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落叶归根和金贵的人

    沈银欢先是处理了，其他的尸骨，帮助他们回乡。

    每一个村落的、每一个小镇的，都挖了深坑埋葬。

    沈银欢做不到给他们每个尸骨都装个棺材，也做不到核查这些尸骨究竟是谁。

    她只能凭借他们故乡的土，认领他们的尸骨。

    然后立一个碑，上面写着某某村、某某镇人，卒于南阳案，幸存者立于某年某月某日。

    沈银欢没有留下自己的名字，她自始至终，都只是南阳案的幸存者。

    从南阳案结束之后，如果沈霄池没有在凡界，她与凡界的关系，已然算是了断了。

    回清河村的路上，沈五丫跟在沈银欢旁边。

    她们共同撑着一把伞，缓缓走过曾经逃往南阳的路。

    她们没有说话，只是走着。

    沈银欢终于带着清河村的父老乡亲，回乡了，他们逃亡的路，终于可以返程了。

    等走到清河村的村口，沈银欢落下了眼泪。

    沈五丫看着村子的断壁残垣，也没忍住落泪了。

    在这几年里，她一直觉得心无所依。

    她就像是大海之上，被放飞的小船，被海浪拍打着，回不到曾经的港湾。

    当她站到村口，看着熟悉的田地，看着村口依然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大树。

    她的心，仿佛落了地。

    她让沈银欢跟她回她以前的家看看，走进村子里，仿佛还能看到当初村子里那些亲朋邻居。

    他们或笑或闹，或怒骂或辛劳。

    他们不是阴气聚拢之地中麻木哀嚎的样子，他们鲜活地曾在这个村子里存在过。

    沈五丫一边走一边指着念叨：“你当时年龄还小，不知道还记不记得。”

    “这是王婶儿家，她家有一只黑狗，很是厉害，咬了不少人的屁股。”

    “她儿子当年服徭役累死了，只留下了个宝贝孙子。”

    “那是木匠沈老六家，他有驼背，村里小孩儿经常当着他面给他做鬼脸喊他驼背儿，他经常被气得跳脚。”

    一路上，沈五丫都在和沈银欢在说以前村子里的那些人那些事儿。

    走到她家的门口，沈五丫突然又不想进去了。

    沈五丫站在她家门口，看着面前的废墟道：“我曾经很想好好地离开这个家，不是被阿娘卖给谁当丫鬟，也不是被阿爹卖给谁成亲。”

    “我看着我的姐姐们，一个个被卖掉。”

    “这个家我是不想念的，但村子里的人，却让我舍不得这个村子。”

    “我们姐妹几个过得苦，村子里的婶子或者叔伯都会暗地里给点吃的。”

    “不然我们姐妹几个肯定活不下去……”

    “沈夫子真是一个好爹，银欢，我们都好羡慕你。”

    “你不用干活，又不用挨骂挨打。”

    “我们这些女孩子，好像生来就是被人踩地里的。”

    “但你不一样，你活得很金贵。”

    “虽然我们很羡慕你，但我们这些被踩到泥坑里的女孩子，也从你身上知道了，我们生来不是低贱的，而是我们投生的家庭，不是一个好的。”

    “这几年你独自在外，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头。”

    “银欢，早日找到你的哥哥吧，到时候，你又是那个金贵的姑娘了。”

    说着说着，沈五丫朝沈银欢笑了笑，魂体飘散，已然是了无遗憾，去轮回了。

    沈银欢独自走到沈阔和安楚娘坟墓旁，挖了一个大坑，将清河村人的尸骨埋葬。

    随着故乡厚重的土，将这些尸体覆盖，沈银欢仿佛心中落下一个了枷锁。

    她立碑时，不知为何，也跟和其他村立碑时写得一样。

    她没有写她的名字，仍然只写了幸存者立。

    只是，她找了一块石头，独自坐在沈阔与安楚娘的坟墓前，一点一点刻下了村子里，除了她和沈霄池，还有已经单独被埋葬的沈阔和安楚娘的名字之外，其他所有人的名字。

    落叶归根了，尸骨入了土了，他们将永远安睡于故乡。

    只待来年，草木繁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