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墙之三仙姑的命运
三仙姑这个月子没坐好。不仅月子没过好，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不舒心啊。好容易生个儿子，平白无故比别人多了四个指头。人的身体器官不能多也不能少，你说每个人都两只眼睛，你长个三只眼或者独眼龙，是不是与众不同？是不是得让人刮目相看？是不是得让人避之不及，或者逃之夭夭呢？
三仙姑一生气，后果很严重。老赵家就鸡犬不宁了。她坐在炕上骂了一个月。骂的什么呢？列出几条听听：
“我操你妈的赵利民！你就是个白痴！你他妈啥种呀？我这好好的地亩让你糟蹋了！”
“你们老赵家这是缺了德呀！积攒的孙子多了四个指头！”
“你们祖辈没干好事吧！为啥报应到我头上呢！”
“你们家就是穷命根！你们家可害苦我了！”
……
如此这般每天骂，赵有贵都不敢回家，他每天一大早，就拿了干粮泡在地里干活，或者拿着干粮赶着毛驴车出去一天，啥时等到了晚上，儿媳妇熄了灯睡了，才敢回家。赵利民也想躲出去，但是三仙姑需要人伺候，只好硬着头皮在家听她骂。这可苦了婆婆，她心里犯急，躺在床上死的心都有。一天到晚也不吃饭，就想把自己饿死。利民含着眼泪让她吃饭，她也哭着对利民说：“给我买点耗子药吧。”利民一听，悲痛万分。这时候三仙姑在正房里又开腔骂上了：“他妈的！人都死哪去了！一家子都他妈是死人啊！孩子拉了也不管！”说完从孩子屁股底下抽出黄澄澄的屎尿布扔在地上，边给孩子换尿布边骂。她的嘴也不累，一时一刻都不休息。赵利民黑着脸从母亲房里走出来，进了自己的屋，看到脚下的屎尿布，低头捡起来，走到院子里。院子里晒着一大盆水，热乎乎的。他把尿布放到大盆里洗。一边洗一边掉眼泪。他的傻大哥推着轮椅在他旁边嗷嗷地叫个不停。
“滚一边去！”他踢了大哥一脚。傻大哥委屈地歪着脖子，自己推着自己往一边去了。洗完尿布坐在门槛上抽烟。他一边抽烟一边觉得生无可恋。这个家怎么这么苦啊！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怎么是六指啊！
这时候三仙姑又开骂了：
“一天到晚鬼影子看不到一个！你们家人都死了吗？”
利民忽的站起身，气不打一处来，大步进屋，照着那张一开一合骂人的嘴就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骂声一下停止了。接着就是狂风暴雨一样的哭爹喊妈和大哭。三仙姑从来没想到有人还敢打她。从小到大也没挨过打呀。惹了三仙姑，那这事就没完没了了。
三仙姑月子也不坐了，踢拉着鞋抱着孩子，跑回对院娘家去了。赵太婆不干了。她想：自己女儿再混蛋，你赵利民也不能在月子里打她！这是不想让她好好坐月子呀，太歹毒了吧！赵太婆跑到利民家，一顿抄家，把桌子上的、柜子上的，所有的瓶瓶罐罐都胡落到地上，然后脱下纳着千层底的黑布鞋，照着蹲在角落的赵利民一顿抽打。利民双手抱着脑袋，也不动窝，就让她打。打累了，赵太婆才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三仙姑就在娘家接着坐月子。两个嫂子和母亲轮流伺候她。她还是气不舒。但是又不好骂人，每天闷闷不乐，希望赵利民来赔不是、说好话，央求她回去。但是月子都坐完了，赵利民也没有来。
自从三仙姑回了娘家，赵利民心里像落下了石头一样，平静踏实。家里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一切照旧。老爷子赵有贵也不出去躲着去了。利民妈也吃饭了。大傻哥也不叽叽歪歪地委屈了。
“爸，一开始就多余。咋也是活一辈子，干嘛娶个丧门星回来！我干脆和她离婚算了！”赵利民说。
“胡说！结婚是人一辈子必须走的路！”赵有贵吧嗒了一口旱烟袋说:“等她气消了，接她回来吧！”
“我不去，爱回来不回来！回来就接着过，不回来就在她娘家过吧！”赵利民套上毛驴车去地里除草了。眼见着女儿在自己家待了两个月了，她心里这个不痛快。这个该死的赵利民还不来接媳妇回去。时间长了，我的两个儿媳妇都不乐意了。这个赵有贵也是，小孩子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她天天站在门口冲对院望，巴望着对面来人把女儿接回去。这天她看见利民赶着毛驴车出去，她站在门口笑着说：“利民！还不过来看看你儿子！都长胖了！”
利民假装没看见赶着车急匆匆走了。赵太婆这个气，骂道：“小王八羔子！给你脸了！”
三仙姑没了往日的嚣张，每日以泪洗面。母亲劝她别哭，坐月子会把眼睛哭坏。她不听，就觉得自己委屈。看谁都不顺眼。大嫂给她熬的小米粥红糖和煮鸡蛋，她说小米粥不烫嘴，诬赖大嫂放了凉水。大嫂气的诅咒发誓。二嫂给她的孩子买了几件小衣服，她说不好看，明明是男孩，给买个粉颜色的。二嫂也很委屈说，童装店推荐这款是纯棉的，小孩子穿啥颜色都可以。两个妯娌心里不悦，纷纷发牢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天到晚待在娘家，脾气还不好，你以为你真是仙姑啊！”
这话传到三仙姑耳朵里，她心里也很难过。巴不得这该死的赵利民过来接她回去？自己回去太没面子了。有时候人为了面子，活受罪。三仙姑就是这样。赵太婆也是这样。三仙姑在娘家待了三个月，孩子快百天了，赵利民还没来接。赵太婆气坏了，跑到赵有贵家大骂了一顿，逼着老赵家赶着毛驴车把女儿接回去。赵利民不去接，老公公没办法只好赶着毛驴车穿过土路，来到赵太婆家。三仙姑抱着孩子站在院子里，早已等候多时了。
赵有贵让儿媳妇坐上毛驴车，自己赶着毛驴掉过头，穿过土路，进了自家院子。人们都纷纷议论：“呵呵，那么近，自己抱孩子回去得了，还让老公公赶毛驴车来接，还不够来回掉车头的呢！哈哈，这三仙姑真是折腾人！”
三仙姑终于回到自己家了。她环顾四周，三个月仿佛隔着一个世纪。
赵利民见她回来了，也不言语，该干啥干啥，一家人都不说话也不理她。她也觉得没意思，赶紧把孩子放在炕上，收拾屋子，还做了饭，亲自端饭到婆婆病榻前。老公公看到她这样，就说：“丫头，你们吃你们的，我和你娘、你大哥，我们自己做饭吃。你们也三口人了，也自个做饭吃吧，以后好好过日子吧，可别打架了，让外人笑话。”
三仙姑羞红了脸，答应着退了出来。
晚上，三仙姑脱了衣服，往利民被窝里钻。利民不动窝。蜷缩着腿背对着她，装睡。她就搂住那宽宽的臂膀，挨着他也假装睡着了。两个人就这样，彼此假装地躺了一夜。快亮天的时候，三仙姑火了，她一夜没睡，就等利民爱抚她，结果利民一动不动，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她又开始骂上了：“操你妈的赵利民！你他妈装什么装！你他妈少在我面前装蒜！老娘不吃你这一套！”
三仙姑一夜没睡，她期待着他亲吻他爱抚她。可是赵利民一开始装睡，后来真睡着了，她非常生气，又不好发作，翻来覆去睡不着，天快亮时，她的愤怒爆棚了，所以又开骂了。利民被她骂醒了，揉揉眼睛，看着身边这个一丝不挂的女人，正冲着他骂脏话。他猛的翻过身去，像老牛一样压在她身上。那女人不骂了，反而笑了。
三仙姑被赵利民揉搓、翻滚、砸吧半天，心里的气也消了，获得满足后，第一个起来做饭，收拾屋子。躺在炕上的利民，看着干活的三仙姑，心里想：“这个娘们就是欠操！赶明儿她一发脾气，就按在地上操一顿就老实了！”还真让利民说对了。三仙姑精力旺盛，能吃还不上膘，性欲极强。平常就比利民吃的多，现在哺乳孩子，吃的更多，就是不长肉。赵太婆曾经说她是“没良心，吃啥都白吃，就是不长肉！”
其实人们都不知道这是一种病，叫肝阳上亢。这个女人脾气大，干吃不上膘，性欲强，阴虚火旺。可她不知道啊。反正就是每天晚上都要，有时一晚上要好几次，利民哪受得了？他白天还干活，都招架不住了。每次从她身上爬下来，累的马上就呼呼睡着了。三仙姑好像真的是仙人附体，她还嫌不够，只好自己用手指头代替，直到自己脸红发热，呼哧带喘才肯睡去。时间长了，三仙姑更瘦了，脸颊上泛起了红晕，还挺好看的。岂不知这是虚火上升。
利民家的后院是赵满喜家。满喜买了一个西北的媳妇。媳妇又粗又胖，泼辣的很。这几天他们两家公用的墙被雨水冲塌了。
两家人商量合伙把这堵墙垒上。在垒墙的过程中，三仙姑发现赵满喜打墙基占用了她家半尺地盘。她不干了。就和满喜吵吵起来：“我说赵满喜，你他妈真够可以的啊，按原来的地基不就行了？非得占我家的地方，这下你家地方大了是不是？搞那么大地方是不是想找野汉子怕没地方躺啊！”
本来三仙姑有理，让她这一骂没理了！赵满喜也和她对骂：“你这个娘们怎么出口就骂人？赵利民惯着你，我可不惯你！再骂一句试试，我不打死你！”
三仙姑才不怕威胁呢，跳着高掐着腰就骂声不断。赵满喜也不敢动手，男人打女人不雅观，他虽然那样说，但是不敢动手。三仙姑就是利用他这点，口吐莲花，把赵满喜骂个狗血喷头。赵利民拉她劝说也不管用。这时候赵满喜新婚不久的西北媳妇跑出来，冲着三仙姑就是一拳。三仙姑没注意，脸上就挨了一拳，鼻子流血了。一看是赵满喜老婆，那就开打吧。三仙姑不是满喜媳妇的对手，被人家挠了满脸花，加上鼻子流血，满脸都是血道子，鲜血淋漓，让人害怕。三仙姑哭着闹着还想往前扑，满喜媳妇从手指甲缝里拽出一条细细的肉皮对她说：“还敢过来？再来还挠你！”
三仙姑怔了怔，真的不敢过去了。利民赶紧把她拽回去，然后又和满喜垒起墙来。利民不在乎多占用自己的地方，农村院子大，让他一尺又何妨？可是老婆们都是斤斤计较。两个大男人反而嘻嘻哈哈地边垒墙边说笑：“老娘们啥事就爱计较，就是欠操的货！”“可不，一操就老实了！”
“你们几次啊？”利民问。
“刚结婚头几天，一晚三次，这几天不行了，腰痛，一晚一次就不错了。”满喜说:“你呢？”
利民傻呵呵地笑了：“别提了，我就像个工具。人家要的勤，我都受不了了！”
“哈哈，好事啊！快说，一天几次？”满喜来劲了，停下手里的活，忙问。
“刚结婚那阵，一天六次，后来一天三次，现在每天都得一两次！”利民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
“啊！不要命了啊！”满喜惊住了。
“那还嫌少呢！人家不满足，不给就不高兴发脾气！”利民咧嘴苦笑着。
“哎呀，你这娘们不是白虎精转世吧！怪不得叫三仙姑呢！有仙人护体呢。我可告诫你，别累坏了身子！你看过去的皇帝老儿，早早就累死了，都是在这上面累的。”满喜悄悄地说。
两个大老爷们垒完墙，各自回屋。利民看到自己媳妇吓了一跳。只见她满脸血口子，又红又肿，眼睛也肿起来了，鼻子嘴巴也肿了。
利民心说：“这娘们真够狠的，把三仙姑挠成这样！”
三仙姑好一阵子不敢出门。赵太婆又急又气，站在赵满喜家门口骂了好几天。谁也不敢出来和赵太婆较量。一来赵太婆辈分大，二来她年龄大。赵满喜和媳妇每天龟缩在屋里不敢出来。骂归骂，看着女儿的脸被挠成那样。赵太婆还是心有不甘。谁去她家，她就跟谁骂赵满喜的老婆，说她是：“西北狼！是骚浪货！不定跟了多少男人！手指甲盖有毒！把个三仙姑毁容了！”
说也奇怪，三仙姑自从被挠了满脸花后，脾气大变样。原来的戾气消失殆尽。每天说话都慢声细语，不敢抬头，躲闪着人们的目光。她脸上的伤疤血没了，却脓水不断。上了药膏好了，结痂了，过了几天又奇痒无比，于是又抓又挠。又流脓水、再上药、再结痂、再痒再挠、再流脓水……一年过去了，不见好。两年过去了，还不好。三年了。孩子都大跑小颠了，她的脸上如同长了一对红蝴蝶，鲜红斑痣让人不敢看。浑身没精神，也不要求每天晚上几次几次了。赵利民也不敢看她，也不敢挨着她。怕那脓水沾到自己脸上？赵太婆看不过了，让赵利民赶着车拉着媳妇去城里看看咋回事，是不是那个老歹手指甲有毒。赵太婆给满喜老婆起了一个外号叫“老歹！”
从医院回来，两口子一声不吭，三仙姑欲哭无泪。赵太婆问咋回事：
“化验了吗？是不是老歹手指甲有毒，给中毒了？”赵太婆追着问。
“红斑狼疮。”利民说。
“什么？狼疮！看看，就是老歹手指甲有毒！”赵太婆咆哮着，又去赵满喜家骂了半天。
“唉，快别让你妈骂了！你没听大夫说嘛，这是你自身免疫病！”利民躲在地上抽烟自言自语：“天遭有雨，人遭有祸啊。”
三仙姑把她娘推回家去了。
从那以后，三仙姑就长年累月和药伴随。人家都说可能赵有贵家风水不好，他家人尽是病包。赵有贵也去祖坟看，祖坟在庄稼地里，四周平平整整的，这不挺好的吗？找人看了也说没啥问题，那问题出在哪呢？有人说赵有贵的祖辈是巫师，骗了不少人，估计是报应。也有的说赵家沟几百年前是一个祖宗，现在互相通婚，可能近亲结婚，导致孩子六指，媳妇有病……不管怎么说，赵有贵和赵利民的头上被安排了很多不幸的词：“没福气”、“穷命鬼”、“命该如此！”等等。自从三仙姑得了红斑狼疮，赵太婆都不敢让她回娘家待着，生怕传染给家人。但是也心疼女儿，时不时送点好吃的过来，又叹着气走了。
三仙姑自此也不敢出门了，要是出门必须裹着头巾，把脸蒙住。她怕别人看到她的脸上红斑突起的样子。人活着就是这张脸。这脸一破了相，就无比悲痛。三仙姑渐渐地性格内向了。她不爱说话了，也不敢说话了，生怕赵利民不要她了。她天天哄孩子，做饭，伺候婆婆和大伯子哥。赵有贵看在眼里，也比较释然了。这或许也是因祸得福吧。否则三仙姑能把这家房盖揭了。现在她得了这个不死的癌症一样的病，可以让她老实点，家里也太平了。
赵利民却嫌弃三仙姑了。他不和她一个被窝睡觉了，那么大一盘炕，赵利民睡在炕尾，三仙姑睡在炕头。中间是孩子。他们的孩子叫赵家阳，因为和三仙姑一样属羊，小名就叫羊儿。三仙姑晚上还想要，等孩子睡着了，她就爬到丈夫跟前，钻进他的被窝，被赵利民使劲踹出被窝，他厌恶地对她说：“滚一边去！别招到我！也不看看你啥德行了！还他妈浪催的一样！真你妈不要脸！”
要在以往，借给利民两个胆子，他也不敢这样对三仙姑啊！三仙姑此时却没了脾气，怯怯的回到自己被窝，哭了一夜。老赵家是不给她看病，一来没钱，二来怕看好了三仙姑又翻天覆地地闹。
只有赵太婆心疼女儿，秋天卖了粮食，带着女儿去省城看病。一番检查后得出的毛病就是红斑狼疮。也不知道病因是啥。赵太婆就把老歹怎么挠她女儿的事说了，问大夫是不是那个娘们手指甲有毒？大夫摇摇头，说还是病人内里的毛病，也不排除遗传因素。赵太婆说自己家兄弟姐妹都没这个毛病？，怎么会遗传？大夫说这种病的病因很复杂，目前没有特效药。三仙姑一听心灰意冷，死的心都有。
回到家她更沉默不语了，她现在唯一活下去的动力，就是自己那个六指儿子羊儿。羊儿别看比别人多了好几个指头，但是从小学习特别好。老师经常夸他是个奇才。大家都羡慕老赵家有个前途无量的孙子，也羡慕人家长了六指。还说奇人奇相，六个指头的人不一般！比别人多四个更不一般！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眼看着羊儿上了小学，又上了初中，她每次见到儿子从中心校放假回来，吃着自己的饭，就很欣慰。她问儿子：“羊儿，你嫌弃妈妈吗？”
羊儿一边吃饭一边笑着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一句话说的三仙姑哭了。羊儿摸着满头白发的妈妈说：“别哭了，以后我养你！”三仙姑抱住儿子哇哇地哭起来。早在多年前，自从得了那个病，她的头发就白了。
羊儿上高中时。利民的母亲死了。据说是肾衰竭。出殡那天，村里人都来帮忙。三仙姑用白布蒙着脸，大家对她指指点点。她的头深深埋在自己的胸前，越发的自卑了。又过了几年，利民的傻大哥也死了。人们说：“这老赵有贵时来运转了！家里去了两个累赘，日子以后就好过了！”
赵利民这几年是好过了。他承包了一家土豆圈。手底下雇了好几个工人，每年秋天都挣了不少钱。一挣了钱，就开始翻盖自己的房子？给父亲盖了新房，自己也盖了新房，还在院里盖了厕所和小厢房。三仙姑跟着工人一块干活。房子盖好了，也装修好了。赵利民却不让三仙姑住进来。他高傲地说：“你看你那张脸！一副死不死活不活的样子别把新屋糟蹋了！以后你就住那个厢房吧。”
三仙姑默默地把行李搬进了厢房。这个厢房紧挨着厕所，没风的时候一开窗户，就能闻到厕所的味道。只有大风刮来的时候，她才敢开开窗户、开开门通通风。
利民承包了三年土豆圈，口袋里有钱了，经常不着家。住宾馆，找女人，吃山珍海味，把原来瘦瘦的身材，吃成了圆滚滚的样子，肚子好像怀了孕一般，弯腰都困难，他美美地说，这是将军肚！是有钱人的象征。村里人都知道利民有钱了，羡慕不已，老远就和他打招呼。连后院满喜媳妇，一见他回来，就“利民哥！利民哥！”地叫着。不几天，两个人就找了个理由，外出滚床单了。看着满喜头上郁郁葱葱的样子，利民满意极了。他把满喜的老婆按在身下的时候，还不停地问她：“我俩谁厉害？”
满喜老婆乐的像朵花一样，说：
“哎呀，当然是利民哥厉害啦！你比他强多了！他一上来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不中用哦！利民哥一上来，能让人家神魂颠倒哦！”
利民的战斗力被点燃了，颠鸾倒凤折腾半天，才穿好衣服回家。当然满喜老婆的手里，被塞了好几张红色大钞……
有一天利民还想往常一样，出去应酬。正喝着酒，突然摇晃了一下，眼前发黑，一个跟头栽在地上，不省人事。送到医院抢救。命是保住了，但是瘫痪了，医生说是脑梗死。利民父亲听到儿子这样了，一病不起，那么大年纪了，也扛不住这样的打击。几天后就离开了人世。
好在利民儿子有出息，他考上了一所好大学，也算是三仙姑心里唯一的慰藉吧。
自从搞了土豆圈，利民就经常胡吃海喝。得了三高，他自己都不知道，还每天大吃大喝、搞女人。现在残疾了、瘫痪了。钱和女人都离他而去了。后院的满喜老婆一见到他避之不及，捂着鼻子赶紧躲到远远的。有时候心里还暗自思忖：“哎呀呀！让个瘫子睡了，真是恶心！早知道他这样，可不能让他占便宜！”
三仙姑用推傻大哥的破轮椅，每天推着他晒太阳，给他按摩、揉搓。他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昏聩。清醒的时候，他望着三仙姑那脸上大片红斑，用手颤颤巍巍去摸，眼含热泪。但是说不出话来，他已经不能说话了，彻彻底底是个废人了！此时他也不怕被传染了，三仙姑一离开他的视线，他就拼命地怪叫个不停。他怕失去她，在他看来，只要她活着，他就能活下去。她是他的救星啊！
然而，利民多数时候还是昏聩不认人。哈喇子流着长长的，大小便失禁，浑身泛着恶臭。每当这个时候，白发苍苍的、瘦弱的三仙姑，佝偻着腰，无怨无悔地伺候他，给他洗澡、擦身子，擦屎擦尿……三仙姑此时才四十多岁，就成了老太婆。她的娘，赵太婆的头发还没全白呢。
人活着，有时候不幸中藏着有幸，有幸中藏着不幸。就如同老子那句至理名言：“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
有谁知道，娶了三仙姑，不是他赵利民的幸事呢？好好爱自己的老婆吧。不管她怎样，哪怕如泼妇一般的三仙姑，骨子里也有那一份难得的善良。
善待善良，也许能让人更有福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