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2
厮杀声越来越大，令人牙酸的打杀声间歇不息地传来，哀嚎声、叫喊声不绝于耳，药人像瘟疫一般迅速蔓延至了整个陵园，放眼望去，陵园已是一片人间地狱。
只有一个地方，方圆三里都无人靠近。
整个地方都沦为一片废墟，对打之时飞沙走石硝烟四起，江湖奇绝的两大高手正在这里兵戎相向，对峙的两个人，一个黑衣练练如修罗，一个白衣如洗如仙人，正是无萧和归尘。
药人手脚并用地爬到这里，又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纷纷惊恐万状地落荒而逃，稍有不注意者，便被强力的震波无情波及，被霸道内力瞬间化为齑粉。
烟尘散尽，一道迅捷的动作如同落雁归梁，无萧长身立在屋檐一角，缓缓擦去嘴角的血，难得露出了畅快淋漓的笑容，邪狞而又耀眼，“能当上幽澜教的教主，倒是真有两下子，看来幽澜教那一战之后，你的功力又精进了。”
归尘亦是挂了彩，额角渗出血来，映的那张白皙俊面更为惊心的邪魅，他的扇面亦是血迹斑斑，月白锦衣泼上了浓墨重彩的血污，看上去比无萧更要狼狈几分，“无萧，你真是个怪物。”
“怎么，还要继续打吗？”
无萧握紧手中长鞭，一幅蓄势待发之态，眼睛已是寒霜凛凛。
归尘立在原地望他，面色不善。慢慢地，外面的药人动静越来越小，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铁甲兵戈之声，几乎是一瞬间，越来越多的铁踏声传来，几乎都要感受地面微微地起伏震动。
他脸色一变，檐角的无萧远远揶揄道，“看来外面，也很快有了结果。”
“归尘教主，你好自为之啊。”
归尘脸色骤变，冷静的玉面有了难得的戾色，倒退一步，“怎么可能……陵园易攻难守，包围住便可插翅难飞，我的药人不会出现问题，怎么可能还会有转机，堇容、”他灵光一现，银牙咬碎，“好啊，堇容、算我看低了你。”
无萧骤然闪到他面前，悠然道，“教主，还要继续打吗？”
归尘一扇子弹开他的鞭子，人已经落出几米远，“无萧，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这场对决，你我还未分出胜负，我记着。”说罢白影一闪，人已经消失不见。
无萧落地，看着空空如也的一方，终于松一口气，猛烈咳嗽了几声，咳出几口浓血，他怔怔看着手掌中的血迹，眼眸一凛，随即亦闪身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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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无萧回到堇容之地，去找堇色时，看到的便是她被堇容揽在怀中，一动不动着，仿佛经历了一场惊吓，像一个美丽易碎的娃娃。
无萧飞一般冲过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堇容身边拉过堇色，将她揽在怀里，“堇色、你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堇色睫毛终于动了一动，呆滞漆黑的眼珠转了转，恢复了一瞬间的光彩，“无萧……”
她定定看着他，喃喃道，声音如同呓语，“我杀人了……”
“我杀了她，锦妃……”
无萧听的分明，轻轻搂住她，安慰道，“没事的，不要多想。”
堇容没有看他，缓缓问道，“跑了？”
无萧点了点头，堇容没有说什么，只淡淡道，“跑了就跑了吧，如今金甲军已来，乱况已经得到平定，不急。”
陵园刺杀一事凶险万分，众人九死一生，侍卫死伤惨重，金甲军一到，堇容便命令内卫迅速处理尸体归整陵园，不再守灵，吩咐众人直接回宫。
众人经此事已是惊弓之鸟，听此命令纷纷如蒙大赦，喜极而泣，早已等不及要逃离这人间炼狱。
锦妃莫名死了，堇容对外宣称锦妃是死于战乱，将她一道安置在了陵园，这期间，国师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寻不得半点踪迹。
堇容对暗卫和金甲军下了一道死令，天下江湖通缉国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在陵园守灵之前，堇容早就安排了三千金甲军驻扎在陵园附近，只待命令，另外埋在国师和锦妃之间的眼线又暗中掌握了两人动向，皇宫外，幽澜教亦时刻处在监视之中，这场对弈，堇容以意想不到的翻盘取得了胜利，大获全胜。
不过无论这场对弈过程如何曲折凶险，结局走向如何诡谲险胜，无萧都全然不在意。
他只关心堇色的状况。
自那天起，堇色便整天郁郁寡欢。
他好不容易，费尽心思才将这幅美人画慢慢生动了起来，如今就像是存在窗柩上的雾气，风一吹，又消散无痕了，她又变回了那个不会说不会笑的皮影纸人，美则美矣，毫无生气。
堇色总是一夜夜做着噩梦。
在梦里，锦妃浑身是血地厮打着她，她死时，那一双空洞死死盯着自己，成为了一道午夜梦回翻不过去的梦魇。
从噩梦中醒来，无萧抱住她，她清醒一会，仍旧重复着那句说了很多遍的话，“无萧，我杀人了……就是用这双手，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了我手上……”
无萧抱着她，心疼不已，只恨自己不能代她受这份罪。反正他历来杀人如麻，对生死早已看淡，也毫无愧疚之心，却不知道堇色身为医者，秉承的便是救人为善，从小到大，她从来都是在救人，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杀人，这种巨大的冲击不亚于踩碎了她的信仰，让她心里的什么东西悉数破裂了。
“我从小便听师父的嘱托，救死扶伤，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我救了那么多人，如今却是亲手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我这双手，竟然也会杀人，这么看来，我和那些刽子手有什么区别，也许，我比任何人都不值得原谅……”
“堇色，这不是你的错，你就当是我杀的，好不好？”无萧不知道怎么劝她，只能紧紧地抱着她，希望自己能够温暖她冰冷发抖的身体，温柔而又耐心地一遍遍对她说，“没事的，不要多想了，你还有我。”
“可是我已经杀人了，我的手已经沾了血，我有罪，我是个罪人。”
“你没有罪，是我罪孽深重，”无萧轻拍她的后背，小心地梳理她破碎的情绪，“锦妃死了就是死了，这种人就算活着，也会给别人带来无尽的罪恶，你杀一个恶人，比救一个活人更有意义不是吗？无论如何，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善良的。所以，别去想那些了，你看看我，醒过来，好不好？”
“没事的，我在你身边。”
堇色终于按捺不住，崩溃地扑在他的怀里痛哭，无萧被她哭的身心俱动，慢慢吻掉她淋漓的泪水，“好了，没事了，有我在，没事了。”
“茱萸，有没有事？”堇色突然问道，刚哭过的嗓音还是抽抽搭搭的，脆弱，又惹人生怜。
“她没事，放心吧，她很担心你，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所以，你快点振作起来，好不好？”
如果再有第三个人出现，就会发现无萧此刻的模样堪称温柔至极，想必定会震惊他们的双眼。
可惜，这种奇景，也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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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这次九死一生，可万不能以身做饵了，不然，陛下龙体有恙，属下万死难辞其咎。”
营帐内，挽丰跪地，声音恳切。
堇容面色温淡，轻轻问道，“太后有没有事？”
“回陛下，太后安然无虞，一切都好。”
“那就好。”他点点头，轻轻呼出一口气，忽得又想起了一件事，“到现在为止，怎么还不见朱痕？她去哪了？”
挽丰脸色一凛，刚想抬起来的头又马上低回去，“禀陛下，朱痕自那日战乱就未出现，至今仍下落不明。”
堇容一顿，不动声色地攥紧茶盏，指节微微发白，声音平静，“给朕查。”
“陛下莫急，属下定当竭力寻找，寻回朱痕。属下相信朱痕的忠心，她定不会做出背叛陛下之事。”
堇容长眸一转，看向挽丰，“她的忠心，你清楚？”
挽丰后背一麻，忙不迭道，“属下失言，朱痕是否忠心，全由陛下定夺，属下自是无权僭越。”
堇容长眸敛起，平静道，“先找到人再说，她的去留，朕自有处置。”
“无论她在哪里，都给朕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