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罪
钱我拿走了，就当给你上了一课。再见。
【1】
话刚说完，列车开来了，不过几秒钟的事，郑岭晟眼睁睁地看着，蹲在铁轨上的生命被列车碾去痕迹，抛向四周，如垃圾一般散落。
郑岭晟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这一场安静却又喧嚣的死亡。如此迅速且暴力，血肉模糊，不留全尸。
列车驶过铁轨的声音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在后来很长的时间里，他都不愿意想到和火车有关的任何事。
“阿晟，”高嘉芯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她定定地看着远处，“你说，迷j未成年人，能不能判死刑？”
郑岭晟心里又是一惊，巨大的愤怒让他几乎说不出语序正常的话来：“他……他……你……”他纂紧了拳头，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个混蛋罪有应得。
“他喝醉了，还吸了毒，非得带我们来铁轨这边玩，出现幻觉后到处乱走，走到铁轨上，然后被火车撞死了。”高嘉芯依旧是不急不缓，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没事，他该死。”郑岭晟愤恨道。
“回去吧，”高嘉芯说，“这附近没有监控，怀疑不到我们。要是问起来，就说他自己造成的吧，要尸检的话，应该能检测出他喝醉了以及吸了毒。”
“吸毒？”郑岭晟震惊。
“嗯。”高嘉芯点点头，“他有吸毒史，而且还想诱骗我也吸，还好我聪明，发现了。”
见郑岭晟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高嘉芯笑了笑：“我早就说过我和那帮人不是好东西，你不知道的讨厌的事情还多得去了。”
郑岭晟皱眉：“那你呢？你同流合污？”
“我不做对自己不好的事。”高嘉芯答。
郑岭晟跟在她身后，默不作声走了很长时间。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他问。
“不知道。”
“为了确保安全，还是离开这里吧。”
“没事，警察不会找到我们，就算找到了，我也知道怎么应对。就说我们被吓到了，我们还小，小孩子，在大人们看来被吓到不敢告诉任何人是情有可原的。这件事和你无关，你是无辜的，你不用担心。”高嘉芯道。
“你也是无辜的，”郑岭晟立刻道，“毕竟是他自己走上轨道的，他喝酒，吸毒，能怪谁呢？”
“是啊，能怪谁呢。”高嘉芯甜甜一笑。
郑岭晟并不知道药物粉末是高嘉芯弄的，在他看来，是那个渣男的咎由自取，是上天有眼。
“你以后别和那群人玩了。”郑岭晟支支吾吾开口道。
“你也是。”钟夏蕊答。
“嗯。”郑岭晟点头，毕竟，这会让他想起刚才的事。
“我打算离开这里了。”高嘉芯说。
“去哪里？那你以后住哪里？你去找你妈妈吗？”郑岭晟问。
“我也不知道，老实说我挺舍不得这里的，毕竟，这里我还能住在舒适的大房子里，我妈走后她没把这房子卖掉，让我有个落脚处，也算是有点良心。”
“不介意的话你可以住我家，我家有好几套房子，空在那儿也挺可惜的。以前我有朋友没地方住，我就让他们住，不收房租水电，爱怎么住怎么住。”
“是不好的那种朋友吗？”高嘉芯问，“也没几个正经学生无家可归的。”
郑岭晟有些不悦：“他们对我好就够了。”
高嘉芯望着郑岭晟，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高嘉芯忽然叹了声气：“阿晟，我欺负谁都可以，但不能欺负你。”
“我也没觉得被你欺负啊。”郑岭晟一脸单纯地说，“这都是我自己愿意的。”
高嘉芯面色苍白地笑了笑：“好好回去念书吧阿晟，跟我们混，会把你带坏的。要不是不想坐牢，我根本连安排这局都懒得安排。”
“那混蛋是咎由自取。”郑岭晟痕痕道，“我们顶多……是预谋，但未遂。”
“肚子饿了。”高嘉芯说，她走上前，把袋子捡起来，翻看里面有什么可以吃。
“这些都摔坏了，去买新的吧。”郑岭晟说完，拉着她的手走开了。
郑岭晟其实心中并不是毫无波澜，他使劲用渣男活该来说服自己，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陪高嘉芯逛街，去克服他内心对遇见死亡的恐惧。
第一亲眼目睹惨烈的死亡现场，震撼，惶恐。
路过提款机的时候，他取了一千块钱，心想可以借她急用。
他们坐在街头，望着远处的灯光，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阿晟，你喜欢我吗？”高嘉芯忽然问。
郑岭晟心中一阵紧张，随即又一阵窃喜，他以为和高嘉芯经过这一些列事情之后，终于有机会在一起了，尤其是像今天这样的大事，简直就是生死与共的地步啊，
“嗯。”他点点头，“我喜欢你。”
高嘉芯“哈哈哈”笑了出来，仿佛那是个天大的笑话。
她摇了摇头，她笑着，然后在夜色下亲了他。
郑岭晟心跳加速，以为自己获得了爱的入场券。
钟夏蕊抬起脸后，无奈地看着他：“和谁都一样。阿晟，我对谁都没有特别的感觉。就连所谓的深情初恋，不过是设定给自己的模式。”
郑岭晟忽然抬手甩了她一个耳光。
【2】
高嘉芯第一反应是抬手立刻回了他一耳光。
这一来一去，两个人都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
随后，高嘉芯又缓下表情，问：“这样很不正常对不对？”
“那你对我也是装出来的吗？还是给自己的设定？”他愤怒且不甘心地问。
“你是我这么久以来遇到的，第一个我愿意告诉你我过去的朋友。”高嘉芯目光平静地望着他。
郑岭晟忽然有种安心。
“对不起，”她说，“我本不想你见到那一幕的。”
“没关系。”他说，“我能理解你为什么要他死。”
“你不会的。”高嘉芯决绝地摇头，“知道为什么我要叫上你吗？”
“你一个人怕？还是因为我值得被完全信任？”郑岭晟问。
“因为如果身边没有一个人提醒我什么是‘正常’的话，我会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毫不犹豫直接拿锤子往他后脑勺砸去。”高嘉芯面无表情，“但这样的话，我就无法安然脱身。”
郑岭晟诧异，他能感觉出高嘉芯不是在开玩笑，她是认真的。
“我和你说过我妈第一次结婚被三了吧，”高嘉芯陷入回忆，“有一次我带上口罩，跟踪她和我爸到了商场，我看到我爸在给她买东西，我书包里有美工刀，我就拿了握在手上，像普通路人似的向她走去。”
“你拿刀捅她？”郑岭晟惊呼。
“不，”高嘉芯摇头，“倒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在路过她身边的时候，忽然抬手用美工刀划了她的脸。”
高嘉芯一直记得那天，年幼的她在众目睽睽下的行凶，那个女人尖叫引来了众人的惊呼，爸爸一惊，抬脚把她踹倒在地，眼看着那个男人又要打过来，她立刻叫了一声“爸。”
眼前的男人呆住了。
然后她大声地告诉周围围观的人：“这个女人是小三，她拆散了我的家庭，我的爸妈就要因为她离婚了！我还在上学，我还这么小啊，我的家就这么没了！”
然后她嚎啕大哭，跪坐在地上，引来了周围更多看戏的人。
做父亲的只感到脸上无光：“你跟你妈一样神经病！”说完，立刻丢下钱包就带着小三走了。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狠的女生。”郑岭晟的话把她从回忆中拉回来，“但你是因为家庭被破坏了，这个家散了，心里有恨。虽然有些极端，但……情有可原。”
“如果有人破坏我爸妈之间的感情，我会比你还生气。”郑岭晟义愤填膺。
天色暗下来，越来越凉。
“你今天晚上回哪里？”郑岭晟问。
“不知道。”
“要不先跟我回旅馆吧，”他说，顿了顿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涨红了脸，移开视线道，“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高嘉芯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哈哈哈哈哈，这不废话吗？两个小毛孩你还想怎样啊？现在的中学生早熟得太可怕了！”
【3】
早上的时候，郑岭晟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他正要起来，瞥眼见到高嘉芯在翻他的钱包，然后把钱装进自己的口袋。他一惊，却立刻装睡。
“阿晟，”高嘉芯像是自言自语，“我不是个好女生，甚至不正常。我没有正常人该有的情感。一切反应，包括性格，都是我根据社交规则和模式给自己制定的出来的。”
“我记得小的时候，有一次偷拿家里的钱买玩具，被发现后受到了惩罚，第一反应不是羞愧也不是害怕，而是‘如果爸妈死了，他们的钱就能全部归我，我可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这样的念头是不是很危险？后来的哭闹，求饶都是装的，不然不正常。
“至于喜欢的人……我想找个人喜欢一下，知道什么是所谓的少女心萌动。
“我不喜欢任何人，只是想找个人练手。对那件事也没有感觉，发生了就发生了吧，可如果换做正常的洁身自好的女生，该做怎样的反应呢？我不懂为什么女生要视贞洁如生命，不过是一张膜而已。如果真的视如生命，那我要这个男人抵命。
“与其说是复仇，不如说是好奇，和完成一项我制定的任务，就像打游戏要完成的任务一样。他的死可以说是我造成的，毒品是我想办法让他服下的，他惹了我，活该倒霉。这事和你无关，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你有不那么糟糕的家庭，不缺钱，父母会为你安排好人生道路，你知道你有多幸运吗？无路可走的人才会沦为混混，走到社会边缘。以后不要太轻信别人，也不要被当冤大头而不知，钱我拿走了，就当给你上了一课。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