位再伸头出去看看外面的鞑子,光是骑兵就已经不下六百了,战兵就足有四千,嗯,也许五千!再看南面的官道上,鞑子仍源源不断的开拔而来。大家是不是又想着像上回那样趁夜突袭鞑子,我敬告各位,上次是我们侥幸,而不是我们真的很牛,那一招,稍有不慎,就会将自身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再说,鞑子会在同一个坑内摔倒两次吗?
“要想以少胜多,又不能夜袭,那么,问题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我提几个,各位好好讨论一下,首当其冲的,就是两个字:扩编!谭正将,如今你是光标司令,你不想就此看戏吧,城内你去从辎重营中挑,黄正将训练出来的乐共城军兵,个个都是好样的,直接给你指挥,辎重营从城内青壮与俘兵中挑,其余张靖带出去的都,起码要在人数上恢复建制。
“再一个,光有兵可不行,锐锋营我推荐两个,杨奇接替谭如许可出任刀盾都头,刘华山出任神臂都头,他们跟着我这一段时间,本事也有所长进。
“那个再兴,我想暂时请你临时担任一下长枪都头,拜托了!锐锋营正将一职,暂由我这个统领来兼任,王正将,斥候都头你也要兼一段时间了,至于辎重营,目前没有好的人选,不过我们是守城,伍大人,你要帮我分忧了。各位意下如何?”
陈再兴对昨晚出击之事心中有愧,现在李芗泉提到要请他出任长枪都头,他犹豫一番才道:“好,就依统领,再兴就暂领都头一职,不过话说在前面,倘若统制大人需要再兴回凌霄城,请统领不要阻拦!”
“去留自便,到时提前说明即可!”
大宋文官向来鄙视武夫,因此李芗泉提出伍思成兼领辎重营,后者认为这是对自己的污辱,立即出言反对:“知州大人,辎重营掌管钱粮、军械乃军中重器,伍某才疏学浅,担当不了,还请大人另请高明!”
也许是天气太热心火旺,也许是李芗泉对伍思成这个时候还推三阻四有些来气,一拍桌子:“伍思成,你自己看看,如今梅硐城是甚么样的形势,大敌当前的局面下文武人才稀缺,我到哪里去找一个稍微懂一点笔墨,又懂得军中物资周转之道的人来。你曾经出任大宋长宁州转运判官,对辎重营的活计不说轻车熟路,至少也是知之甚多,在场的哪一个人,还能比你更强,你说出来,我马上选他!真是岂有此理!”
伍思成被当众扫了面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堂堂一介文官,居然要去领一群丘八?便硬着脖子道:“士可杀不可辱!李芗泉,汝一个小小番国使者,在此咆哮本判官,按大宋律,打汝三十大板也是轻的。伍某说过担当不了,就是担当不了。”
看到梅硐城文武之首竟然扯开了对骂,众人赶忙劝解,有劝李芗泉还是另选他人也有劝伍思成就暂领,这时,州府的书记官刘悌廉站起来道:“知州大人、监州大人,如若实在无人,在下倒愿试试,还望两位大人成全!”
刚才还脸红脖子粗的李伍二人皆有些惊讶,这个平时话语不多、甚至谨慎过了头的书记官,竟然会毛遂自荐,真是不可思议。伍思成怀着保护自己手下的口气略带温和道:“岚清啊,这辎重营主事可不是书记官,不仅活重,而且稍有差池就会出错,并且汝没有带兵的经历,这活,汝绝对不可接!”
伍思成的话,李芗泉也听在耳里,这伍监州说得没错,辎重营可是有六都的编制,七百余号人,还要进行训练,难怪伍思成不愿干,看来他也不是无理取闹,莫说这刘悌廉不到一旬之前还是一介村夫,嗯,最多就是个少族长。
于是,李芗泉语气一软道:“既然伍大人不愿担任,那就不勉强,至于岚清嘛,你就不要掺和了。”
哪知刘悌廉油盐不进,他脸色坚毅,仍坚持道:“两位大人,其实在下已经想好,城中文有伍大人,武有各位都头,更遑论李大人是文武兼备,这辎重营的活,如若在下不懂,自然会去请教,最不济,在下就去请会的人来暂时帮衬一下,两位大人,认为如何?”
李芗泉“咦”了一声,这话有点意思了,他不得不对这个刘悌廉有些刮目相看,最主要的,没人来干这个活,便道:“那个。。。。。。岚清,这样吧,辎重营呢,正将的名号我先扛着,你来协助,伍大人,你不会有意见吧。”
伍思成心里有些不痛快,这个刘悌廉,想要在知州大人面前表现一番,这个可以理解,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但未免太明显了,自己好歹是他的上官,事先也不打声招呼,哪怕事后提出也可以啊。在众人面前,我如果反对,让人以为我有私心!
这刘悌廉,跟我本就不是一条心,随他去罢,于是,伍思成面无表情的道:“这个。。。。。。嗯,岚清之心,可敬可赞,既然其愿意为朱雀军出力,伍某当然乐观其成,就先如此罢!”
李芗泉恢复了神志,又道:“兵有了,将官也有了,至于承局都虞侯十将等,汝等自己挑选,掌握好任人唯贤这个标准就可以。我要求兵知将,将更要知兵。别糊弄本统领,我给出具体的时间,今明两天,先把手下军兵的想法搞明白,士气如何、信心如何、装备如何、训练如何。把你手下的每一个人的姓名、籍贯、家里有什么人,都调查清楚。从即日起,各朱雀军将佐皆要与军兵同吃同睡,一起操练,本人也不例外!这一点,必须无条件执行!别问我为什么,我只要执行力!”
平时彬彬有礼、有事皆会商量的李芗泉,今日变得有些霸道,皆有些不适应,但文官伍思成不再反对,武将中,谭如晓由光杆司令变成满编,感谢还来不及,另一个王大郎是和李芗泉一起起事的老人了,自然更不会反对。
于是,就这么定下来了。
。。。。。。
城外鞑子的兵力不断增加,这出乎了许多人的意料,原以为鞑子不过是打打埋伏、在城下炫耀一番捞一笔就拍屁股走人,没想到他们做出了攻城的姿态,这比李芗泉预料中的两军对决的时间来得更早一些。
这却又是李芗泉误会乌日吉呼了,其实他并没有打算马上攻城的,而是先尽量剪除朱雀军的左膀右臂,然后再集中力量猛攻梅硐城,但朱雀军使诈赚了他五六百人马,乌日吉呼感觉在人前失了脸面,恼羞成怒,当即不顾其余人的反对,要求即刻开始攻城,甚至还派人将所有兵力集中起来,包括已开往博望寨的阿日斯兰所辖精锐。
白得耀眼的阳光甚烈,晒得地面滚烫,李芗泉站在城门楼的阴影下挥汗如雨,不停的操起大瓷碗灌水。天气虽热得有些离奇,不过城外的鞑子丝毫没有懈怠,开始大规模的砍伐树木,一副要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打造出营寨的势头。
鞑子的精锐骑兵在距离城池一箭之地的地带警戒,为上山伐木的寸白军、新附军及杂役民夫提供庇护,因为事先无攻城的计画,工具没有及时到位,砍伐的速度说实在的并不快,但无奈人多势众,只见腰粗的参天大树被一棵一棵的砍伐下来,在梅硐城周围开始立寨,开始搭起了望塔。
乌日吉呼曾被梅硐城夜袭得差点丢了性命,造成的原因之一就是营寨立得破烂不堪,吃一堑长一智的他,下令“一丝不苟”的立寨。新附军基本是原大宋的军卒,他们每到一处,便有立寨的习惯,有他们这些行家在,只怕用不了一晚,这寨子就会大功告成。
乌日吉呼的亲卫们很快就为千户搭起了一处简易的凉棚,他接过手下呈过来的鲜奶,喝了个底朝天,然后才对一旁侍立的王葛友道:“王大人,汝有何良策攻下此城?”
王葛友抹了抹汗,赶紧道:“大人,小的认为,当下不是如何攻城,而是如何防止贼军偷袭,唯有在城池左近站稳了脚,再议攻城也不晚!小的愚纯,还望大人见谅!”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上回就是吃了这个亏,就依大人所言!”乌日吉呼纳谏如流,这也是他的优点,能接受别人的建议与意见。
此时,阿日斯兰带着近三百大坝府精锐赶到,对与自己平起平坐的乌日吉呼,现在竟然要受其节制,阿日斯兰心里没有小九九是不可能的,但都总管还在云南时就嘱咐过“乌日吉呼素与长宁贼交战,颇有见地,要听其调遣”。
当然,张孝忠也存了磨练阿日斯兰性格的想法,在这位代都总管的心里,年轻但有后劲的阿日斯兰才是未来的大坝军民府都总管的不二选择。
乌日吉呼伸出双手做出迎接状:“阿日斯兰,草原上的雄鹰,长生天眷顾的男人,你的到来,我就有信心了。”
阿日斯兰跟乌日吉呼只是略微敷衍一下,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苏合、乌日吉呼及自己三名千户,号称“大坝三雄”,如今与乌日吉呼穿同一条裤子的苏合已死,而乌日吉呼又摊上之前的那几档子事,在都总管眼里,只怕没有机会了,想到这里,他嘿嘿一笑,开门见山道:“我的兄弟,我有一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你,博望寨被达鲁花赤阿古达木拿下了,他指名道姓的要与你在都总管面前将那件事理论清楚。”
阿日斯兰将“那件事”加重了语气,既有看笑话的意思,又是在提醒乌日吉呼,不要对我耍花样。
“甚么?”听到此话的乌日吉呼分外震惊,当日自己陷害于阿古达木,完全是出于保全自己的私心,同时剪除这个与自己总是不合拍的家伙,要知,阿古达木可是达鲁花赤,按大元惯例,达鲁花赤军政兼顾,自己都要受其监管,只不过当下他不受重用罢了。
这件事与阿日斯兰丝毫没有半点干系,自阿古达木向他表述了当日的情形之后,他便存着隔山观虎斗的想法,其实他看得很清楚,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对当事两人皆无好处,最终只会两败俱伤。
两月前还在云南时,大军中便风传都总管张孝忠将就任船桥万户,此事多半是真,毕竟前些年大坝军民府的都总管都掌蛮得兰纽反元被斩后,张孝忠都总管一直只是“代”。
张孝忠可是大元悍将张万家奴之子,看名字像汉人,其实是地地道道的蒙古族人,其父张万家奴深得忽必烈及云南王信任,数破蒲甘军,被封副都元帅。俗话说虎父无犬子,这张孝忠也是一员猛将,至元二十二年(1285年)就被封为明威将军,其“暂领”都总管只是过渡,其实张孝忠也很少过问大坝府之事,这一年来,他多半时间皆随云南王作战。
一旦“船桥万户”的事情落实,那军民府可是实缺一个都总管!此消彼长之下,看来那乌日吉呼还得再干几年千户,想到这里,阿日斯兰哈哈一笑:“我的兄弟,阿古达木那是痴心妄想,汝大可不必紧张,哈哈!”
许是天气太热,乌日吉呼只觉得汗水直流。好个苏合,死了便死了,但竟然留下如此纰漏,这些年自己一直打压阿古达木,如今他挣脱自己的掌握,并有了地盘叫板,若给他机会闹到军民府甚至行中书省,那又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