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亡者没有未来
第五章：亡者没有未来
“可是，琪依，我已经死了。”
【1】
楚琪依叹了一声气，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想象上面的白色墙壁消失，想象周围的一切消失，想象她置身于星空之下的无垠旷野里，双目所见是无数耀眼的星光。
她伸出右手，向上，仿佛要摘下一颗握在手里。
据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阿晟你变成哪颗星了呢？
楚琪依不知不觉睡着了，她在梦里见到郑岭晟，他还是那样灿烂笑着的样子，梦境里的时间倒流，少年并没有死去，他牵着她的手一路逆时针走，带她走过冬秋夏春，回顾他们在一起时的短暂年华。
“如果我早点遇到你，说不定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夕阳下，少年的睫毛沾上玫瑰色的暖阳，他的耳朵上有好几个耳洞，那上面曾经挂着银质的骷髅和玫瑰花。
“那你会是什么样的？”楚琪依问。
这是个奇妙的梦境，奇妙在她知道自己是在梦中，奇妙在她又分不清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在回忆里。
“和陈飞一样，受老师的和别人的喜欢，被父母喜欢。”少年说。
“你的意思是，和我在一起会变成书呆子？”楚琪依眨了眨眼睛。
“哈哈，那倒不至于，”郑岭晟笑了，“怎么说呢，至少不会被那么多人讨厌。”
“奇了怪了，你从来不在乎被人讨厌的，”楚琪依笑了笑，“你以被普通人讨厌为荣，以为那样很酷。确实有很多人觉得你很酷，因为你敢和老师对骂，说出那句粗俗的‘读书有个屁用’。”
这句话并不一定全对，一定有人觉得它肤浅片面甚至有些愚蠢，但一定也是一部分人愤怒时的心声。
郑岭晟侧了侧头，露出一副不解的模样：“我确实不知道读书有什么用。解出一道数学题有时确实很开心，可那种开心是短暂的，因为解题是为了考试，考试最看重分数，我的分数低得不行，所以没什么好开心的。
“我根本不想念大学，但是我爸妈要面子，他们要有一个大学生儿子撑场面，可时代早已不一样，大学生多的就和菜场上的菜叶子似的，这有什么好炫耀的？”郑岭晟撇了撇嘴。
“我爸开公司，我妈有两家知名酒店，毕业后他们要我随便接手一样，反正大学生也要找工作，我的工作早就落实了，所以为什么要拼大学？”郑岭晟真的很疑惑。
楚琪依忽然笑出声。
“你嘲笑我？”郑岭晟皱了皱眉头，“反正我是比不上陈飞。”他孩子气地哼声道，“我就不懂整天捧着书有什么意思，高分低能！”
“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楚琪依笑道，“像陈飞，他就是爱死了解出一大堆理综题的感觉，他的梦想是以后钻进实验室，过像电视剧里的科学狂人那样的生活。”
“神神叨叨，穿着皱巴巴的衣服，十几天不洗澡不洗头，一甩头皮屑漫天飞扬，科学天才社交无能，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那样的生活？”郑岭晟不怀好意地笑。
“是啊，你不觉得那样其实很萌吗？”楚琪依问。
“萌个屁！简直怪胎！”郑岭晟不屑。
楚琪依这回哈哈笑出了声：“我也有怪胎的时候，最爱去的地方时图书馆和书店，一扎进去就不想出来，我还觉得凡是不喜欢看书的人都很怪胎，那我们现在算不算两个怪胎？”
“哼！”郑岭晟不满她帮陈飞说话，冷冷丢出一句：“我就是觉得读书有个屁用！”
“那是因为你把读书理解成了‘只读学校里发的书’，”楚琪依道，“那你的人生刚开始就差不多已经残了一半了。”
“哼，你要是和聂晶晶一样整天看垃圾小说和泡沫剧，你的下辈子还没开始就已经残了！”
“哈哈哈！”楚琪依笑出声。
“那你呢？”他问。
“我还不清楚，说不上真心喜欢，但也不讨厌。”她回答。“我一个高中生，眼界也只有那么一点点，这种事情很难说呢。换成卓媛和陈飞的话，能巴拉巴拉说上一堆吧，搞得跟分析员似的，恨不得当场做篇论文给你看。”
“反正我是一个字都不爱看！”郑岭晟翻了翻白眼。
“并不是只有有字的才叫书。”
“无字天书？”郑岭晟白她一眼，“反正我觉得上大学没用！”
“怎么会没用呢？就算我也还弄不清楚，但一定有好处的吧，呐……”楚琪依认真思考，“虽然你说现在大学生随处可见，可事实上，真没那么高的本科率哦。”
“别跟我说这个话题了，你知道我会恼火的。”郑岭晟打断她。
“好吧，”楚琪依抓过他的手，“那我们回到最初的话题，如果早点遇到我的那个。唔……”
她眼皮向上翻着想了一会儿，“我倒觉得如果早点遇到，事情未必就会像现在这样发展，所以啦，”她用另一只手重重拍了一下郑岭晟的肩，“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嘛！”
梦中的郑岭晟带些忧郁，那在少年现实的表情里是不大会出现的，就算有也会被别的方式取代，比如愤怒，比如破口大骂，又比如打架或者破坏。
他勉强故作精神，眉宇间却还是有淡淡的愁雾，不知已故的亡者是不是都会这样。
“至少我们相处的时间会更长一些。”郑岭晟说。
“那样的话未必就是‘我们’了，”她说，“我喜欢你，郑岭晟，因为你一开始是那个自以为是、胸无点墨、肆意胡为的郑岭晟，所以我才喜欢你。如果不是那样，说不定我就不喜欢你啦。”
少年这才笑了。
“我们以后会有很多的时间在一起。”楚琪依欣喜地说，“大学，大学会很空闲，大学是美好向往。虽然你会出国留学，我在国内，但，只要上了大学，一切就都会美好起来。”
“我只要想到高考结束之后的美妙生活，整个人都想哼歌呢。”楚琪依的声音欢快起来，“就好像看到了五彩斑斓的未来一样，人生充满了无数种可能性。”
郑岭晟好不容易抚平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可是，琪依，我已经死了。”
楚琪依呆住。
“你忘了吗？我已经死了呀。”
少年叹气，眼中也一片雾气。
“死去的人没有未来。”
“我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楚琪依站在原地，看他越来越模糊，她心中焦急，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随后梦境突然变换，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楚琪依一下子从梦里惊醒。
回忆里少年听完这句话后微笑着把她的手握得更紧，梦中少年无可奈何地望着她，说，“可是琪依，我已经死了。”
楚琪依再也无法入睡。
她先是难过了一会儿，又坚强地擦了擦眼泪，心想哭有什么用啊，于是爬起身来，打开电脑，想看看广大网友对于她这个特殊情况是否会有好的建议。
楚琪依打开她以前喜欢逛的论坛，思考很久后开始发帖求助。
“大家好，”她有些紧张地打下帖子开头，又犹豫了一会儿，心想网络上用的都是网名，她也从来没在论坛上有过过多的痕迹，往往都是只看帖不回帖，更不会留下任何照片和私人信息，应该不会有人知道她是谁，于是胆子也就大了一些。
她心里乱的很，怕被人骂，也希望得到一些安慰和有用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