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录取通知书
赵小禹心里咯噔了一下,心虚地说:“没断,就是肿了。”
“还撒谎!”孙桂香喊道,“我说你怎么老端着一条胳膊。”
赵小禹见露了馅,便不敢再遮掩了。
他端着胳膊,一是用胳膊护住左胸预防磕碰;二是免得胳膊乱动牵动骨裂的地方,引发疼痛。
但他仍然没说实情:“就是剐蹭了一下,跌倒时窝断了一根肋骨,没全断,筋还连着呢。”
孙桂香显然并没听到车祸细节,她一边抚摸着赵小禹胸部的肿处,一边哭哭啼啼地埋怨个不停。
“咋那么不小心呢?这么大个人了,走路不能看着点吗?红灯停,绿灯行,不知道吗?书都念在哪了……”
“陈慧来了?”赵小禹左右环顾着院子,他以为是陈慧过来说了实情。
“别跟我提她!”孙桂香更来气了,“她和你一样坏,合起伙来坑我!”
看来不是陈慧出卖了他,赵小禹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妹妹还能要。
孙桂香又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出一声气?要不是武飞龙说,我还蒙在鼓里呢,这一天天地骑着摩托车满世界跑,留下后遗症咋办呀?”
武飞龙虽然不和赵小禹同班,但中考那几天是在一起吃饭的,赵小禹出车祸的事,自是瞒不住他。
赵小禹暗骂,他妈的,男人长着一张女人嘴,什么都爱说。
赵天尧插话道:“肋骨断了是小伤,想当年我们在战场上……”
“别跟我说你们战场上的事,你们打仗那是没办法!”孙桂香立刻打断了他,“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这年纪轻轻就缺胳膊少腿的,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才开始活人呀!”
她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赵天尧反倒越来越没脾气了,被怼了一句,乖乖地闭了嘴,蹲在台阶上抽起了烟袋。
赵小禹说:“妈,没那么严重,大夫都说了,肋骨会自己长好的,长好的地方比以前都结实,板斧都砍不断。”
好说歹说,这件事算是搪塞过去了,但孙桂香又提出了更大的事:“武飞龙说,你少考一门课,那你肯定考不上高中了,你去托托老师,让他们把你安排进去,问问花多少钱能成,咱家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你上这个学!”
赵小禹心里一阵感动,又一阵难过,缺了一门课的成绩,恐怕连最差的二中都上不了了,最好也就能上个职高,但他实在不想给家里增添负担了。
上面管得越来越严,采用非正规手段上高中越来越难了,花费连年翻倍,不是一般家庭所能承受得起的。
一瞬之间,一个决定形成了。
“妈,你别听武飞龙瞎说,我是被车碰了一下,但是在考完试那天碰的,六门课我都考了,哪就缺一门了?”
“真的?”
“真的啊,妈,你连亲儿子的话都不信,居然要去信一个狗杂碎的话,真有你的!”
“那你要是骗我呢?”
“我骗你干嘛?过段时间录取通知书来了,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
“好,”孙桂香暂时妥协了,“我就信你一回,如果你收不到录取通知书,你就别再认我这个妈,我也不再认你这个儿子,你给我滚出赵家去!”
赵小禹嘿嘿一笑,心里很是甜蜜,因为孙桂香说的是“赵家”,而非“孙家”。
自那以后,孙桂香就不让赵小禹出去卖酿皮了,赵小禹坚持要去,孙桂香索性不做了,赵小禹不会做酿皮,只能作罢。
麦子熟了,赵小禹开上四轮车,安装上收割机,又奔波在田野上了。
他赤着上身,戴着墨镜,继续做胡芳芳口中“最帅最酷的农民”。
他的上半身被太阳晒得黝黑,汗水明灿灿的,有的地方脱了皮,旧肉打着卷,新肉泛着白,一团一团,像牛皮癣,但他似乎很开心,耀武扬威的,嘴角总是翘着,脑袋总是向上倾斜45度,有时哼着歌。
“向天空大声地呼唤,说声我揍你,向那流浪的白云,说声我杀你,让那天空听得见,让那白云看得见,谁也擦不掉我们之间的恩怨……”
他不喜欢情情爱爱,就喜欢打打杀杀,所以常把歌词里的男欢女爱换成血雨腥风,觉得这样才劲爆。
他的伤还没彻底痊愈,用得劲大了,肋骨还疼,所以每天摇四轮车时就需要金海帮忙。
金海今年十六岁了,但体力很差劲,也不会发力,单独摇不着四轮车,每次都得需要赵小禹在摇把上踩一脚。
不过金海也参与到劳动中来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有些农活需要两个男人来做。
邮递员平时是不往小队送信的,但遇到录取通知书的信还是要亲自送到考生手里。
邮递员每次经过新建队时,孙桂香总要拦住人家问问,有没有赵小禹的信,每每获得一个失望的回答。
后来连武飞龙都收到了职业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可是赵小禹的通知书却迟迟不来。
孙桂香心急如焚,忽然意识到赵小禹骗了她,正准备收拾他,这天下午,一家人正在场面上攒场,秦富忠骑着摩托车过来扔下一封信,说是赵小禹的。
孙桂香一看信封上的字,见下面写的是“黄水县第三高级中学”,顿时激动得眼泪婆娑。
三中虽然不比一中,但也是好学校,至少比二中要强太多。
她忙不迭地撕开封口,抽出里面的信笺,一堆印刷的资料当中,夹着一张红色的、折叠在一起的硬纸卡片,展开来,见上面写着:
赵小禹同学:
你好!
你被我校录取为高一级学生,特向你表示衷心地祝贺!
请你于1997年9月1日到黄水县第三高级中学报到。
年月日。
全是用钢笔手写的,字体工整娟秀。
孙桂香激动地说:“看看现在的录取通知书,做的像请柬似的,我记得金海去年的录取通知书只是一张二纸宽的纸条。”
金海一把抢过录取通知书,合起来一看:“这分明就是请柬嘛,这上面写的‘请柬’两个字呢!”
又展开来,“这怎么连公章都不盖?这字体好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