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要上去拿风衣吗？
男人要开口的时候，俞跃跑掉了。
这晚，俞跃没有回家。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如果他再大点，他可能会学着抽烟喝酒来发泄，可那会他只是一个小孩，只会躲在没人发现的大树后面默默的流眼泪。
第二天早上，他回了家。
李春丽没有上班，眼圈发黑，坐在沙发上等他，“我要结婚了。”
他没有说话，静静地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
他有什么资格说不行。
不知道婚礼是怎么办的，他没有参加，但是不久那个男人就住到了他们家。
无论那个男人怎么讨好他，他从来没有好脸子。
俞跃上初中了，开始住校，很少回家。
他开始学着打架、去网吧、开始学着抽烟。
班主任经常找李春丽谈话，可是没有用。
以人狠话不多的态度加上高颜值的长相，俞跃成为女生心中公认的校草。
情书唰唰的收，但他从来不看，不知道惹怒了多少保护欲爆棚的中二少年。
“呦，这是谁啊？”有一天，三五个有备而来的少年堵在他回家的路上。
俞跃没搭理，继续往前走。
“多余么不是！”背后传来嘲笑声。
“喂～等你妈给你后爸产了崽，没人要你了，来求我给你当爹啊”后面不知死活的哄笑一团。
俞跃握了握拳头，冲了过去。
正是自以为是的年纪，手上也都没个轻重，俞跃受伤了。
利刃伤到脊柱，医生说再严重点就影响走路了。
俞跃在医院住第二天的时候，那个男人来了。
如果俞跃能站起来，他肯定扭头就走。
但是不行，他现在不能动，眼看着那个男人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俞跃，我们谈谈吧。”
俞跃直接把头扭到一边。
“我叫俞维声，跟你爸爸一个姓。”
俞跃头刷的转过来，手指着他“你凭什么提我爸？”
“如果可以，我也想换个姓”俞维声似是有些无奈笑了一下。
“我跟你妈妈是大学同学，他是我的初恋…”
还没说完就被俞跃打断“滚，我不想听”，拿起桌上的杯子就砸了过去。
杯子擦过俞维声额头的瞬间，留下一道血口子，血顺着脸颊流下，看起来有点吓人。
俞跃眼神流露出慌张，他只是想赶他走，没有想到真的砸中他。
“不要紧，别害怕”俞维声伸手抽了几张纸按住伤口，“没有吓到你吧？”
俞跃不吱声。
“我跟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了解，我爱你妈妈，从很久之前就是，我并不想取代谁。”他转头看了一眼窗外，“也许…我才是那个替代品。”
他赧然地看了一眼俞跃，“你还小，长大就会懂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变坏。”
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纸放在俞跃床边，“如果你愿意，我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孩子。”
俞维声走后，俞跃拿起那张纸，是俞维声的结扎手术单。
俞跃不想承认，可在他觉得无依无靠的年纪，俞维声这样做给了他极大的安全感。
从此以后，他把自己困在对爸爸的愧疚和俞维声的默默付出中。
他不能接受也没办法视而不见，强大的割裂，产生了奇怪的家庭氛围和俞跃别别扭扭的性格。
俞跃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这个人面前会吐露自己所有的秘密。
他有一种内心释放的畅快，和被人窥视的紧张，小心翼翼抬头看梁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没有”梁淮抬手替他擦掉眼边的泪水，摸了摸红肿的眼角，“小孩，你辛苦了。”
没有怜悯，只是心疼。
一句话熨贴了俞跃多年褶皱的心。
梁淮送俞跃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俞跃闷闷的，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你困吗？”梁淮开着车没有看他。
“啊？”俞跃没明白什么意思，但是还是老实回答“一点也不困”。
梁淮想让他开心一点。
“那我带你去个地方”梁淮直接掉头。
“去哪啊？”俞跃隐隐地开始兴奋。
梁淮把车开到半山腰的停车场。
“我们这个点…去爬山？”俞跃心存怀疑。
梁淮帮他打开车门，拉他下来，“放心，不会把你卖了。”
这会有点冷，俞跃下车打了个寒颤。梁淮在后面座位上拿出一件外套给他，“穿上吧，别着凉了。山顶很美，你肯定不会后悔”。
“你的风衣还在我家。早知道今天能见到你，我就带上了”俞跃套上衣服，感觉暖和多了。
“没事，不着急。”
上山的路比较好走，也没有很黑。
周围一片寂静，树枝在月光下隐隐绰绰，留给地面斑驳的影子。偶尔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花香，在这样的深夜里格外显得沁人心脾。空气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
俞跃转头看了一眼梁淮，夜晚模糊了他的轮廓，却为他镀上一层淡黄的光晕，赋予他一种难以言说的美感。
梁淮突然转过头来，目光相接，嘴角勾起笑来，“看什么呢？”
俞跃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胸中蔓延，慢慢的被包围，慢慢的被盛满。
“不会是害怕吧？”
“嗯？”俞跃回过神来，“谁害怕啊！”
说着扭过头去。
刚一转头，余光看到庞然大物从树林里而出，吓得直接扑在梁淮身上，“啊呀”。
紧接着后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哎呦，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小伙子。”
梁淮安抚着拍了拍他的背，俞跃转头，面前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脖子上挂着个长筒照相机，手里还拿着一个小的。
“我在里面取了个景，对不住啊”，大叔抱歉的笑了笑。
“噢没事”俞跃有点尴尬。
大叔下山走了。俞跃叹了口气，才察觉脖颈相贴传来的热度。
他立马跳开一步，挠了挠头发，朝梁淮傻笑几下。
“嗯？刚才谁说不害怕来着？”梁淮笑着敲了下他的额头，转而伸手拉着他往上走。
心跳如鼓，强烈而有力，敲打在他内心深处。
再往上走，偶尔还能看到夜爬的人，俞跃感慨道“这群人是多爱爬山。除了小学春游组织爬香山，我还真没有爬过山”。
“可能爬山会上瘾。你爬多了估计也会喜欢上”梁淮看到他头顶快要碰到树枝，把他往自己这边拉了一点。
俞跃一个能躺着不站着的人，想象自己满山猴子的样子，估计不太可能。
梁淮选了条最短的路线，大概四十分钟就到了山顶。
山顶风有点大，人还不少。
梁淮拉着俞跃爬上观景台，树木退去，万家灯火如繁星点点散落大地。
俞跃深吸了一口气，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与畅快。
他想喊，想叫，却有点不好意思。
“俞～跃～”震耳的声音擦过耳边，奔向无尽的夜空。
俞跃转头，见梁淮双手并拢在嘴边，“要～开～心”。
他拿出手机偷偷拍了张照片，吸了下鼻子扭过头，跟着喊“俞～跃～要～开～心”。
眼泪被拢起的手指接住，又悄悄擦掉，只在心底留下痕迹。
到俞跃家楼下已经三点多了。梁淮停好车，跟着俞跃一起下了车，“快上去吧，别着凉了”。
“好”俞跃乖巧点点头，“今天…谢谢你”。
梁淮倚靠在车边，点燃烟吸了一口，看着俞跃渐渐走远。
转身，刚要上车，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俞跃喘着粗气跑到他面前。
“你要…上去拿风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