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77
从陵园回来后,堇容便将堇色幽居在了幽兰殿,也不再出现在她的面前,他不来,堇色自然也出不去。
茱萸看着堇色日渐消瘦的一张脸,她知道她是在为谁担心,那个少年一日不出现,她就一日不能安稳度日。
茱萸端走只吃了一点点的食盒,心中复杂。她知道堇色对于无萧的感情,起初以为他只是她心里无关紧要的人物,过一阵就忘了,毕竟堇色是公主,想要什么男人都可以应有尽有,但是堇色告诉她,她喜欢无萧,而且还有了孩子时,她几乎将手中的物件落在地上摔了个稀碎,半晌才如梦初醒地反应过来,连连俯身去捡。
她在心里暗暗觉得公主一定是疯了。
要是陛下知道的话……他一定不会放过公主的,说不定……连整个幽兰殿里的人都遭殃。
那一天后,茱萸已经见识到了堇容的可怕,她想不到平时温文尔雅的陛下竟然会做出那种事,竟然把箭矢直直射向堇色,如果无萧不赶去的话,公主必死!
回宫之后,堇容到幽兰殿坐了一会,不知和堇色说了什么便匆匆地走了,临走之前那一张面沉如水的脸,茱萸至今都历历在目不敢直视,然后幽兰殿便封满了侍卫。
事到如今,她现在是对这位陛下一点好感也没有了,当初是看这位太子殿下好说话有前途,才与他身边的侍卫挽丰暗生情愫的,这样一看,茱萸默默叹了一口气,亦是不知道自己和挽丰的前路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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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堇容都没有踏足,倒是给了堇色好好思考的时间。
她百思不得其解,堇容已经不再需要无萧,他却没有杀死他,留了一条性命,一定是出于一些别的原因。
自从那一天的对话之后,她便清楚了堇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不知道他把自己当做什么,姑且是他对身边的人都有一种强烈的占有欲,不允许别人逃脱他的掌控。那么这样的一个人,是绝对不会放过背叛他的无萧和自己的,那么之所以到现在还留着无萧的命,是为了什么呢?
是留着无萧,准备再从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呢?可是自己已经对他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他还能从自己这里获得什么想要的呢?
但是不能再多想了,每拖延一天,无萧的生命就会多一分的危险,她现在能做的只能是顺着堇容,去展示自己的价值,一旦这个优势不再,他会毫不留情地杀了无萧和自己,包括自己的孩子。
幽兰殿侍卫重重,堇色寸步难行,哪里也去不了,除了太后柳宴的宫殿。
她默默想,见不到堇容,见到柳宴也是好的。
柳宴的宫殿还是老样子,肃穆清幽。
柳宴对堇色的到来感到很意外,见到她时脸上掩不住的惭愧,堇色不作他想,她却不敢直视她的双眼。
这几日堇色的事情,让她夜夜辗转反侧,她不知道将那日所见之事告诉堇容后,会引发这样大的后果,当她看到无萧和堇色跪在血泊中的时候,心中既是震惊又是罪孽。
如若当初自己不将那夜看到之事告诉堇容,也许,堇色和那个侍卫也不会落得如此吧。
柳宴心中悔恨不已,自觉得是自己害了堇色,谈话间也是支支吾吾。
堇色不知道她心中的波澜,只觉得殿里一股清淡的香气,闻起来有些似曾相识,便问道柳宴殿里焚的何香。
柳宴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答道,“这香是陛下前几天送来的,你若喜欢,临走时便让茱萸拿去几份罢。”
一旁的侍女打趣道,“陛下对娘娘可好了,每□□政不管多忙都要来拜见,有什么好的东西都要想着娘娘。”
正欲多说,柳宴脸色一白,打断她,“多嘴。”
堇色轻轻道,“陛下对娘娘,自然很好。”
没想到这话说完,柳宴脸色愈加难看,过了一会竟把手中的茶盏不小心打碎了,烫了一手热茶,宫女忙不迭去处理,堇色轻声道,“我来吧。”
她为柳宴细细涂抹了烧伤药膏,到最后之际,双指不着痕迹地把了下后者的脉搏。
她眉梢微微扬起。
堇色离去后,侍女悄悄道,“没想到这临嘉长公主平日看着端庄持重,竟然和自己殿里的侍卫搞在了一起,真是人不可貌相。”
另一个道,“可不是,那个侍卫也是死有余辜,如今这样,陛下没狠狠责罚长公主算是好的了,不过才死了这么几天,她竟然还有心思要香,可见这长公主心里,也不见得表面上的情深义重。”
她们说的小声,珠帘内的柳宴却是尽数听在了耳里,她攥紧手心,一张小脸愈发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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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见了柳宴后,第二天,堇容便来到了幽兰殿。
“陛下。”
堇色起身行礼,不卑不亢。
她抬起头后,堇容立在原地,缓慢而悠长地睨了睨她的脸色,冷笑一下,“情深义重,看来也不过如此。”
堇色脸色不变,淡淡道“我好好活着,就是对他最大的欣慰。”
“是吗?”堇容走进她,抬起她的下巴,对上一双冷静倔强的凤眸,“这便是你的爱情?真是令朕感动。”
“朕还以为几天不见,你会形销骨立,为了他日渐消瘦呢,看来是朕想多了。”
“这种东西,陛下想必不会理解吧。”堇色不着痕迹地挣脱开他,眉眼低垂温驯,却说着僭越的话,“陛下,您有爱过谁吗?”
堇容想斥她一句放肆,但见她眉目谦卑,语气温和,便作罢了,只负手冷冷一笑,“朕是天子,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你觉得朕会在乎这种虚妄的东西吗?”
“是吗?”
堇色抬起头,默默地睨着堇容的脸色,微微眯起眼眸,款款道,“那为何陛下会在太后娘娘殿里放上幻香,一直以来都将她保护的无微不至,为何又这么痛恨我和无萧,是真的不在乎,还是不曾拥有?陛下真的堪当自己此言吗?”
堇容蓦地转头,探低头颅,定定落向堇色眼底,眼神如冰,“你果然知道了。”
“陛下来此不就是为了确定此事吗?我只是开门见山。”堇色优雅一躬身,又缓缓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我要请教陛下。”
“说。”
堇色慢慢走进,眸光一凛,直直落向他,“父皇之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给父皇治病的时候,我发现父皇中了两种毒,一种我可以解,另一种却下的极为隐晦,我始终不得其解,终于从太后拿了香之后,我细细研究才发现,这两者之间竟有共通之处。”
“此香虽能助眠,亦可以催人神志,长久使用会使人坠入幻象,神思混沌,更能耗尽体内精神,使得其他毒素趁虚而入,父皇表面之毒虽猛烈,但我已解毒了七八成,断不可突然之间便暴毙,那只有另一种毒,那一个我从未解开的毒,是最大的祸源!”
堇容眸光一寒,随即便恢复原状,若有所思地淡淡攫着堇色,两人相对而立,互相看着彼此,似乎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博弈。
空气静了下来,凝滞不出一丝波纹。
片刻后,堇容缓缓扬起一抹浅笑,淡淡道,“那又如何?”
话音未落,偏房内随即传来一阵瓷器跌碎的声音。
柳宴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感受到两道同时向她落来的视线,她脸色煞白,后退几步,步履匆匆地离去了,几乎是逃也般。
在这时,堇容的脸色终于才绷不住了,咬了咬牙,抬腿便要去追,衣袖一甩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幽兰殿。
见人一走,堇色沉下脸,失力般倒在了地上。
堇容一进来便被赶到殿外的茱萸跑进屋子,见此情景忙起身去扶她,“殿下!”
堇色厉声问道,“太后何时进来的,为什么不通报!”
茱萸一愣,堇色少有对她露出这么严厉的神色,随即便被吓住了,支支吾吾道,“太后娘娘、不让我们惊动您,自己、想进来瞧瞧看看……”
说完,她心中惊惧万分,看到太后和陛下相继跑出殿的那一幕,自觉也不是什么好兆头,只觉大祸临头。
“殿下,奴婢……奴婢是不是做错了事,奴婢说的都是真的,您要相信我!”
堇色走去偏殿,打量着一地的狼藉,打碎的是一只汤盅,滚烫的汤水淋漓了满地,“不怪你,下去吧。”
她只是想用知道的真相来和堇容兑换一些条件,谁知弄成了这个结果,太后意外的出现,让她始料未及,以后还不知会如何发展下去。
不知道太后都听去了多少,但是只最后几句,就足以让她心里泛起惊涛骇浪。
果真,回去之后,太后柳宴便一病不起。
宫中太医诊了个遍,还是毫无起色,陛下震怒,将太医全部贬了个遍,发落了个干净。
几天后,太后病情每况愈下,然后,便是一脸阴沉的皇帝陛下一阵踌躇之后,再次踏入了幽兰殿。
他身着一身明黄龙袍,像是下朝后便匆匆赶来了,只长身直立在殿门口,冕旒下的一双眼睛冰冷地审视着堇色,冷冷道,“去救宴儿。”
堇色抬头看他,“让我去见无萧。”
堇容静静看她,冰冷的眸子淡淡攫着她,“——治好了,便允你。”
“朕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