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出茅庐
且说，白鹤鸣含泪下了雪山。他不舍的在雪山的脚下驻马停留了许久，眼前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由于水量丰沛，青草肥美，又是最佳的天然牧场，牛羊成群，万马奔腾，气势恢宏，蔚为壮观。
马行千里，不洗尘沙。白鹤鸣自雪山脚下一路向东，穿过了库木塔格沙漠，跨过了疏勒河，终于在几日之后，来到了号称“天下第一雄关”的嘉峪关前。本朝的戴士章将军在诗中这样写到：
烟笼嘉峪碧迢峣，影拂昆仑万里遥。
暖气常浮春不老，寒光欲散雪初消。
雨收远岫和云湿，风度疏林带雾飘。
最是晚来闲望处，夕阳天外锁山腰。
入了嘉峪关，白鹤鸣才算是来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中原地区，人烟数十里，贾户数十家。大街之上，吆喝声、叫卖声、孩童嬉戏声声入耳，各类食品小吃、手工物件、打铁的卖药的是应有尽有。
白鹤鸣自幼在雪山长大，虽然也跟随师兄们下过几次山，但大都是办完事情即归，又哪里有多少功夫来体验这人间的烟火气？而今，他走走停停，希望多看一看街边的风景！直到夕阳西下，才找了一家“归缘客栈”住店休息。
少年子弟江湖行，长路漫漫幽梦清。夜尽天明，旭日初升，白鹤鸣又踏上了他的江湖之路。几日之后，他抵达了西安城。
西安，古称长安，在我中华历史上曾有十三个王朝在此建都，它比之西北其他的那些城镇，其繁华程度自是不可同日而语。白鹤鸣信马由缰，任由着乌云踏雪把他带到了城内最大的“四海客栈”门前。
白鹤鸣笑着摸了摸马头，道：“踏雪啊踏雪，你倒是很会找地方嘛！”
马儿打了个响鼻，好似在说，那是当然。
早有店小二跑过来牵马迎客，白鹤鸣吩咐道：“小二哥，我这马儿挑嘴的很，要拿你们这里最好的草料喂它才好！”
“公子爷，您就放心吧！本店是这西安城内最大、最好的客栈，不管是客人的吃食还是马匹的草料，那绝对都是顶尖的！”店小二讨好地道。
“嗯！那就好！”白鹤鸣满意地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有一乘青呢小轿向此而来，由四个大汉抬着，他们身强体壮，下盘功夫也稳，一看就是练家子。轿子两边各有一名英气逼人的丫头，一个人拿着剑，一个人抱着琴。
白鹤鸣心道，下人如此，那主人又当如何？他不免朝那小轿多看了几眼。
那青呢小轿停在了客栈门口，抱着琴那丫头上前掀起了轿帘，从上面走下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那少女一身月白色衣裙，不染纤尘，外罩绛色披风。她肌肤胜雪，眉毛不画而黛，双目犹似一泓清水，清雅高华又英姿飒飒，当真似那红梅映雪，秋蕙披霜。
白鹤鸣在看轿中人，殊不知轿中人也在打量着他。这少女是谁呢？她就是北六省武林盟主、梅家堡堡主梅思远的独生爱女、掌上明珠，雅号“玉霄神”的梅慕雪。
白鹤鸣住进了客栈的“天字二号”房，要了几样西安的特色菜，还有一壶本店特有的“黄桂稠酒”，自斟自饮了起来。
吃罢了饭，小二送来了洗漱沐浴用的热水，白鹤鸣随口问道：“小二哥，西安城当此之时可有什么好玩儿的去处？”
店小二笑道：“公子爷您算来的正着！净业寺中的美人梅开的正好呢！您何不去赏赏？”
白鹤鸣奇道：“咦，都到了这个时节，居然还有梅花？”
“是啊！别处肯定是没有了！这当儿，就算是放眼整个大明，也就只有本地的净业寺中还有那几株美人梅在迎风绽放！端的就是那独一无二！”店小二道。
白鹤鸣来了兴致，问明了净业寺所在，打赏了店小二，决定明日前往一游。
此时，对面的“天字一号”房中传来了一阵琴声，那琴声慷慨激昂，隐隐有杀伐之声，竟像是失传已久的《广陵散》。洪天阔精通音律，白鹤鸣自小耳濡目染，是以能听得出来。
净业寺位于终南山北麓，乃是佛宗胜地，千年古刹。一大清早，白鹤鸣就骑着踏雪欣然而往，去欣赏那传说中独一无二的美人梅。行至半路，他遇到了一个白面书生，许是同路的关系，那书生竟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他的马后面。
大约走了半个多时辰，白鹤鸣就到了净业寺外。只见人山人海，热闹非凡，香烛果品、小食茶点、摆摊叫卖的应有尽有。
回首再看，那白面书生却不见了，白鹤鸣摇头笑了笑，也不甚在意。他任踏雪自行跑去玩耍，自己穿过香烟缭绕、梵音袅袅的正殿，直奔后山“梅园”而去。
白鹤鸣一向认为，人只要心存善念，心怀敬畏之心便可。人有善念，天必佑之，心存敬畏，行有所止，所以，也就不必遇寺即拜佛，遇观而拜神。
在梅园中，那一株株紫红色的美人梅，神清骨秀、高洁端庄、幽独超逸、暗香疏影。各色人等或驻足观赏，或穿梭其中，文人墨客吟诗作词，侠客公子呼朋引伴，流连忘返。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见此美景，白鹤鸣不禁脱口吟诵出了林和靖先生的这首《山园小梅》，它真真是写尽了梅花的风骨与气韵。
赏玩了一个多时辰之后，蓦地，前方梅树下一抹绛色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她！呵呵，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白鹤鸣心道。
原来，站在梅树下的，正是客栈门前的轿中人，她依旧是昨天那般的打扮，一身月白色衣裙外罩绛色披风，身边还跟着那两个丫头。
许是感觉到有人注视着自己，梅慕雪回过了头来。她这一回眸间，真有那千般风情、万种风采！
梅慕雪自然也看到了白鹤鸣，心中也是和他的想法一般无二。她朝着白鹤鸣一笑，然后对着其中的一个丫头吩咐道：“抱琴，去请那位公子过来一叙。”
抱琴点头应是，却冲着白鹤鸣大声喊道：“喂！那青衣大氅的公子！我家姑娘有请！”
白鹤鸣眉毛微微上扬，而后缓步来到了那株梅树下。
梅慕雪率先施礼道：“小婢无状，请公子见谅！”
白鹤鸣拱手还礼道：“无妨！这位姑娘快人快语，乃是我江湖儿女真本色！”
“谢过这位公子啦！”抱琴冲着她家姑娘眨眨眼，得意的一笑。
白鹤鸣又道：“不知姑娘找在下有何事吩咐？”
梅慕雪刚要说话，突然远处传来了一声高亢的马鸣声。
“是踏雪！”白鹤鸣心中急道。
紧接着又是几声嘶鸣，这是踏雪遇到危险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抱歉！这位姑娘！你……”
“小女子姓梅，名慕雪！”
“实在抱歉，梅姑娘！在下的马儿可能遇到了麻烦，我必须得去看看它！就先告辞了！”
“公子请便！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白鹤鸣！梅姑娘，后会有期！”
白鹤鸣话音未落，人已经飞出了梅园。
梅慕雪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好俊的轻功！难道竟会是‘飞鸿掠影’么？”
那一直不曾开口的丫头叫忘忧，闻言道：“雪山派的飞鸿掠影？他到底是什么人？”
梅慕雪“嗯”了一声，复又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白鹤鸣心急火燎的去寻踏雪，他心知踏雪甚是神俊机灵，若非遇到了极大的危险，是绝对不会如此嘶鸣向自己求救。顺着声音一路飞奔追寻，他终于在净业寺西面的树林中发现了踏雪。
此时，踏雪抬起前蹄正在剧烈地挣扎，一个人骑在它的背上，正要拿着匕首刺向马臀。
见此情景，白鹤鸣怒火中烧，目眦欲裂，他大叫一声道：“贼子敢尔！”顺手就抓起了旁边的小树枯枝，冲着那人的手腕打了出去。
那人晓得其中厉害，急忙用匕首格挡，总算没有被打中手腕，却是被迫落下马来，幸亏他的轻功也甚是高明，没有摔得太狼狈。
这一瞬间，白鹤鸣已到了近前，看到那人面目，惊道：“是你！”
原来，那人竟是在半路上遇到的白面书生。
那书生眼见今日盗马是无法得手了，便双脚用力，双臂抬高，一招“大鹏展翅”向后跃了一丈有余，而后逃之夭夭，那身轻功竟不在白鹤鸣之下。
白鹤鸣心系马儿，无心追赶那书生。他快速的上前查看踏雪全身，除了臀部有几道鞭痕之外，并没有别的伤，这才放下心来。
踏雪把马头靠在白鹤鸣的身上轻轻地蹭着，那模样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孩子，白鹤鸣轻轻抚摸着它的脸表示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白鹤鸣才牵着马儿向树林外走去，记得来时路过一条小河，他要给踏雪好好刷洗一番，去去晦气。
一阵忙活之后，已是夕阳西下，天色向晚。白鹤鸣拿出火折子生了火，又在河里随便抓了几条鱼，烤了裹腹，一人一马就在河边宿了一夜。
翌日天明，白鹤鸣回到了四海客栈。他不自觉的朝天字一号房望去，只见房门紧闭，似是无人住过一般。
梅慕雪主从不知何时已离开了，白鹤鸣心里隐隐的有些许失落，很快却又释然了，大家本就是萍水相逢。他亦决定，在西安城中休息几日便离开。
这一天，月明星稀，华灯初上，白鹤鸣沿着西安城中闲逛，心下感叹，果然是当世名城，虽然是晚上，所到之处仍是人声鼎沸，灯火辉煌。
在路过一间小酒馆的时候，那门面上的对联成功引起了白鹤鸣的注意。
“酿成春夏秋冬酒，醉倒东南西北人。”横批是“杜康醉刘伶”。
白鹤鸣笑道：“呵！好大的口气！”他一抬脚就进入了店中。
酒馆虽小，装饰的却很雅致，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白鹤鸣找了一张空桌坐下，小二快步过来招呼道：“公子，您想要点什么酒啊？”
“小二哥，那你们这儿都有什么酒啊？”白鹤鸣反问道。
“呵呵，公子，要说我们这儿酒的品种，那可就太多了！有女儿红，竹叶青，桑落酒，屠苏酒，杜康酒，刘伶醉，兰陵酒，鹤年贡酒……”店小二一口气说了二十来种酒的名字。
“呵！还真是不少！那就先给我来一坛兰陵酒吧！再来几样下酒菜！”白鹤鸣道。
“好嘞！您稍坐，马上就来！”店小二去了。
不大一会儿功夫，酒菜就全部上齐了。白鹤鸣先倒了一大杯酒饮了一口，果然是酒中上品，三十年的陈酿！
白鹤鸣在小酒馆中自饮自酌，转眼，一坛兰陵美酒就见了底，他喊道：“小二！再来一坛屠苏酒！”
等到第二坛喝完了，白鹤鸣又要了一坛刘伶醉。如此这般，三坛三十年的陈酿竟被他喝了个精光。
旁边的桌上坐的是一位灰衣老者，见状笑着对他道：“小兄弟，真是好酒量啊！”
白鹤鸣微醉间，见那老者神光内敛，渊渟岳峙，不知是哪位前辈高人？又看到老者面前堆着五六个酒坛，便拱手道：“让前辈见笑了！比起您老人家来，我还差的远呢！”
那老者和他莫名的投契，爽朗笑道：“老头子我今天还有事儿！改日，一定要和小兄弟你多饮几杯！不，是几坛！”
白鹤鸣也笑道：“晚辈随时恭候！”
那老者拿起桌上的斗笠，起身离开了。白鹤鸣又坐了片刻，付了酒钱，也出了小酒馆。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白鹤鸣边走边吟诵道。
一阵晚风吹来，白鹤鸣的酒意顿时醒了七八分。
这时，从对面走过来一个乞丐，一脸的病容，走路颤颤巍巍的，好像随时都能够一命呜呼。他脚下似是一个没注意绊倒了，径直往白鹤鸣身上撞来。
白鹤鸣一惊，弯腰伸手想去扶他，却猛然间感觉到了不对劲儿，腰间的扶光宝剑竟露出了半寸锋芒。
那乞丐盗走了白鹤鸣腰间的蓝田暖玉，且已经快速地藏进了衣袖当中。他那手法甚是高明，如若不是玉系在剑首上带出了剑锋，白鹤鸣定然是发现不了，这下，他的酒算是彻底的醒了。
那乞丐反应甚快，身手也极敏捷，先是一招“铁板桥”，身体径直向后，再来一招“倚天拔地”，跃上了街边房顶，撒腿就要逃走。
白鹤鸣心头火起，他展开轻功，在后边紧追不舍，边追边喊道：“喂！盗马的贼人，哪里走！”
原来，这乞丐和那盗马的书生竟是同一个人，白鹤鸣是从他的那身轻功中认出了他。两个人都是轻功高手，一逃一追的就出了城。
穿山越岭，趟溪过河，黑夜已尽，黎明将至，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那乞丐累的实在是跑不动了，他转身就拿出玉佩砸向了白鹤鸣，大叫道：“还给你的破玉！别他娘再追了！”
白鹤鸣也是气喘吁吁，全凭一口真气强撑着。他以为有暗器飞来，忙用左手去接，同时，右手自怀中掏出一枚铜钱，快速地掷了出去，正打中了那乞丐的左肩。左手触手生温，正是他的暖玉，忙仔细查看，唯恐玉佩有所伤损。
趁着这一间隙，那乞丐又溜之大吉了。白鹤鸣气的够呛，暗暗发誓，如若再遇到他，一定要抓住好好地教训一番。
正是：初出茅庐遇险阻，初生牛犊不怕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