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巴蜀。益州。
巴蜀隶属于奉天，特殊的人文以及地貌将它分流为一个个的小国，彼此泾渭分明，战乱四起，山高皇帝远的，这里并不完全听从朝廷的管辖。
滇国境内，到了傍晚人群渐稀，偏远的地市上，平楼茶市零零散散的人聚在里面喝茶解闷。
“我听说，最近幽澜教抬出来的尸体，可是一波又一波，看来最近，是真的要变天咯。”几个中年壮汉围在一处茶馆歇脚，几人皆是相貌遒劲，虬发密须，为首的那一个声音洪亮如钟，挑起话头。
“说是现在教内一应事务都由副教主做了，说是现在的权力全都在归尘手里了，违逆者被他杀的杀，罢的罢。只能教主闭关中，这边就好上位呢。”
“归尘素日里也是难得的温良，怎的如今变得如此咄咄逼人，凶相毕露了？”
大汉啐了一口，“哼，至尊面前，谁不垂涎！”
幽澜教教规严苛，等级森严，做了教主，那无上的尊荣，试问几人不心动。
“怕不也是装出来的，再说教主上了年纪沉迷闭关日渐昏庸，任由奸佞当道，也不会到如今教中人人自危的地步。”
茶馆里遥遥的一角发出几声清脆的茶盏声。
无萧正坐着闲闲地喝茶。
他已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蛰伏了五天，周围的一切全部了然于心耳聪目明，这几个壮汉声音便显得分外的聒噪。
那嘹亮聒噪的声音又传来，“我说李大哥，这些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如今我们巴不得越乱越好呢！”
“对啊对啊！”随即有人附和，“现在教中自顾不暇，民心散乱，这正是我们发财的好机会啊！”
无萧心不在焉地听着消息，看着杯中静的不起一丝波纹的茶水。
他掏出怀中的一个珠钗，珠钗样式精美，华而不俗，流苏在指间迎风而舞，就像它的主人一样，虽素雅却让人无不注目。
端详了一阵，他将珠钗再次放进怀里。
这是他收到别人送予他的第一份礼物。
众人说了什么，一片哄笑。一阵缓慢的车轮声传来，远处走来一对夫妻，许是刚打了烊的小本买卖，男人推着放着物料的小车，妇人搀着男人，夕阳下温馨又甜蜜。
那妇人身着素色罗裙，长发挽起，额前几缕散着的长发若有若无地飘动着。夫妻相视一笑，落在大汉的眼里却是格外地动人。
无萧正在琢磨着计划，便突然传来一阵惊叫声和大汉的叫喊声。
“哪里来的这么漂亮的小娘们，给咱们兄弟几个乐呵乐呵吧，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的娘子！”
“我去你的！”男人被一大汉踹至地上，车子上的货物咕噜噜翻了一地，“你的女人让我们哥几个玩一玩，那是给你脸了，识相的就赶紧滚！”
男人跟众位遒劲的汉子比起来简直文弱不堪，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娘子被拿捏着，气的全身都颤抖了，用尽全力撕扯着他们，“娘子!娘子！”
汉子啐了一口，又是下了狠力，男子当即被踹的嘴里淌血，眼冒金星。
妇人哭着推搡着汉子，汉子奸笑着把她抱得更紧，在她胸前重重捏了一把，“啧啧，这娘们还挺有料，兄弟今晚上有福了！我先来！”
“妈的，老子半个月没碰女人了，今天玩个痛快！”
“放开我！快点放开我！”妇人泪水涟涟，心里绝望欲死，每次他们夫妻俩都从这里回家，怎的今日遇到了这群豺狼。
这么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有没有谁能救救她？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茶馆一名男子怯怯道，看模样像是店小二打扮。
“救我！好汉救我！”妇人看到了小二，眼中立马迸发着求生的希望。
“没长眼的东西！没看见哥几个在乐呵吗！滚！”
这几个脸面生，店小二没想到是恶霸一样的人物，但是女子鬼哭般狼嚎着，声音实在是凄惨。店小二面上不忍，踌躇着，一大汉上来一脚将他踢趴在地，店小二哎哟一声，便再不管了。
“真他娘的不识相！”大汉拽着绝望的妇人便往旁边小树林去，“哭吧！你越哭，老子越爽！一会让你哭的更爽！”
忽的大汉惊叫一声，膝盖一弯跪倒在地，“谁他娘的打我？”
一根筷子斜斜插在柔软的土地上，入土三分。
妇人呆呆地朝茶馆里望去。
除了店小二，便只剩一个年轻的少年坐在角落里安然喝茶。
烛火发出昏暗潦倒的光，照在远远的一隅角落中，少年安安静静，从一开始那些汉子也就没注意过。
不过这从天而飞的筷子，不是他的又是谁的？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那男人自然是气不过，“他娘的，敢坏老子的事！”
几人气势汹汹便冲进了茶馆，少年背影颀长挺拔，马鬃一般的马尾高高扎在脑后，一身玄衣被烛火映的冷寂肃穆。
是个练家子，壮汉默契对视，这几个壮汉也是武功高手，然而这么近一看，心就放在了肚子里。
武功讲究气势和健美，追求极致的力量，这少年看上去未及弱冠，实在算不得是个高手，何况他们都是练家子出手，刀尖上舔血的事情做了多了，就算这人厉害，那也抵不过他们几个人的拳脚。
“是你小子没长眼啊？”
无萧悠然地继续喝着茶，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心里想着此次出来定要速战速决，他好早点回去找堇色玩。
“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大汉正在气头上，见少年如此无礼，一拳将他桌上的茶壶震得飞起。茶壶翻倒，茶水迅速洇湿了整个桌面。“我劝你别没事找事，乖乖的滚开，我就饶你一条命。”
空气里，无萧轻轻嗤笑了一声，他慢慢地放下手中茶盏，终于抬起头来。
一瞬间，众位大汉都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
这少年的五官可以说是极为俊美，肤色白皙，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有些女相，只是那眸光锐利如冷电直刺，又实在是不能和俊美相提并论，倒是生生透着一股逼人的英气。
那双如星般的眸子一掀起，周身的气势便如寒冰初融一般，冒着呲呲的冷气。
“想绕我一条命？”无萧缓缓道，声音倒是透着少年独有的轻佻、俏皮，“就凭你？”
大汉们被少年漫不经心的戾气镇住了，一时竟说不出半句话。
终年刀尖上行走，他们还从未见过这般清澈又锐利的眼睛，嘴上懒洋洋，说的话却让人透不过气来。
不过总归只是个少年，没有什么好可怕的，大汉回过神，“哪里的黄毛小子？好大的口气，知道我是谁吗！劝你别在这里逞英雄，乖乖的给我滚蛋！”
骑虎难下，汉子恶狠狠道，“兄弟们！今日别让他活着离开这里！”几人便拔剑向无萧袭去。
天空中，夜幕如约降临，雕栏外的烛火跳跃了一下。
没有人看到少年是何时出手的，但是寒光已经在暗夜中亮起。
继而是一道道猩红色的光芒刺破在夜中。
杀气一瞬间爆发又在一瞬间消亡，须臾之间，壮汉全部扑通倒在地面，每一个人脖颈处温热的鲜血汩汩地流淌着，浸了满地。
为首者剧烈地喘着，他胸口剧痛，不可思议地看向逆光而立的少年。
刚才的所有只在瞬息之间，他没有看清少年是怎么出手的，他甚至没有看清他用的是何武器，但是脖颈的温热正在一波波地涌上来。
无萧手拎着长鞭，清冷月亮被他的颀长身影尽数遮挡，黑暗中他威仪地睨着众人，如同暗夜修罗。
“就凭你，还用剑？”
店小二被这一瞬间的场景吓得肝胆俱裂，刺鼻的血腥味远远地传到了他的鼻端，一阵腥臭扑鼻。
见几人一动不动了，无萧摸摸鼻子。
这下坏了，一不小心又失手了，暴露行踪的话会很麻烦，而且——
他答应了她，以后要想好了再杀人，如此，她会不会又要生他的气了？
可这一幕落在小二眼里，却又是另一番境遇了。
血沾染了满地，触目惊心，先前活生生的壮汉如今成为了一具具躺在自家茶馆的尸体，小二呕着喉头，颤抖着抱着头缩向角落，移动间地面一片小小水渍，腿间已是一片湿凉。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无萧转移过来注意力，像是一只大猫一般，朝店小二慵懒地走去。
小二吓得魂飞魄散，见他一步步走过来更是不断地向地面磕头，“不要杀我，求你不要杀我！”声音战栗如鬼，头狠狠地撞击在地面上，额头已是鲜血淋漓。
“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也不会说，不要杀我，求你不要杀我！”
小二机械地一下一下磕着头，随即一个生硬的物件撞入他的额头。
一锭小巧的银子砸在地面上，咕噜咕噜滚在他眼前。
“不杀你。”很悠闲好听的嗓音。
店小二惶然抬头，无萧已经越过了他，行至门口。
“多谢少侠施手相救，救我娘子！多谢少侠！”“多谢少侠大恩大德！”
门外又是一阵感激声不绝于耳，无萧一阵好笑，挠了挠头。
今天真是新奇事。
回过神来的店小二捧着银子呆愣了片刻，流下不知是劫后余生还是喜极而泣的泪水，“多谢少侠！多谢少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