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往事（一）
谈炎很快提着几包药跟他们会合。
一行人朝着渔村走去。
越往渔村走，愈能闻到海水的咸腥味儿，不远处就是一片大海，广袤无际，隐隐能看见几个黑点，离得近了才发现是几艘渔船。
渔船满载而归。
上面走下来一个打着赤膊，肌肉虬结的汉子，面色冷硬。
说话却十分豪爽：“阿炎，这是你带来的朋友吗，今天哥出海收获颇丰，都来我家吃饭啊！”
众人正要婉言拒绝，被谈炎一口应下。
“别忘了盐焗花螺。”
汉子笑骂：“忘不了你爱吃的！”
说完暂时分道扬镳。
在去谈炎家里时，他开口解释，“刘大哥很是热情好客，你们若不去他定会再劝几番的。”
又补充了句：“你们肯定会喜欢的。”
闻人琅听了却不免有几分好奇，她自小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她倒要看看有多好吃。
众人入了村头又往里走了会儿，一路上的人见了他们毫不惊讶，皆是友好的笑问，也有甚者邀请去自家做客。
不得不感叹渔村民风之淳朴。
走到村里最后一户人家时，谈炎停了下来。
他轻轻敲门。
不轻不重。
到第三下时，才有声音传来。
“就来。”
一身麻布的妇人将门从里面推个缝，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只是眼睛带着层灰翳，那些褶子微微皱起，摸索着对准莫惊春他们露出笑容。
“小炎带人回来了。”
谈炎扶着妇人往里走，示意他们进来。
进院门里是一片空地，堆满了木材和一地的木屑，旁边是一排码放的整整齐齐的柴垛。
院子比之一般的要大上许多，除正堂外还有四个厢房。
三人随着谈炎进了正堂。
谈炎端了三碗水出来。
泉水清甜甘冽，饮后口齿回甘，整个人都舒爽了起来。
妇人有些歉意：“都怪老婆子不中用，若是还看得见，定是要好好招待你们一番。”
谈炎不赞同的拍了拍妇人。
妇人笑了笑：“你们是小炎第一个带回家的朋友。”然后接着道，“小炎这孩子脾气倔的很，什么事都很要强，遇见什么事也不告诉我们，只是一个人闷在心里。”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谈炎的手。
“还是孩子的年纪呢，成天这么沉稳做什么。”
闻人琅抓住了关键词，她开口问道：“大娘，阿炎多大啊？”
妇人：“十八岁的生辰刚过没多久呢，你们不是朋友么？”
闻人琅火速圆场，打着哈哈：“我们也是最近才认识的，但是不知怎么的，一见如故啊！”
妇人放下心来，继续絮絮叨叨跟他们讲着谈炎以前小时候的事情。
闻人琅轻瞥了一眼谈炎，对上他的眼睛后火速收回了视线不敢再看。
你别说，长得还真成熟。
谈笑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角。
话过三巡。
妇人这才拍着头说：“哎呀，今天一高兴不小心跟你们说了这么多，不打扰你们年轻人说话了，怪我怪我。”
说完对谈炎说困了想先休息会儿，拒绝了谈炎的搀扶，朝卧房慢慢走去。虽不能识物，但是凭借多年的感知，倒是也没怎么摔倒过。
听了一嘴的八卦，闻人琅还有些意犹未尽。
谈炎估摸着时间，带着众人去了刘大哥那里吃饭。
饭桌上，推杯换盏间，刘壮“啪”的把酒碗重重放在桌上，碗里的酒水因他的动作晃出少许，洇湿了一小片桌面。
惊得闻人琅本能放下了手里的盐焗花螺，她一脸心疼，好不容易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这不浪费么，浪费是可耻的！
她待会儿要多吃些补回来。
刘壮喝了酒醉醺醺的，整个人站起身来踉跄了一下，被莫惊春隔着衣服虚扶了一下。
刘壮笑嘻嘻的：“我没喝醉！继续喝！”
说完又拿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
下一刻高大威猛的汉子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嘴里还在含混嘟囔着一个名字。
“周…”
莫惊春离得最近，只是刘壮说话断断续续的有些听不清，他只得俯身下去，隔了一个安全距离。
“周…周允。”
“报…报仇……”
“周允是谁？”
“不会是周麻子吧？”闻人琅小声回答。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戳中了刘壮的神经，他“嗖”的一下从地上窜了起来，人高马大的，还挺有气势，若是忽略他摇摇晃晃的姿势就更好了。
他吐字认真：“不是麻子，是周允。”
莫惊春：“刘兄不妨直言，醉鬼的话我们可不会信。”
刘壮坐在了板凳上，又闷了一碗酒，神色恢复了清明。
他看向莫惊春几人。
“我也不瞒各位，刚见面时我就知道你们是离殇山的人。我知道仙门弟子都是除恶务尽、守卫一方太平的。平日里的琐事我是万万不敢劳烦各位的，若不是迫不得已……”
说及此，刘壮的神色变得黯然。
“我一个小渔民偏居一隅，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我也懂得一个道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说完，刘壮“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迅速磕了好几个头，力道大得额头上已是一片红肿。
发生的太过突然，都未有人反应过来，回神后莫惊春和谈炎强硬的将刘壮从地上拽了起来。
一个高大威猛的汉子，捂着脸痛哭起来。
他开始缓缓讲起一段往事。
……
仲冬时节，雪花纷飞。
农户点着旱烟，吐出一口烟圈，咂巴咂巴嘴回味了下，下一秒将猩红的旱烟按在了跪在地上的男孩身上。
说是男孩，却灰扑扑的，不仔细看都没发现地上还有个人，大冬天一截手腕脚腕赤喇喇的露在外面，肌肤上满是烫伤的痕迹，有的已经结了痂，有的还泛着红，周围起了一圈脓包。
男孩惨叫一声往后瑟缩了一下。
却被男人狠狠揪着衣领扯了回来，男孩怕的眼眶通红，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因为男人会嫌弃他的声音难听恶心，会打的更凶。
男孩的脸骤然从黑暗中拉出来，细微的阳光从薄薄一层透风的窗子间照了过来，那是八岁的周允。
男人发泄完后狠狠踢了周允一脚，抖落烟灰在他身上骂骂咧咧的走了。
周允疼的蜷缩起来。
仿佛这样才能好受一点。
周允按了按肚子，哇的咳出一口血。
晕过去的时候，他模模糊糊的想，是不是死了就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