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一天
第三十一章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
陆祁轩坐在床上茫然地看着自己向前伸的手，清晨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窗户洒在暗红色的羊毛地毯上，地毯上的花纹繁复美丽。
好像……又做了奇怪的梦。
可是到底梦见了什么？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手上什么也没有。安娜把他今天要穿的衣服放好，他起床走到更衣室换掉睡衣，安娜看到他一如往常地洗漱更衣，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他已经开门出去了。昨晚的时候明明很难过，可刚刚却像忘了昨天的婚礼一样，一如往常。
陆祁轩像往常一样下楼梯到二楼，在转角处的时候愣了愣。
一个女孩从另一侧过来，两个人刚好在楼梯口碰面，两双眸子互相对视。
苏沐语率先跟他打了声招呼：“早啊。”
她看到他的脚微微动了下，似乎是想退开，看到她的时候，眼中的神色明显有些许温怒和受伤，但看到她身后的晚娜出来时，他又把那些情绪给藏起来，谦逊有礼地跟她打招呼。
打完招呼后气氛有些尴尬。
“有少爷在，我就不用给少夫人带路了。”晚娜说。
“你去忙你的，我带……”陆祁轩看了她一眼，口型变了，“我带沐语过去。”
苏沐语神色有一丝僵硬，他还记得她之前随口说的名字。
晚娜走后，楼梯口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苏沐语觉得似乎更低沉了。
“我应该叫你哪个名字？”陆祁轩问。
“苏沐语。”她有些不自在地说，“等下我把骗了你的钱还给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听到她说还钱之后，陆祁轩反而更难受了。难道她理解错了？
她看出来他很想礼貌地回复她，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没办法再让自己说出别的话，于是乎只能够沉默。
过了很久，他说：“早餐在这边，跟我来。”
苏沐语跟在他身后，他依旧是那个懂事有礼的贵族少爷，边走边跟她介绍着房子的大致路线。可之前的那种亲切感却不见了，明明站的那么近，苏沐语觉得他们两个之间隔了一片望不到边的深海。
头一回，她和他这么陌生。
走到大厅的时候，她忽然被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很大的画吸引了目光，画中的女子美丽圣洁，穿着礼服坐在椅子上回眸浅笑。她的仪态优雅，盘起来的头发上别着珍珠发饰，眼神极为温柔。在她的身旁，是穿着一身笔挺西装的陆泽。
这是她在餐厅的时候看到的那个身处玫瑰花丛的女子？
她突然想起来为什么见到的第一眼会觉得眼熟了，她看着在前面等着她的陆祁轩，他们两个的眉眼是那么相似，黑色的眼眸清澈纯净，有一瞬间她分不清前面究竟是谁陆祁轩在看着她，还是这个女子在看她。
“这是……”她问。
陆祁轩抬眸看了一眼，唇畔露出幸福的笑：“我的妈妈。”
只是那笑容没有持续多久便消失了。
“她在我五岁的时候得了很严重的病去世了。”
她看着陆祁轩，他的眼底深处隐忍着难过和不舍，算下他的年纪，陆夫人应该走了四年了，这么久的时候也该够陆泽另寻新欢了，是个女人都会介意这个画像，如果要重新找个女人结婚，不应该把这幅画收起来吗？
可这幅画还是挂在这里，正正方方地挂在大厅，昨晚她戴着头纱，所以没有看到画。
除了她之外呢？不管是谁，进门第一眼就能看到这座庄园曾经的女主人。就像她还留在这座房子里，正沿着楼梯扶手缓缓地下楼，微笑地向他们问好。
多固执，多执拗。
陆祁轩的母亲，身份地位应该很高吧，所以才让这么一个年轻英俊又富有的男人，直到现在也不敢再娶。
苏沐语突然间意识到了，苏家和陆家，其实是不同的。
萧蔷不能和苏方良在一起，是因为萧蔷身份太卑微了，所以苏方良可以毫不犹豫地抛弃她。
萧蔷活着的时候苏方良当她死了，萧蔷死了的时候，他干脆当没有这个人。
如果萧蔷像她一样也是某个贵族的女儿，苏方良也能像陆泽一样“痴情”吧。
所谓的痴情，原来还是因为出生不同，所谓幸福，也还是如此，不管怎么努力，从出生起，好像就已经注定了。
有些人生来就是天上的明月。
来到餐厅的餐桌上刚坐好，陆泽就进来了。陆祁轩立刻从座位上起身，苏沐语没反应过来，还是坐着。
陆泽看了一眼苏沐语，然后移开目光看向陆祁轩：“没有让你们等很久吧。”
“我们刚刚来。”陆祁轩说。
“沐语昨晚睡得好吗？”陆泽忽然问。
苏沐语没想到陆泽还会特意关注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
这些年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住所了，有地方住已经很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有适不适应的想法……
苏沐语摇摇头。
无微不至的关怀。这就是大家族的修养吗？和苏家简直判若云泥。
其实以苏家的地位，压根不需要对她这么礼貌和尊重，就算过的不好，苏方良不仅不会去做什么，反而还会怪她没有尽好本分。
看到她一如既往的沉默，陆泽也没有再问下去：“那吃饭吧。”
苏沐语看到桌上的餐具头大了，她在原来的世界是几乎没用过刀叉吃饭，虽然在苏家学了一些时间，可和真的把这种礼仪成为习惯的陆家人对比，一眼就会被人看穿。
如果陆泽真的发现了她私生女的身份，那后果会很严重。
就在她犯难的时候，陆泽忽然对陆祁轩说：“轩儿，你握刀的动作是不是不对？”
陆祁轩迷惑地转头看向陆泽，又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没有错啊。”
苏沐语趁着他们两个说话的功夫赶紧学着陆祁轩。
“我刚刚好像看到你低头吃东西了。”陆泽说。
“有吗？”陆祁轩回忆了下，“我刚刚只在喝汤的时候低了下头。”
头微微低了下的苏沐语立刻把头抬起来。
“那就是吃煎蛋的时候切得太大块了。”陆泽说。
“这个也很大吗？”陆祁轩很不解地问，那一小块像布丁一样，“我一直是按照标准来的。”
“是吗？”陆泽说。
“爸爸……你今天……”陆祁轩欲言又止，他觉得他爸爸今天好像故意在挑他的错误一样。
“你终于发现我在耍你了。”陆泽说。
“？？”陆祁轩。
苏沐语差点笑了出来，不过还是忍住了，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早餐，没有插进他们父子俩的话题，内向的小白花，这是她给自己设定的角色。
祸从口出，少说话能少很多麻烦事。
陆泽忽然觉得无趣，两个孩子心里明明有很多话，却总是憋着不肯说出来，激将法也好，哄骗也好，就是不愿意把自己的真实情感告诉他。
就像是外人。
“吃饭吧。”他看了眼苏沐语，看到她学的有模有样了，就没有再说话了。
苏沐语突然察觉到一道目光，她看着陆祁轩，那些动作就像是用尺子量好的，挑不出一丝毛病，陆泽天天和他一起吃饭，为什么专挑今天来逗他呢？
她的余光落在陆泽脸上，只见他抬眸，微微一笑。
其实，是在教她？
因为陆祁轩是他的儿子，是他的家人，所以并不会因为这些话而难过，可她不同，她是刚刚来到这个家，有些话从自己的家人之口说出来，和从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家人说出来是温暖的提醒，不熟悉的人说出来，就会让人难堪。
他一直在关注着她？
“趁着上午有时间，我们去逛街怎么样？”吃完早餐后，陆泽提议。
“这几天我会很忙，可能没有时间陪你们，可要抓紧机会哦，有什么想去的地方，赶紧说出来。”陆泽一副任你们宰割的样子。
陆祁轩忽然想起自己很久没有去书店了，他想买几本钢琴谱子练习，可他转念又想，等老师来了完全可以叫老师带过来，他说：“爸爸，我没有想去的地方。”
陆泽心底叹息一声：“沐语呢？”
“我也没有。”苏沐语说。当阔太太第一件事当然要去珠宝店啦，但她现在怎么能说出来。
“爸爸，难得有空闲的时间，你就好好休息。”陆祁轩说。
“好吧，那我们去书店和珠宝店。”陆泽忍无可忍地说。
“？？？”陆祁轩、苏沐语。
陆祁轩、苏沐语：他怎么知道我想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