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八年有余（01）
2019年的夏季烈阳燥热，相机定格了那年的毕业生，广播上放着流行歌曲，高三年级的同学在整个校园拍下属于自己青春的照片。
“小夏，我们合张照吧。”易可不知从哪借来了相机，对着苏晨夏一顿狂拍。
两人沿着校园的各个地方都拍了合照，走到荣誉榜时，苏晨夏愣了下，回头：“可可，帮我在这里拍张照吧。”
易可看了眼身后的荣誉榜，不太理解：“这里？”
“对，就是这里。”
苏晨夏往后看了眼，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又低头整理好衣服，才看向镜头：“好了。”
画面定格，她看着相机里的自己——旁边荣誉榜里的人。
半个荣誉榜都被上一届112班的学长学姐霸占，他们每天都被每位老师拿着作比较。
“你们看看上一届，人家怎么就能学得那么出色，怎么到了你们就不行呢？”
“多学学上一届112班，他们班最后一名都比你们第一考的好！”当然，这有些太夸张了。她想起老师对着他们说这些时，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一阵发笑。
苏晨夏摩挲着相机。
不过，老师说的很对，要向优秀的人学习。
她也要去抚泱大学。
照片上，阳光明媚的午后，女孩穿着白色衬衫站在红色荣誉榜前，而照片里那个小小的穿着黑色汗衫，面色宁静的男生与她咫尺远近。
“还拍吗？”易可勾着苏晨夏的肩膀，也看向她刚拍的照片。
苏晨夏想了会儿，下一瞬拉起易可向校门口走：“我想和我的猫合张影。”
在那个香樟树下，小猫慵懒的趴在地上，看到熟人才漫不经心的抬起眸‘喵’一声，冷酷极了。
她摸了摸猫的头，高一时这只猫还是小小一只，还很怕生，她喂了好久才和慢慢熟悉。现在高中毕业，这只猫她都有些抱不动了，只好蹲在它的身边。
易可调整着焦距，抬起头时，看到苏晨夏眼神柔软的对小猫笑，身后是从树缝稀疏洒下的阳光，将她整个人都衬得很温柔。
见状，易可没有提醒苏晨夏，便按下快门。
蹲着的人听到声响，抬起头：“你怎么都不叫我？”
易可把这张照片递给她看，傲娇的哼笑：“没办法，技术太好。”
“是是是，我们可可技术最好了。”易可见她准备起身，把手伸过去，苏晨夏借着她的力站起：“走吧，回教室收拾东西。”
“好。”
回到教室，班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剩下的见到她们打了声招呼也相继离开，苏晨夏和易可留到了最后。易可是班长，在检查教室的卫生合不合格，空调线路有没有断开。
而她，站在位置上，向右边望去。这三年她不止一次的看向那个位置，在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时，才猛然发觉：那人已经毕业了。
苏晨夏想起那两年少年的身影，一帧帧一幕幕好似昨日才发生。
那年夏天，在微弱的灯光下匆忙一瞥，却成了她高中三年的执念。
“小夏，走吧。”易可站在班门口对她说。
“好。”苏晨夏回了句，转过头，视线透过右边的窗户到达对面，片刻后回过头走出教室。
再见了，我的青春。
再见了，周季白。
高考那两天没有往日那般燥热，风也适宜，吹起来让人觉得舒服，好似连它们也在帮这些人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苏晨夏扎着平日里的高马尾，手里拿着准考证。在迈入考场校门口时，忽然想起去年少年的自信昂然。她笑了下，也学着那人的模样，仰起头，一步步走进考场。
考完试的这个晚上，班级聚餐。她准时到达，看着昔日的同学，觉得有些不舍。很有可能这是最后一次聚这么齐了。
“欸，你们想考哪所大学啊？”不知谁先提起这个话题，引起了很多人的回应。
“我就留在湘城吧，不想离家很远。”
“这哪是我选学校啊，这是学校选我！”
“小夏，你呢？”
上一个同学说的话，还没让苏晨夏收起笑容，目光忽然都注视她还有些茫然，那人又问了遍。她想也没想的说：“抚泱大学。”
易可震惊：“你也太坚定了吧，三年都没改变。”
“那是当然了。”苏晨夏扬眉：“理想大学怎么能随便改呢。”
——
高考完，苏晨夏算是彻底解放了，看着苏煦没日没夜复□□是忍不住逗他，逗完再认命地给他讲解。苏煦的成绩属于中上等，考湘城一中绰绰有余。玩归玩，她讲题时还是非常认真的。
吃完晚饭，苏煦奋笔疾书，苏晨夏端着一盘水果靠在他书桌旁，悠哉悠哉地吃着。刚吃了两块，苏煦便不耐烦了，拍了下桌子，生气道：“苏晨夏，你给我滚出去！”
“你怎么跟你姐说话呢！”她也不恼，只和他对着干。
苏煦忍无可忍站起身把她推出去，举起拳头威胁道：“再打扰我，揍死你！”
牛哇，臭屁孩儿居然都敢这么明目张胆了。
“ba……”苏晨夏准备喊苏承宣，被苏煦一把捂住嘴巴，还顺势夺走了她手里的果盘，‘砰’一声，关上门。
她闲着无聊，就回到屋里刷手机，看到好多个毕业旅行的视频，一个想法涌上心头。
今年暑假她高中毕业，苏煦初中毕业，刚好都有很长时间的暑假，而楚清宜作为老师自然也放暑假，那现在就剩下苏承宣一人了。
她爸爸是警察，这么多年兢兢业业，有时甚至工作起来连家都不回。但苏晨夏觉得如果和他说这个暑假一家人出去玩几天，他应该也是会同意的。
想明白的瞬间，她高兴的在床上翻滚，又拿起手机去客厅找家里大人商量。
刚开始，苏承宣以警局工作忙为由拒绝了一次，让楚清宜带着她和苏煦出去。本来就是一家人一起出去玩，少一个还算什么，为此苏晨夏生了好多天闷气，又拉着苏煦一同和苏承宣撒娇。
终于在苏煦中考前的几天，苏承宣松口同意请假陪他们出去玩几天。
楚清宜看着他们姐弟激动地抱在一起，无奈的摇头，又对着苏承宣说：“休息一下也挺好，这么多年你都没怎么休息过。这次把以前的假期都给补回来吧。”
“行，那你这几天上网上搜搜，咱们去哪玩。”
楚清宜：“让他们两个商量吧，我们两个负责‘后勤’。”
苏承宣笑着点头。
苏煦中招考完试，便拉着苏晨夏商量，最后两人选择了去青岛，本来是想去西藏的，但考虑到那里容易高原反应，苏承宣和楚清宜说不定会不习惯，便排除掉，这点他们两个首次站在同一条线上。
考试完的第二天，苏晨夏便收拾行李，订机票，订的是明天上午的。剩下的时间，一边等苏承宣下班，一边做攻略。
他们一家人从来没有一起出去旅过游，两人也是按耐不住的兴奋。
终于等到苏承宣下班时间，楚清宜做好饭，他们却怎么也等不到回来的人。他们也没太担心，毕竟警局总是很忙，苏承宣也从未按时下班。
楚清宜打不通电话，怕两个孩子饿，招呼着先吃饭。但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很不舒服。
饭吃到一半，电话突然响起，三人齐齐望去。他们都听到了那句：“……嫂子，对不起，你们来趟医院吧。”
最开始，他们以为只是出任务时爸爸受了伤，但急匆匆地赶到医院，看到明晃晃的‘手术中’三个字时，瞬间懵了。
苏晨夏有些喘不过气，脚下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开。手术室门口站着很多警察，有的她见过，有的没有，但他们全都面色担忧。
苏煦本来是和苏晨夏并排走，但他停下后没听到身旁的身影。转头看到他姐姐站在远处，眼神空洞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他喉咙发涩，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无助的苏晨夏。可是别说他姐姐了，连楚清宜都坐在椅子上哭泣。他不知道该怎么办，眼泪流下来，他就一个劲儿的擦。
手术室的灯熄灭，门口倏然被众人围起。他们满怀期待，却眼睁睁的看着医生弯腰鞠躬，说了句：“抱歉，我们尽力了……”
希望被此碾碎。
医院的空调吹得人发冷，苏晨夏脑子嗡嗡，耳边全是耳鸣声。她木讷地抬头看向手术室，多希望这只是一个玩笑，下一瞬她的爸爸就会出来笑着对她说：“逗你们玩呢，都哭什么。”
她听见楚清宜嚎啕大哭，忽然觉得这很陌生。以前亲戚总说她妈妈是做学问的，一身傲骨。她印象中的母亲总是冷着脸，对她和苏煦很严厉。别人家总是严父慈母，可他们却是反过来。
苏晨夏从来没见过楚清宜这副模样，狼狈不堪。一切傲骨全都摒弃，她只是一个刚失去丈夫的女人。
……
苏承宣是在追捕犯罪嫌疑人时被杀害的，那是个杀人犯亡命之徒，手里有把刀。当时情况紧急，其他警员还未赶到，他便一个人追捕。
他紧紧抓住杀人犯，却不曾想那人掏出了把刀。刀插|进肉里，疼到额头冒虚汗。这个杀人犯他们追踪了好久，他不能让人跑了。
就这样，中了整整五刀，有两刀在心脏。苏承宣撑到了其他警员赶来，在看到他们那一刻，他才松了口气，慢慢闭上眼睛。
耳边响起一道声音：“爸，我都订好机票了，就等你喽。”
他可能要失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