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梧城，别墅里。
顾慕尘发完第一条微信后，坐在床上安安静静等了一分钟——手机没动静。
他又低头数着自己的腕表。
星河底盘上，秒针走了一圈半，手机响起提示音。
他笑了起来。
拿起手机，点开一看，却不是他等的那个人。
消息是陈安生发来的：【你是不是屏蔽李昊了？】
【他在找我对线】
【你自己跟他讲去】
【闹挺】
顾慕尘的嘴角很快压下去。
把李昊的屏蔽解除后，蹦出一连串消息——
【顾慕尘我日你大爷的】
【你他妈搞快给老子回消息】
【那个妹子在跟我打听你的信息跟联系方式】
【你再不回我就发过去了啊】
顾慕尘终于给他回了条消息——
【你就跟她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那边的人连发了好几条“卧槽”。
【你小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谁啊】
【谁啊谁啊！】
顾慕尘编辑了条——
【还没追到。】
对面又是好几条卧槽。
【老子他妈彻底看白你了】
【骚还是你骚】
李昊这一次没能等到顾慕尘的回音。
因为顾慕尘收到尹见素发来的消息了，她说：【需要的，谢谢。】
刚刚被另外两个人打断的愉悦心情顷刻间完成修复。
顾慕尘很快回复她：【那你明天什么时候有空？】
对方反问：【下午三点？时间会不会太紧了？】
顾慕尘的嘴角重新回到它应该在的位置，想也没想就回了条：【不会】
紧接着又问：【你家在哪里？我到时候去找你。】
他们两个平时发消息都习惯加标点符号，但顾慕尘发过去的第一条没有。
无线电波另一端的接收方，尹见素看着那个没带句号的“不会”，怔了片刻。然后，缓缓旋出一个笑来。
她进了卧室，坐到床上，把定位发过去。
一抬眼就看到了桌子上那件鼓成长方体的黑色t恤——那下面有盒充满少女心的甜品。
尹见素撤走t恤，拆开包装盒，拿出一根印着草莓图案的糖。
撕开透明塑料壳后，送进嘴里。
挺甜的。
顾慕尘没吃糖，但他现在也觉得很甜。
明天就又可以见到尹见素了。
他笑得胸腔都微微震颤。
如果有一中的人看到这幕场景，多半会惊得下巴都掉下来。
可顾慕尘适应得无比自然，好像他天生就该这样。
他看着女生发来的定位——话题好像到此就结束了。
再找点其他的。
苦思冥想好半天，应该给尹见素发点什么好？
顾慕尘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好半天，最终的成稿是——
【我看了你之前送我的那本《stringtheory》，很有意思。】
对面的人同步发来一句：【我先去洗漱了。】
顾慕尘抬腕看了眼时间，十点钟了。
尹见素睡得比学校里大多数同学早很多。
微信一年前推出的撤回功能很好用。
顾慕尘立马撤回上面的那条消息，回她：【早点休息，好梦。】
屏幕另一面的尹见素看着聊天界面的消息撤回提醒，翘了翘嘴角。
她装作没看见那条被撤回的消息，回了对方一句：【你也好梦。】
明明只是一句“你也好梦”，再客套不过的话语，但顾慕尘依旧笑成了自己曾经极为鄙视的傻气模样。
身子都斜了。
他顺势躺在床上。
冲力过大，席梦思床垫里面的弹簧振荡了好一会儿。
他就像广阔海洋上起伏的小帆船。心情荡出悠悠的波纹，一圈又一圈，潋滟向无际的远方。
天花板上挂着的水晶吊灯通体晶莹，隔了几米空气，不甚清楚地反射出男生幼稚的身影。
数十个顾慕尘映在梨形的天然玻璃上，每一个都开心得不行。
他躺了五六分钟。期间，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一眼屏幕上那四个方方正正的汉字，傻兮兮地笑着。
然后，他看着聊天界面空荡荡的白色背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好记性在这个时候发挥了良好的作用。
顾慕尘切成qq，点开【二哈和他的爸爸们】的五人小群，在群相册里翻到春游那天的合照。
他当时一直站在尹见素旁边。
这样想想，他那个时候是不是就已经对尹见素有好感了？
顾慕尘忽然有些惋惜，如果他能早一点意识到自己喜欢尹见素就好了。
但现在也不迟。
他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几张合照。
左边是挂着社交性假笑的少女，右边是面无表情的少年。
每一张都只有他们两个人维持着一成不变的模式。
他跟尹见素还真是哪哪都配。
但是，他之前的脸经常这么臭吗？
现在的顾慕尘有点想穿越回过去，拎起一个月前的自己暴揍一顿。
可惜，目前的科技水平还无法完成时空回溯。
这可能会是他以后的研究课题。
他保存下原图，打开手机相册自带的编辑功能，把自己和尹见素单独裁剪下来，设置成微信聊天的背景图。
欣赏了好几分钟，顾慕尘心满意足，才想起打电话给在外地出差的妈妈，跟她说联系检测机构的事。
暴躁亲妈听着他约好的时间，数了数钟头，然后，开启了长达十分钟的数落。
顾慕尘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抬起手腕，看了眼机械表。
十分钟过后，他重新拿起手机，顾母相当准时地结束了对他的责备，没好气地朝他说：“地址发你了。”
顾慕尘愉快道谢，进浴室洗漱去了。
置物架上面摆了瓶新包装的绿色沐浴露。他拿起一看，是薄荷味的。
原来那瓶青柠味的已经用完了。
顾慕尘皱了皱眉，拿着这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沐浴露下楼找张姨。
对方正窝在沙发上嗑着瓜子看电视。
顾慕尘拎着个瓶子，走到沙发旁——
“张姨，原来那种味道的沐浴露呢？”
张姨闻言，把手里的瓜子壳一股脑洒进垃圾桶里，拍了拍手。
看着男生手里拿着的东西，朗声开口：“嗨呀，你上学期突然说要啥子青柠味的沐浴露，我以为你就是心血来潮，用一段时间就腻了。你未必然现在还喜欢这种味道？”
男生点头，并作出补充：“我以后都喜欢。”
听到这话，张姨当场展出一个跟顾母相似度达到99的八卦笑容：“你最近好像没对头哦。之前都不讲究这些的嘛？”
她一双精亮的眼睛闪着光，直直挂在少年身上。
顾慕尘被盯得不自在，想到亲妈上午的调侃，生出种不好的预感，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是不是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哎哟喂，这还用她说啊？”张姨用一副“被我说中了吧”的眼神扫视男生：“你今天一回屋头，脸上那个笑就没停过。”
顾慕尘回忆了一下——他今天下午跟尹见素一起呆了三个半小时，能不开心吗？
张姨看着男生又开始上翘的嘴角，眼里打趣愈发浓厚，揶揄道：“我明天就去买原来那种气味的沐浴露。”
“谢谢张姨。”顾慕尘达成目的，飞速远离现场。
张姨看着男生不太稳重的背影，抬高音量朝他打趣：“我们慕尘长大了，都有小心思了。”
顾慕尘上楼梯的脚步一踉跄，差点踩空。
客厅里张姨的笑声愈发猖狂了。
还好他妈今天没在。否则，这俩人左右夹击，他今天是没法睡个好觉了。
然而，顾慕尘将就用那瓶不顺眼的薄荷味沐浴露洗完澡后，也没能睡个好觉。
他又有点失眠了。
他真是个贪心的家伙。一躺在床上，就小心翼翼地，翻开白日里收集的美好，一遍又一遍，仔仔细细地重温体味。
下午的场景在大脑中滚动放映起来。
对象全都是尹见素。
被阳光照得透亮的皮肤，镀上暖意的小绒毛，盛满夏季限定美好的双眸。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每一处都长在他心尖上。
还有她舒着眉往自己怀里钻的样子
乖得不行。
尽管女生这个本能般的反应只持续了短短三秒，顾慕尘却足足回味了三十分钟。
当时大脑迟钝，只知道不停分泌多巴胺。
现在一回想，五感都清晰了数倍。
玫瑰味萦绕在鼻尖，衣服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气也笼罩着他。
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夏夜的温度好像又升高了几度。
他把身上的毯子掀开，试图让这股燥热消退下去。
不过，一想到下午在药店外的那段话，顾慕尘前一秒还无比欢愉的心情猝然由云端跌入谷底——尹见素的低血糖，可能源于她亲生父亲给的那瓶保健品？
还真是……离谱。
她这些年，究竟是在什么样子的环境中长大的？
一个活生生的人，却从小就没有明显的情绪，绝对和原生家庭脱不开关系。
从警局那次匆忙的照面来看，她爸爸应该也挺关心自己的女儿，不然怎么会一接到电话就急匆匆赶过来？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瞒着她那么多事情？
是出于某些一厢情愿的良苦用心么？
如果是的话，这些长辈所谓的“为你好”、“为你着想”未免太过自以为是。
不过是换了个法子，将自己的独断专行包装成单方面的温馨假象。
然而，就算包装之后，也没有一点儿温馨的影子。
尹见素对待她爸爸的态度就跟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客气、礼貌，但没有一丝亲近。
顾慕尘的胸口被一团絮涨满。
尹见素还真是不给自己的世界开一条缝，所有路都被彻底封死。
——不对。
作为一名归纳能力很强的尖子生，顾慕尘从今天和女生的三个半小时相处中，提炼出了一条对自己无比有利的信息——尹见素拥有“喜欢”这种能力。
虽然不知道她小时候为什么会喜欢一棵树，但这个消息无疑是鼓舞人心的。
铺满荆棘的漫漫长途亮起一缕曙光。
只这一缕微弱的光芒，就点亮了顾慕尘的整片世界。
他在那片四四方方的华亮之中逐渐入睡，伏枕一梦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