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泸州劫牢(中)
就在此时,街道两头凭空冒出数颗冒着白烟的火球,甚至还有暗箭射来,将几个躲避不及的鞑子射翻。
泸州人素有血勇,虽然这十年来他们被迫屈服于鞑子的淫威,但其骨子里认同的,并不是蒙元朝廷,当年刘霖与先坤明起事,如没有泸州百姓在背后支撑,也夺不了城池。
这回营救先公侄子,得到了民众的暗中支持,更有多人直接加入队伍。其实造成这种情形的出现,不单单是为了先子路,而是蒙元统治的这些年来,百姓衣不蔽体、食不裹腹,这便算了,朝廷与官府还严格限制他们的言论,蒙古色目人动辄就将这些最末等的汉人虏为奴役,随意打杀,肆意取乐。
前些日子,原本自发串连到泸州安抚使府上请求放人的民众,却被官府衙役及安抚使亲兵的一顿乱棍打出。暴元的强压之下,再次激发泸州人的反抗意志,先子路的下狱只能说是一个导火索。
于是,有血勇者便开始谋求如何营救先公子侄,风口浪尖中,单小英自告奋勇,担起了营救的大任--当然,她的背后,站着单、先二家。现在接应单小英的,就是其中的部分义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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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开的火球中加入了巴豆、砒霜等物,马西巴雅尔只一闻,就退了下来,在一边咳嗽,那股烟雾有毒。这伙人好不厉害,不仅帮手多,而且这等军中之物也能弄到。
等及烟雾散尽,被堵在街巷之中的单小英已跃上了另一堵墙,黑影朝南门方向而去,那些帮手似乎遁地一般不见踪影。多亏马西巴雅尔眼神好使,一眼就逮到单小英远去的背影,即刻大呼:“兵分三路,往南门围了那女贼!”
单氏一族,自隋唐单雄信之后,习武之风盛行,这单小英自幼天资聪颖,不仅熟读四书五经,在武艺上更是颇有长进,是单氏族人年轻一辈中的出众者,又因轻功与速度更无人望其项背,因此赢得“岩鹰”的名号。
只见此时的单小英手脚并用,几个起伏之后,已在馆肆接邻的房间之颠如猎鹰般挪移腾飞,将一干鞑子官兵甩出几条街,后者却无可奈何,只有马西巴雅尔笑道:“那厮莫非能在房顶过上一辈子?!”
就在这时,突然北面一支鸣镝冲天而起,尖锐的声音刺破苍穹,整个泸州城已经被完全吵醒,众多民众隔着门框、木窗望外张望,看到穷于应付的鞑子,多少人内心欢喜,也有更多的人正双手合十,求菩萨保佑那些敢于反抗暴元的义士能全身而退。
几乎同时,与府衙相邻不远的监牢方向爆出火光。梅姚直心下一沉:不好,北面情况有变,不会是营啸吧?!
实际的状况与他的猜测有些出入,此时的大监已经牢门大开,牢卒或躺或趴,皆已毙命,又有十数劲装汉子护卫着一干囚徒,早就杀开一条血路,往北门而去。而北门附近,也突然冒出一些黑衣人,突然扑向手足无措的守门新附军。
整个泸州城,最高峰时原本也有二千兵力,但最近收粮压力甚大,一半新附军派往各村各乡协助里正、主首收缴钱粮,又兼境内出现“一只虎”踪迹,城内的兵丁再抽出部分以护卫官道,这城内兵力已然空虚。
是以,当单小英等人在城内闹事之际,偌大的泸州城,除却城头、巡防兵力,能调动的人马也不过三百上下,若是平日光景,倒也无妨,可一旦出事,难免兵力不足。眼下,那三百人中的八九成皆被单小英引了去。
负责北门的新附军两名牌子头眼见黑影冒出,他们互一点头,立时带着左臂缠上白布的心腹,与劲装汉子合兵一道,大呼“反了泸州城”,当先杀了城门官,又杀散值守城门的其余新附军,夺了此门,甚至反元新附军还带上了他们的家人已经早就在附近的一处宅子里等候,城门一开,众人合成一股就往西而奔。
而那单小英见形势于己有利,马上翻过几个屋脊,身影消失在城西方向。等到天明当她再出现在城内时,已是一个公子打扮,分明是用易容术乔装打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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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城北的动静,却是张靖等人所为。
那日,张靖一行在乐共城袭击鞑子运粮队得手之后,他们一路往南而撤,在躲避鞑子的过程中,却偶尔打听到先子路的遭遇,张靖与卢功义、谭如许等人商议后,决定揽下这个活,不图财只图名,他们要打出名气,以利将来前往凌霄山时,有所背书。
而那谋画劫牢的幕后之人,也颇动了些心思,用了“双管齐下”之计,一路是单小英,是为明棋,另一义士却是张靖率领,是为暗棋,前者不知后者的存在,后者只知当前者失利之时才会接手;那谋士又置人以大义之名与财帛之实收买城门值守,这些反正的新附军也不认得单张二人,只知有鸣镝一响,便要打开城门。
另一头,听到北门方向传来声响的马西巴雅尔“哎呀”一声,如今人马皆在城南,这关键时候城北有事,多半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城内的蒙元军队,只有他这一支不到百人的探马赤军可以一战,那些多年不经战事的新附军,平日里欺负下百姓还堪使用,想要拉他们上阵砍杀,想都莫想。
马西巴雅尔对后面的译官喝道:“去通知赵大人,我自率兵马去追反贼。”
那译官为难道:“这这这,赵大人是安抚使,您恐怕亲自上门一趟。。。。。。”
马西巴雅尔脸色一黑:“大胆!甚么安抚使,还不是我大元给的。我虽是百户,平日里那赵金还不是客客气气的,速去!”
那译官一时不敢接话,只得看了一眼旁边的安抚使亲将梅姚直,后者尴尬道:“事急从权,马西巴雅尔百户也是为大元计,这样,我即刻回府向安抚使禀告。”
说是即刻,久在安抚使身边的梅姚直,却知道不能直接回府,他先往监牢与城门走上一遭,只见死尸遍地,残刀断枪随处可见,一帮官吏、衙役正招呼民众提着水桶、推着水龙王车在灭火。
虽然那帮反贼早已离城而去,可恨的是,当他到达空无一人的城门之际,他远远的看到上百十号新附军散在四周,竟然无一士卒敢上前接收被夺的城门,显然是被那帮反贼杀得胆怯了。然后,梅姚直才快步跑回赵金府上,气急败坏的道:“大人大人,大事不好了!”
那赵金似乎醒来不久,他呷了一口茶又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宏睿(梅姚直字),我与你反复提过,遇事不要惊慌。说吧,何事?反贼拿下没?莫是这点小事都没办好?”
梅姚直气喘吁吁的将事情表述一番后,赵金却不答话,他考虑半天才悠悠道:“走了便走了罢,又不是甚么大事,实在没活口,做一个便是。至于那马西巴雅尔要追,就由他去,他虽然对本使不敬,但他心向朝廷却是实情,不要再议,你出去罢。”
待梅姚直退出,赵金才愁上眉头,他喃喃道:“大意失荆州啊,失策失策,倒是小看了这帮反贼,竟然造出如此动静。泸州在我治下,未生刀兵十年,守城之兵竟然如此不堪,往后须得好生整顿一番。
只是,此事如何向成都交待,还得仔细思量。嗯,那单家寨、先家岩的谋逆罪名,定要坐实了,不然这安抚使之位。。。。。。听说那马西巴雅尔在行中书省有后台,搞不好还要借助他打通一下门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