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奔
到了枢纽城的东边，已经是接近天黑了，陆心轻车熟路，来到放行口，找到公会办事处，申领自己寄存过来的任务装备。
因为公会总部被毁，各个办事处的网络还处在瘫痪状态，工作人员仔细核对了陆心的权限码后，登记了相关的信息，领着他去往地下仓库。
“陆先生，不好意思，今天整个公会的网络崩溃了，如果是平时不会这么麻烦。”
陆心明白，也没说什么，附和着点点头。
又是一番清点核对，一个小时后，陆心总算点齐了自己的装备，返回地面，等待办事处将他的东西送到放行口，自己就能出发了。
等待中的空隙，陆心回头看了眼接近日暮的枢纽城，各处街道上的路灯已经亮起，在这昏暗阴冷的冬日里，点点灯火，看着温暖又安心。
这时，有人喊了他一声，陆心收回心绪，知道是到了出发的时候，转头走向放行口，那辆磁浮车已经在出口这里等着他了。
陆心再次检查了车况和随车物品，确认没有问题后，开门上车。
插上钥匙，启动车辆，陆心拿出导航器，连接上自己的公民手环，导入任务邮件权限。待读取条加载完毕，陆心将导航器连到车载数据接口上，导航系统自动读入任务目标位置的坐标点，车载寻路系统界面开始自动查询，同时，车载语音辅助ai也开始播报相关提示。
“尊敬的用户，您好，欢迎使用公会提供的导航服务，您的导航地点已读取。”
“因您提供的目标点超出枢纽城通信基站覆盖范围，对于超限范围，导航路径可能显示不完整，还请谅解。”
“通过查询数据库，检索到一条完整航路，来源于十年前，上传者陆元，请问是否启用？”
陆心愣了一下，低头看到导航器界面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里像被人捏紧了一样。
“陆心先生，没有收到您的回复，请问您是否启用此航路？”
陆心回过神来，伸出手，在导航器屏幕上点了确认。
“好的，已为您启用此路径。”
“开始导航，本次导航全程13032公里，预计用时7天。”
“本次导航途经寂静森林、雷泽、沿大河一直向东，因正值冬捕时节，沿途多有野兽出没，请注意避让。”
“系统检测到您的出发时间为下午6点34分，夜间航行请打开照明系统，开启全息雷达，祝您旅途愉快！”
默默听着这个话痨一般的语音ai说完，陆心拉起动力杆，猛踩一脚加力器，在反重力引擎的轰鸣声中，磁浮车激射出去。
冬日的冷风在车窗外呼呼的吹着，陆心设置好自动驾驶模式，就起身脱离驾驶室，翻到后座，赶紧打开一份应急口粮，大口吃了起来。
一个下午没吃东西，陆心现在饿极了，造完3份单人口粮后，总算压制住了胃里翻江倒海的饥饿感，打了个舒服的饱嗝，陆心心满意足的地躺了下去。
没一会儿，陆心就感觉眼皮子开始打架，睡意重重袭来。
这时，那“话痨”又出来扫兴了。
“陆心先生，通过手环监测数据反馈，您身体的局部血压异常，特别是脑部血氧饱和度过低，请问您是不是晕车了？”
被这聒噪的声音一吵，陆心清醒了一点，半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没有。”
“好的，晕车风险已排除。”
“陆先生，您胃部血压过高，经初步诊断，怀疑是您刚刚进食过急，造成胃部组织负担加大，导致充血。”
“为了您的身体健康，我建议您规律用餐，切忌暴饮暴食，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
陆心忍不了了，爬到前排，找到音量键，一键按下去，让“他”闭嘴，车厢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陆心继续躺倒，满足的睡了过去。
一路无话，磁浮车快速驶过枢纽城控制的外围安全区，这是这座城市庞大地下城的地面区域。荒芜阴暗的地面上，零星的地下城天井口露出点点微光，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万家灯火。
陆心睡得很浅，他微闭着双眼，两只耳朵静静听着导航器的动静。
每次外出执行赏金任务，他都铭记公会守则第一条：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放松警惕，这是赏金猎人的美德，十年间，他都没有违背过。
3个小时后，导航器开始汇报航程，并第一次预警。
“前方一公里，即将跨过安全线，进入污染区，请问是否退出自动驾驶模式？”
陆心立马起身，迅速爬到主驾驶座，退出自动驾驶模式，全面接管磁浮车的控制权限。
缓缓回拉动力杆，陆心将巡航速度降下来，同时检查了一下动力舱剩余的能量，自己初步估计了一下，全车的剩余能量应该能勉强支撑到明天早上，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关闭了全车灯光，打开夜视系统，下调了引擎的输出功率，节约能源，以防万一。
就这样，陆心操作着磁浮车，在全息雷达和夜视系统的辅助下，慢慢在污染区中穿行。
一个人的旅程总是寂寞的，陆心调高了音量键，想和车载ai聊聊，打发一下这漫漫长夜。
“能来一首歌吗？”陆心想听听歌。
“好的，请问您想听哪一首？”ai很快就回复。
“随便吧，我只想解解闷。”陆心随口对付一句。
“好的，结合您的需求，就由我来为您带来经典单人曲目《我和你》……”
陆心一听不对劲，赶紧打住：“别，不是歌吗？你这给我瞎唱什么？”
“不好意思，陆先生，我们已经离开了枢纽城通讯覆盖区域，本机ai已处于离线状态，无法连接公共网络，不能为您点播歌曲。”
陆心一听，也回过神来，无奈接受现实，也只能让“他”继续唱下去。就这样，一人一机，在略显搞笑的歌声中，继续今晚的旅途。
……
深夜，枢纽城花街某处，街面上一片嘈杂，打斗声、呼喊声不绝于耳。
明镜脸色苍白，用手捂着左肩，那里一处伤口正涓涓往外冒着鲜血，这位花街地下世界里搅弄风云的大佬，今夜遭遇了刺杀。
在几名手下的搀扶下，一行人仓惶地拐过几个街口，狼狈的在一条小巷中逃窜，他们不断地用手环呼叫支援，但似乎是信号有问题，可惜一直没有回应。
身后的追击声越来越近，明镜心知不对，让几名手下关闭掉手环，自己带着他们往上城方向跑去。
不多时，他们就转进了一条死胡同中，看着眼前堵死的巷子，明镜面如死灰，在他的印象里，这里根本就不是死路！
手下人茫然无措地看着明镜，正待询问，身后的袭击者们也追了上来，堵到了众人身后。
对方见堵到了人，也不着急发难，围而不攻，像是在等人。
明镜见状，脑中飞转，想明白了什么，知道了对方今晚是有备而来，安抚了手下们几句，越众而出，走到袭击者们跟前。
“对面的兄弟，明某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给句明白话。”
对方并不答话，一群人只是默默站着，不多时，像是有人到了，一群人才让开道路，一个高大的人影慢慢走上前来。
明镜看清了来人，印证了自己的猜想，堆起一张笑脸，拱了拱手，姿态放的很低，轻笑道：“黑龙兄弟，这是有什么误会吧！”
黑龙表情随意，笑了笑：“没有误会，我今晚亲自出面，就是要来拿你的命。”
见对方一开口就没有回旋的余地，明镜也不发火，继续赔笑：“那也让我死得明白吧，究竟是什么事，让黑龙会这样大动干戈。”
“你没机会知道了，有些事是你不该去碰的。”说完，黑龙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大战一触即发，狭小的巷子里瞬间就变成了血腥地狱。
……
晚11点，地下城，陆心家中。
陆丰正和往常一样，坐在客厅里操弄着那些甲胄人偶，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喃喃自语：“这个时候心儿应该出了安全区了吧。”
他正分神，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陆丰听到，问了一句：“谁呀，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门外的人并不回话，只是继续敲着门，陆丰无奈，只好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走到门口，准备开门。
突然，一声巨响，整张大门被踢开，门板直直朝陆丰砸来，他一时躲闪不及，被门板重重压倒在地。
门外那人见一击奏效，飞身进门，双手正握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扑到门板上，狠狠朝下刺去。
没有意料中的噗呲声传来，那人愣了一下，拔出短刀，见上面没有鲜血，不由得有些疑惑，正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他头上传来。
“朋友，深夜到访，这样也太不礼貌了吧。”
那人寻声望去，只见陆丰端坐在客厅餐桌旁，手上依旧在忙着编织人偶，好像根本没有起过身一样。
他刚要反击，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轻飘飘地飞了出去，撞在门外过道上的护栏上，整个人就要翻落下去。
他急忙伸出手，死死抓住栏杆，整个人悬在护栏外面，脚下就是漆黑的天井深渊。
他正要发力攀上护栏，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牢牢抓住了他，刚刚那位坐在餐桌上的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他身前。
他惊骇莫名，瞪大双眼，满是恐惧。
陆丰咳嗽了一声，缓缓开口：“谁派你来的。”
他咿咿呀呀地挣扎了几句，陆丰一听，有些意外：“还是个哑巴，看来派你来的人没打算留活口啊。”
随后陆丰也不啰嗦，手上略一发力，那人只觉手上一阵剧痛，一失手就掉了下去。
陆丰看着这无声的坠落，听到一声闷响后，才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天井，思考了一阵，走到隔壁，敲了敲门。
门马上开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伸出头来，看到来人，有些惊奇：“陆爷爷，你有事吗？”
陆丰看向马小侯，脸上尽是慈祥，微微颔首：“小侯，你爸爸在家吗，我有点事要出门，能不能让他帮我看看家。”
屋内的马如龙听到门口的动静，赶忙走到门口，见是陆丰，立马开口：“陆叔，这么晚了还要出去啊。”
陆丰点点头，继续说道：“麻烦你了。”
马如龙连连摆手：“不麻烦不麻烦，您有事就去吧，家里我帮您看着。”
陆丰掏出一把钥匙递给他，抱歉道：“家里门坏了，我明天找人来修，今晚就麻烦你了。”
马如龙接过，也不多问，回屋收拾了一下，就和陆丰一起出了门。
马小侯在后面看着，眼里满是期待，弱弱问了一句：“陆爷爷，我能去心哥的房间睡觉吗？”
陆丰一愣，不好拒绝，马如龙有眼力见，回手就是一巴掌，把他拍回门里：“赶紧睡你房里去，别瞎闹。”
马小侯撇着嘴，满不情愿的回了房，见儿子回去，马如龙才低声问道：“师父，是出什么事了吗？”
陆丰和马如龙的师徒关系连他们的家里人都不知道，甚至连陆心也被蒙在鼓里。
陆丰点点头，也不多说，马如龙也不多问，将师父送到升降梯门口，自己按照吩咐去到陆丰家守夜去了。
这个时候，地下城的升降梯已经停运，陆丰双手扒开梯门，闪身入内，单手拉住电梯井内的缆绳，又一手合上梯门，小臂微微发力，整个人就消失在了黝黑的电梯井中。
……
上城，陆家豪宅。
陆老正躺在睡房的大床上，整个人睡得正熟，但人到了年纪，睡眠都不是很好，他翻了个身，恍惚间看见床尾好像正站着一人。他立马惊醒。忙点开床边灯，正要呼喊，看清楚来人后，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丰哥，你怎么来了？”
陆丰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厌恶，耐着性子开口问道：“阿裕，明镜在哪里，我联系不到他。”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陆老也有些怅然，整理了一下睡袍，靠坐在床头，枭雄本色又回归本体，语气中露出不满：“就是这种小事让你深夜赶过来？”
“小事？你试着按一下你的报警铃，看有没有人来吧。”陆丰不想和他多说。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陆老赶紧去按警铃，但半天都没有反应，他看向陆丰：“你干的？”
“不是我，在你睡着的这一会儿，我已经帮你清理了好几批杀手了，你的那些保镖都是废物，幸好芷兰没跟你住一起，不然就危险了。”
陆丰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彻底惊醒了他，没有犹豫，他赶紧说出明镜的下落：“阿明今晚去花街收数去了，现在应该在如梦路的酒吧。”
陆丰听完，转身就走。
陆老想到了什么，忙在后面叫住他：“陆心今天不是出城了吗？会不会出事？”
听到这，陆丰顿了顿，没有回头，丢下一句：“我相信他，因为他是陆元的儿子。”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陆家豪宅。
……
污染区，距离枢纽城约一千公里。
陆心驾驶着磁浮车已经渐渐临近寂静森林边缘，他小心地查看全息雷达反馈回来的信号，仔细确认前方航路的状况。
寂静森林是枢纽城东侧一处禁忌地带，按道理说，在污染区是不可能出现面积如此巨大森林的，但它就是出现了，而且根据枢纽城的情报显示，森林范围还在不断扩大，隐隐就要逼近枢纽城控制的安全区域。
每年枢纽城春秋时节，都会派出大批军力清理逼近安全区域外围的森林植被，但单座城市的力量有限，就算每年清理，也仅仅是维持了约六百公里的缓冲地带。
往年间，还有部分地下城居民偷偷前往寂静森林，找寻可用的物资，但无一例外，全都一去不返。枢纽城在派出多支搜救队均无功而返后，也只能将此地列为禁区，严禁居民前往。
长此以往，地下城关于这片森林的传言就越来越离谱，有说这片森林活过来了的，有说这里有恐怖怪物的，反正一个比一个离奇。
陆心打起精神，不想在这片区域“翻车”，没有按照导航规划的路线穿过森林边缘的上空，而是绕开森林边缘，在外围前进。
深夜中，沉静的森林黑压压一片，悄无声息地匍匐在大地上，陆心也就在高空中观察了几眼，只感觉胸中烦闷，心情也变得压抑了起来。
突然，全息雷达好像探测到了什么东西，密密麻麻的光点出现在雷达屏幕上，以极快的速度从陆心后方飞掠而来。
顿时，车中警报声大作，陆心看不到车辆后方的动静，情急之下，赶忙拉起动力杆，反重力引擎功率拉满，磁浮车扬起一个夸张的仰角，朝高空直直飞起。
幸亏陆心反应及时，第一时间拉升了磁浮车的高度，在那片光点冲撞到他的航道之前，躲到了云层之上。
即使是这样，陆心还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操控着磁浮车隐到云层之上，悬停在高空，仔细观察下方。
只见一大群“鸟状”生物，在领头的一只巨鸟的带领下，铺天盖地的朝东方飞去。
陆心没怎么见过鸟类，也就只在地下城的通识课上，看到过一些鸟类的幻灯片，但下方这些鸟类明显和他看过的都不一样，在漆黑的夜空中，它们周身散发出淡黄色的荧光，宽翼长尾，鸟头顶部的几束羽毛格外亮眼，颜色各不相同，如同璀璨的宝石，一闪一闪，像极了花街夜晚的霓虹灯。
特别是领头那只，周身泛着刺眼的红光，它体型巨大，一只顶四五只，如一片火烧云一般遮天蔽日。
陆心大气都不敢出，默默地盯着鸟群飞过，面对着未知事物的恐惧让他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它们消失在远方，才敢降低高度，回到之前的航路上。
这时，陆心无比庆幸之前关闭全车灯光的选择是多么正确，如果自己还开着车灯，那无疑会成为那群怪鸟攻击的目标，多年通识课的积累告诉他，不管什么生物，都有趋光的特性，如果被它们发现，那将会是一场灾难。
稳定了一下情绪，陆心继续上路，思考着在之后再遇到它们的可能性，不由得又降低了速度，只求对方飞快一点，别让他再碰到。
往前面又航行了一阵，全息雷达又有发现，陆心立刻绷紧了神经，小心翼翼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