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有刺客！”
马车外面传来侍卫激越的声音，“有刺客！”
只听得外面马蹄杂乱、马声嘶鸣，叫嚣声像暴风一般迅速席卷开来，还有夹杂在其中刀剑碰撞的声音。
马车剧烈一晃，茱萸一个身体不稳滚到了堇色身边，堇色抱住她，心口砰砰直跳，也不敢掀起珠帘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茱萸吓得脸都白了，“我听说刺客都是心狠手辣的，会把人的头一个个割下来拿回去领赏，我们……”
外面的刀剑声一下下地传来，过了许久，仿佛不断有人倒下，茱萸捂住耳朵不敢再听，“他们是不是都死了？”“公主…”她似是不敢再说下去，声音带着一抹颤，“我们会不会要死在这里啊…”
“胡说八道！”李嬷嬷吼道，“你当太子殿下的侍卫是死的不成，谁不要命了，敢刺杀当今太子！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仿佛在回应着李嬷嬷的话，紧接着密雨一般的箭矢射到了马车上。
锋利的弓箭像钉子一般一个个楔在了马车上，李嬷嬷戛然而止，堇色三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胆战心惊地感受着一个个箭矢带来嗡鸣的震动，每射一下，就像是一下下钉在了她们心里。
箭矢越来越多，已经开始透过珠帘射进了马车里面，一个正好嵌在了茱萸耳边，茱萸终于崩溃，泪水瞬间流了出来，“公主！我害怕！我不想死！”
马车又是一个剧烈的晃动，顷刻间瞬间歪倒下去。
堇色一个滑落，头碰到了坚硬的车顶，痛的浑身颤抖，只觉眼前一黑，眼冒金星。
“公主，公主！你怎么样？”茱萸挣扎着爬过去，瞬间哭的更大声了，“公主！你流血了！”
脑袋昏昏沉沉，堇色抽了一口气，不在意似的安慰着她，“没事的，只是撞了一下。”外面的杀声一下下撞击着耳膜，茱萸捂着嘴狠狠地止住哭声，三人拥成一团，被困在方寸之间的马车里，从未有如此近的感受着死亡的气息。
此时此刻马车旁边已无侍卫，想必都死了，她们呆在车里只会成为众矢之的。死亡面前，一切的思绪竟是如此清晰，李嬷嬷犹豫了一下，像是下了一个决定，命令道。
“茱萸，我们出去！”
“不可以！”堇色抬头，表情难得的严厉，“绝对不可以出去！”
她知道现在出去意味着什么。
李嬷嬷没有理会她，推着发傻的茱萸，“快点！躲在这里只会成为他们的目标，趁乱混出去，找一找有没有隐蔽物。”
只要她们两人出来了，别人就不会以为还有人在里面。那么，公主就是安全的。
茱萸犹豫不决，李嬷嬷又催促了她几下，半晌，她抹干眼泪，心一横道，“好！我出去！”
“你们在做什么！”一旦出去便会被乱箭砍死，堇色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们，心中一悸，“我不许！我不许你们做傻事！”
李嬷嬷笑中带泪，安慰她，“公主，只有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这样我和茱萸才会安心。”
堇色怔怔落下泪来。
她从小便是被李嬷嬷带大的，虽然她待她严厉，但是她俨然成为了她生母一般的存在，她发誓要回去让她颐养天年，还有给茱萸找一个好亲事。这是她生命里最亲近的两个人，已经为了她受了这么多苦，她怎么能够眼睁睁地再看着她们两个为她而死。
她心底涩然，喃喃道，“如若连身边人都保护不了，那这个公主还有什么意义。”
“公主……”李嬷嬷眉间堆起褶皱，已是老泪纵横。这17年里，不满也好，委屈也好，有了堇色这句话，她已经知足了。
死亡面前，三个人紧紧地抱成一团，流下了热泪来。
“我不准你们出去，”堇色抬起头，眼神多了一抹坚定，在阴影里熠熠生辉，如同蒙尘明珠，“待在马车里不是办法，我们一起出去。”
她道，“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要死大家一起死。”
。
三人胆战心惊地离开马车，迎面一个箭矢便向茱萸劈了过来，茱萸吓的声音都变了样。须臾间，“公主小心！”朱痕不知从哪飞了过来，锁链挥退箭矢无数。
有刺客的头颅咕噜咕噜滚到了堇色身旁，血和五脏流满了一地。
堇色便生平第一次看到了杀人的景象，顿时吓得面无人色。一时间脑子里什么都空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地上一堆死去的尸体，只觉得呼吸凝滞，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几个侍卫闪身围在堇色身边，她立在保护圈中，鼻间是挥之不去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半晌，她俯下身去，苦痛地干呕起来。
另一边。挽丰挡在堇容身侧，格挡着几个刺客的合力攻击，正战的激烈。堇容面色依旧冷静，内心却不似这般镇定自若。
他还是低估了那一群人，这一次，竟是这么棘手。
手下的人折了又折，看来他们这次，是要抱着必死的心态让他们一起葬身于此了。
那些刺客手段狠厉，招式诡异，侍卫们渐渐体力不支，倒下的已经越来越多，堇色不知不觉间也与茱萸李嬷嬷打散了。
她心如擂鼓，焦急地寻找着两人，又是一个破空的箭矢擦过她的小腿，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堇色一个不稳，跌跌撞撞倒在了地上。
有飞刀直接刺入堇色裙角之地，身后一阵杀气袭来，堇色仓皇回头。
一个黑衣的蒙面人正在向她虎视眈眈地靠近。他手中拿着长剑，剑尖犹自滴血，流下一地荼蘼的痕迹。她呆呆地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进，全身像是被人点了穴道，完全动弹不得。
一道疾迅的鞭子簌簌飞来，将她整个人卷了起来抛到空中，她心中一凉，兀自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仿佛被一个人抱在了怀里，她仰头，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面庞。
少年一身黑衣，白皙的面庞上染上了斑斑血迹，像是白雪中的点点红梅，眼睛却是直直的看着她，眼底铺着烈火燎原。
她还未从死亡中缓过来，只不敢置信地看向来人，像是呓语，“无萧，是你吗？”
“是我，”无萧咧嘴一笑，眼中似有无垠的星辰，“我回来了。”
周围一切的喧嚣声都停止了，堇色美眸晃了晃，差点掉出泪来。
他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仿佛是在安抚。
这么久不见，她好像更瘦了，也更美了，眼眶湿润，眼梢带着红，额间淤青一片，还有丝丝的血迹。
他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刺客见猎物突然被少年卷走，便飞身向两人袭来。无萧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换上了那抹凛冽的杀意。
“敢碰我的人，你找死。”
随后，他单手抱着堇色，另一手上的鞭子像灵蛇一般咆哮奔去，一阵强劲的力道劈开空气，须臾间，刺客已是四分五裂。
堇色一阵恐惧，闭着双眼躲在了他的怀里。
“真是该死，”他自言自语了一句，把堇色放下送到自己背后，“乖乖的待在我后面，不许乱动。”
堇色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他是她唯一的仰仗，而她亦是莫名地信任他，仿佛有他在身边，她便什么也不怕了。
又从地面腾空而出几个刺客，仿佛永远也杀不完似的，无萧一个闪身便跳在几个刺客中间。他轻功卓绝，身姿矫健如风，挥起鞭子时衣诀和马尾飞扬，像是在跳一曲潇洒纵情的舞，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眼中却像是染着烈火，手下的动作招招致命、毫不犹豫。
杀人对他毫不费力，就像抖落一树的树叶那么简单。堇色立在原地，全程看的心惊肉跳，内心擂鼓不止。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生活吗，这……便是，真实的他吗？
刺客被他杀的一个不留，死相凄惨，无萧站在尸体堆里拍了拍手，提着鞭子一步瞬移到她面前。
堇色看着他，颤抖地后退一步。
刚从巴蜀之地回来，又刚刚纵了杀欲，他给她的感觉整个人都凌厉无比，离开了死亡的威慑之后，她甚至觉得他比刚才的刺客还要可怕几分。
注意到她的眼神，无萧愣了一下，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擦了擦手上的血，再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怎么？吓到你了？”
这些人他又全杀了，她会不会又要生他的气了？
但是一想到他们要杀她，无萧就觉得自己一点都没有做错，恨不得一个个活剐了才解气。
他不欲让彼此再计较此事，赶紧带着她远离了战场，抱到一颗高高的树上。
隔绝了远远的呐喊声，他久久的凝着她，直到看到她的面色平静了几分，才开口道，“好啦，这么久了，有没有想我？”
堇色还处于刚才的震惊中，好久没缓过神来，听到这话后，苍白的脸色这才慢慢活泛了一些。
落在他的眼里，便是她眉眼舒展，眼眸明亮了些许，变得生机勃勃了起来。
“看来是想了，”他默默地欣赏着她的变化，轻佻道，“哪里想了？是这里想吗？”他指指她的心口。
她还是想离他远一点，然而少年却一点也不准备让她逃离，整个人贴的更近了。
他勾起她的下巴，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嘴唇，明明动作很温柔，却透着一股让人不可抗拒的感觉。
“还是……”他凝着她的唇瓣，喃喃道，“还是这里也想了？”
那一抹魂牵梦萦的味道，日日的侵蚀着他的心，让他夜不能寐，而此刻她就在他的身边，他的眼底。
堇色一阵紧绷，还未等反应过来，就见眼前少年俯下身，低头一口封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