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楚汉十九道
皇宫外,那说书先生一拍案,挑眉而讲起:“朗朗乾坤下,数千铁甲将踏足中原,本是狂澜既倒,大厦将倾,但见一紫衣仙人从司空剑山之巅飘然而落,手持四尺长剑观沧海杀入敌阵,一时间白光四射,剑气满盈。不是别人,正是文坛新星钱麟云,左手全宋来去无踪,右手观沧海一剑可挡百万师,数千人的铁甲,竟难撼动他分毫,若非钱麟云力竭,那千骑怕是要被杀个干净。正当新星寡不敌众时,司空剑冠与一世外高人杀入敌阵,犹如摧枯拉朽,三人三剑将数千铁骑拦于中原之外,何等的极尽风流!”
“力竭?!”在皇宫内的钱九岳拍案而起,怒目圆瞪道:“我儿子怎么着了?”
宇文昆澜在龙椅上笑着摆手,示意钱九岳坐下,一圈一圈地甩着柴刀道:“百里洪象派人去看了,那小子现在在司空剑冢看他那新得的长剑呢。”
萧广陵一步大飞据守左上星位,散着银丝说道:“那柄观沧海可是杨尖当年败在剑冢上的名剑,这开国皇帝跟钱麟云有什么渊源?”
钱九岳看局势不对,连忙说:“能有什么渊源,我儿子不过是天赋异禀,跟那丢了江山的暴君有甚关系?”
宇文昆澜把柴刀往紫檀木墩子上一甩,略带怒意说:“就是,钱麟云不光是我天晟宰相之子,还是江湖百年不遇的天才,与那江山都保不住的废物有什么关系!”
接着,宇文昆澜一改懒散姿势,正襟危坐,扶正了冠冕又捋平了胡子,柳叶眉由散到聚,极具威严地说道:“传我口谕,召钱麟云入宫!”
接着,百里洪象把皇上口谕叠成纸鹤,融注气脉大力一抛,却不久被全宋的笔毫弹回。
萧广陵倚着棋盘,用他那藏污纳垢的指甲清理着棋子,不屑地嘲讽道:“当年京城一战,你个四荒宗师好意思跟个七方小子动手,人家不提防你才怪。”钱九岳碍于宇文昆澜的面子,没有明面上埋怨,可心里绝对把百里洪象祖宗十八代翻出来骂了八百遍。
宇文昆澜只好将口谕转送给何铸杭,再由何铸杭交给钱麟云。何铸杭得知目的,冷笑道:“兰京王啊,真不是个小官,比他当年那个芝麻官强多了。但这信啊,我看就没必要送了,这小子是绝对不甘心仅仅做官的。既然你宇文昆澜都有求于我了,那就替你走个过场吧……”
钱麟云见金色的锦囊迎着蓝色气脉飘来,经脉格外活跃通畅,毕竟有相同的气脉元素,何况有何铸杭担保,绝无问题。
令人意外,一道白光在空中刹那而过,向东而去,何铸杭从书房眺望着,凝眉缓坐。
外城,钱麟云看着增加了数倍的兵甲,对皇宫喊道:“爹!这天子要是再不让我进去,我可又要硬闯了!”
宇文昆澜大手一挥,官兵全体列阵,排成十里长街,钱麟云慢慢向皇城走着,悲痛地想:“要是匹夫当年能这么容易进来,也不至于我们兄弟之间杳无音信,这匹夫,活着便活着,死了便死了,弄个生死未卜,真隔应人。”
大殿内,钱麟云信步前行,百官侧列,不禁左右惊叹:这后生真是英气勃发,听闻此人相貌不俗,没承想能惊艳到如此地步,紫衣恣意而潇洒地荡出意气,眉宇清灵而不失锋芒,尽显少年风流。
宇文昆澜端坐在龙椅之上,看着本来径直走向他的少年转向钱九岳,行大礼,又走向他,只拱手作揖。江南御史喝到:“大胆!庶民见天子,岂不行大礼!反倒先对宰相行礼,杀头也不为过!”
“杀头”钱麟云冷哼一声,“我看这皇城的确潜藏着不少大内高手,荒之境的都不下二十人,若是再用以大欺小,以多欺少的无赖行径,钱某只得悲壮而亡。对吧,百里宗师”钱麟云冷眼瞥着百里洪象,“听说您家族不是很和睦啊。”
百里洪象始终微笑地的看着他,毫无半点怒意,丝毫不把这毛头小子放在眼里,混迹半生官场,这点城府还是有的。
“钱麟云,&34;宇文昆澜道,“大礼就免了,但不是因你本领与家世,是因你西北破敌,扩我天晟疆土十里,与剑山下一人阻千骑,捍我中原大门之功绩……”
短暂的宁静。
蝉噪震耳,丝落闻声。
钱麟云傲立堂前,天子端坐殿上。
两人目光间的刀光剑影,百官皆心胆俱寒。天子凝视,只见那少年眼中如银河斗转,又有桃花坠闲池之柔,又有柳絮乘清风之飒,更有陈酒泼烈火的无畏。
新星凝视,但见天子眼中如九州风雷,动天撼地,有刀斩长剑之霸道,又有鹰视群兔的雄阔。刹那间,两人早已用眼神交手百招,平分秋色。
宇文昆澜打破宁静道:“赐钱麟云兰京王!”
正要加冕,钱麟云抬手制止,“慢!”尔后单膝跪地,抱拳道:“陛下,在下不想做官,才疏学浅,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想趁风华之时纵情江湖,枉陛下一番心意。”
身为天子,对这庶民的单膝一跪倒颇为满足,起身道:“才疏学浅你怕是把这文武百官都羞辱了一遍吧!”
钱九岳负手自傲地说道:“非也!老夫尚在。”
宇文昆澜仰天大笑:“哈哈哈,这父子俩倒真是一脉相承了。”又问道“那你来京城干什么”
“想我爹了。”
钱九岳一个踉跄,他早该想到儿子为何回京,泪水盈满眼眶,呼之欲出,背过身去颤抖着说:“没出息,都多大了。陛下,我……我先行告退了。”
宇文昆澜跳下殿阶,搀起钱麟云,拍着肩道:“真大孝也!”天子之赞,无上殊荣。
宇文昆澜准许其父子两人到后花园漫步。后花园绝不仅仅是花园那么简单:碧水绕碧山,青色的兰草蔓延千里,与盈盈春水相比,其灵动之感犹胜半筹,桃树点缀在池塘旁,落英洋洋洒洒,恬淡而安宁。
夕阳下,余晖照在两人身上,钱麟云的影子还长过钱九岳半分。一位少年在草地上拽着飘摇的风筝,靠在一位老者身上,好一幅写意画。钱九岳搂着钱麟云的肩膀,感叹道:“小子,这肩膀比爹都宽了,也是,怎么也得担起整座江湖。”又愧疚地说:“这些年陪你下棋放风筝的次数屈指可数,你最好的童年爹都在追逐名利,现在想来,假若你钱麟云还是那个普通孩子,我还是那个穷酸书生,你在给我生几个孙子,这么平淡流年,倒也甚好……”
夕阳下,钱麟云靠在钱九岳那人间最宽的肩膀上,父子俩说了很多话,就像小时候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