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新生(2)
第五十一章
淡金色的阳光洒在前方那座犹如宫殿般的庄园上,穿透明净的玻璃窗,落在男孩的身上。他看着桌上拆开印着百合花的粉色信件,有些失神。
他透过窗户,看向楼下,花园的水池边,一只黄色的仓鼠露出肚皮睡觉,那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女孩正和身边的男子有说有笑,似乎在聊着什么有趣的事,忽然她指着身旁的一朵玫瑰花,男子抬手帮她摘下,折了刺,递给她。
很多次,很多次,在他不在的地方,他们两个互相说着悄悄话,她任性地提着无理的要求,他的爸爸总是有求必应。
他放在身侧的手骤然握紧。
“你为什么不让陆祁轩回信呢?”苏沐语问,“你这样让我显得很无礼。”穆霖一直在寄信给陆祁轩,可陆泽总以她为由,不准他回信,也以他的身体为由,不准她来找他玩。
“她心思太重了。”
“可正因为喜欢,才会耍心机想要讨好他呀。”苏沐语说。她知道陆泽担心什么,虽然她长大了要离开陆家,但对他来说,在这段时间里,她是他们的家人,穆霖可不是单纯的小女孩,她会为了得到陆祁轩,去做破坏她和陆祁轩感情的事情。
只是啊,她和陆祁轩的感情不需要谁来破坏,等到那一天到来,他一定会毫无感情甚至十分开心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最后他得到了一个健康的身体和喜欢的女孩重新结婚,她拿着一大把钱无忧无虑地度过后半生。
“你不也是吗?为了讨心爱女人的欢心,做了很多善事,比起穆霖来说,你好像更心机。你不用怕他到时候维护穆霖的时候会让我难过,我呢,对他没想法,我只要做好福星的工作就行了,工作顺利完成,就按约定好的,我拿着钱离开。”
陆泽愣了愣,惊讶地看着她。
“你的决心总是那么坚定。”陆泽说。
“有担心我的时间,不如多看看你的傻儿子,太善良正直的人会一直吃亏的。”苏沐语叹息地说。
“所以需要一个精明女儿在旁边保护他。”陆泽意味深长地说,说完后走向早就等在一旁的路延。
苏沐语怔住,她不太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看着手中的玫瑰花,仰头望向某个窗户,那个窗户上的窗帘动了动,偷窥的人似乎已经离开了。今天他本该下来修剪他心爱的花朵,可太阳已经很大了,他还没有下来。
真讽刺啊,明明他才是那个男人最最疼爱的孩子,却什么要求都不敢提,说一不二。整天尽是一副遭遇了很多不幸的样子。
就像穆霖的事,如果他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陆泽绝对不会再阻挡。
他的爸爸都不介意他娶一个私生女为妻,又怎么会因为两家的立场问题而不同意他和穆霖在一起呢。
“我看不懂。”路延望着那个捧着花和仓鼠进屋去的女孩。
“明天她就要去上学了。”陆泽说,“我还真没想到,给她增加零用钱之后,她可以学的那么快,超出了我的预期。”
“以什么身份?”
“轩儿的妻子,未来的公爵夫人。”陆泽笑笑。
路延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我好像从来没看懂你在想什么。”
陆泽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认真地说:“我想把她当继承人培养。”
“如果你觉得你的钱太多,就全部给我,我把它捐给穷人。”
“我是认真的。”陆泽说,“轩儿受不了官场的那些黑暗,他以前很开朗,她去世之后我没有管过他,又在王宫呆了两年,现在很多事都憋在心里,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会跟我说。”
“天底下聪明的孤儿那么多,变成私生女不是她的错,我也不介意她的身份,可还有更聪明的你可以选择。”
“重要的不是哪个聪明的孤儿,而是我在她身上倾注的心血。”他的眸光落在某一处,“还有一点,我想知道我在路边捡的这株草,会开出什么样的花。”
路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眸光暗了暗:“她比不上她。”只是,如果陆泽没有把她的真实身份告诉他,他或许根本想不到,这是一个从小在某个偏僻乡村长大不认识几个字的私生女。
重要是他用心浇灌的花吗?
如果是这样,那他的确成功一半了。
在这个女孩的身上,他看到了和陆泽一样的东西。
“我走了。”他淡淡地说。
陆泽闻言,沉默了会儿,说到:“要平安回来。”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陆祁轩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钢琴上的琴谱,语气冷淡地问。
“我给你送信。”苏沐语笑着说,她摇了摇手中的信。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天的陆祁轩似乎格外地讨厌她。
“穆霖给你的。”她说。
“扔了吧。”陆祁轩。
“你们吵架了?”
她看着那个清瘦的背影疑惑地问。
“如果你不能回一个人的信,那看不看内容又有什么关系?”
那个坐在钢琴旁的男孩终于回头望着她,黑色清澈的眼瞳里,硬着她的脸,在这双眼睛里,她看到了厌恶和难过。
“那就回信呗。”
又是这种无所谓的调调,不管什么事,她都是一副很轻松的样子。
“你告诉我怎么回?”他生气地问,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重。
“哀求、撒泼、打滚、闹、绝食、离家出走……那么多方法,总有一个有用。”苏沐语说。
“啊?”陆祁轩错愣,一时间忘了自己还在生气,“我才不像你那么任性。”
“有什么关系?你有一个把你保护的严严实实的爸爸,有一个叔叔把所有空余时间用来教你骑马射击的叔叔。”苏沐语说,“只有没人疼没有资本的小孩,才被要求懂事,不可以任性。”
她把信递到他面前:“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不要整天一副天底下最不幸的样子,我真的好想揍你一顿。”
陆祁轩呆呆地看着放在黑白琴键上的信件,把它放在这里的那个女孩已经离开了,她说的仍是那种无所谓的语气,可这种话他从未听过。
她在羡慕他?
或者说,是嫉妒……
苏沐语靠在门上,手抓着门把手。
系统问她,为什么故意让陆祁轩讨厌她。
她心里有答案,怕自己太贪心吧,人总是要学会知足的,不能得到了钱还妄想得到一个家,她总归要离开这里的。
人最痛苦的事,就是妄想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忽然很想看看陆祁轩的妈妈,她来到陆泽的书房,书房里静悄悄的,刚刚一个人喝完下午茶,一天又快过去了,夕阳照在地毯上,被路延用匕首划破的地方已经补好,她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夕阳发呆。
这几个月她把陆泽所有的画都记住了,就好像这个温柔的女人曾经和她一起生活过,她的一颦一笑,总是那么明媚。
她双手撑着下巴砖头看着那幅被幕布盖住的油画,很早她就注意到这幅画了,不用说,这幅油画肯定又是画着他死去的妻子,这次,又是画的她在哪呢?
陆泽打开门,看到昏暗的屋子里,女孩子撑着下巴出神地望着那幅被幕布遮挡的画,她的两字脚像是无处安放一样,一直来回踢来踢去。
看到他进来,也没多大反应。
“轩儿跟我说,他不想跟穆霖断绝来往,如果我阻止他,他就会离家出走。还有,他想长大了跟你离婚。”陆泽说,“我说,那不是正合她的意思?他说他以后努力赚钱,赚很多钱,那个时候就没有你的份了,他要气死你。”
苏沐语转过来看着他。
“他以前从来不会反抗或者拒绝我的要求。”陆泽说。
“可你看起来很开心。”
“他第一次把心里想的话告诉我了,你对他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苏沐语摆摆手。她觉得自己是个傻子,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去处理他们的父子关系呢?
对她有好处吗?没有任何好处。本来陆泽和她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就半句不离陆祁轩,现在,这个别扭的男孩学会了撒娇,于是她连唯一一个愿意对她好的人也即将失去了。尽管这个人对她好是因为爱屋及乌。
“明天就要去上学了,想好怎么介绍自己了吗?”他问。
“我是陆祁轩的妻子,叫苏沐语,”她说。
“没了?”陆泽惊讶。
“没了。”苏沐语转过来肯定他的问题,“难道还要说什么?”
“比如说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谁给你取,给大家加深印象。”
“我自己,好听吧?”她挑眉。原身的名字她不知道谁取的,反正她的是她自己取的。
陆泽沉吟了会儿,说:“名字一定要父母给的才好,那代表着他们对刚出生孩子的美好祝福,这个祝福将伴随你一生。”
她听后扭过头,不屑地“切”了一声,对于一个私生女来说,出生的时候没被诅咒已经很不错了,祝福什么的,苏沐语觉得她还是找下辈子的苏方良索要比较实在。
“叫‘莲’怎么样?”男人笑着问。
柔和的月光透过明净的窗户照射进来,落在油画上,盖在油画上的幕布被拉下来,画中无数朵明艳的莲花怒放,坐在莲花池畔的女孩面容娇美,白色的纱裙随风飘动,她那么轻灵纯净,仿佛是莲花化身的仙子,下一刻要随风飞走。
她看了很久,才发现那竟然是自己,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自己。如果是苏家人看到了,一定是当场责骂她没有教养,苏筱玥会直接嘲笑她,而不是停下来把这一幕用画笔在画布上定格。
原来在爱你的人眼里,不管你做什么,你都像发着光的天使一样美丽。
她茫然地看着他,她忽然有点懂上午的时候,他说的那句话的意思了。
“看到下面的小白马了吗?”
她走过去,佣人正牵着一匹漂亮的小白马走过来,路延带着陆祁轩出去的时候,并不会带上她,她也不会自讨没趣,所以从来没提过这事。
“你的路叔叔送你的,他说等他回来就教你骑马。”陆泽说。
她呆呆地仰头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