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启
再次睁开眼睛,利亚娜漂浮在空中。
准确说,她本人正处于类似于魂灵的状态,漂浮在一片黑暗的虚空之中。
这是通闇虚空。
其是通往未知领域的非真实之地,是南北境公认的最危险的地方之一。
但同时,这里又是南北境最隐秘的地方,其不被任何势力控制。这意味着,在这里进行任何祈祷和施展任何术法,都不会被任一机构监管或察觉。
这正适合利亚娜接下来要做的事。而这件事,是她从刚才发现自己重生后就迫不及待想做的。
她想探索自己目前状况的真相。
这是针对她这个死灵的幻境?还是真的时间回溯,才让她死后重生,回到过去?
在一片阴影中,利亚娜双手合十,虔诚念道:
“深渊中的存在,
冥府的主宰,
您渴求永生的信徒在现世迷失。
祈求神启的赐予,
以告魂安。”
她话音刚落,眼前的阴影倏然出现了隐秘的变化。
虚空中漫起一片黑影,其以数只蝙蝠的形态从虚空中冲出,刺入了她的身体。
像是无法相容一般,利亚娜胸腔一阵剧痛,吐出了一口黑血。
抓紧时间,她未擦嘴角血迹,双手交握,念出了第二段古语:
“自然的意志,
下巫的守护者,
信徒在此向您祈祷,
愿您守护下巫安康,
赐予神迹。”
然而这一次,随她话音落下,身边并无变化。却见一道灰白色的光芒徐徐朝她漫来,一瞬间,利亚娜浑身发暖,身体的剧痛渐渐散去。
神性。
利亚娜瞳孔猛然一缩。
她念出针对不同信仰的两段神启咒,都激发了相应的正确的神性反应。
如果是幻境,这将无法生效——现世再强大的幻术大师,都无法模拟出两种神性。
她头皮在发麻。
难道自己这次是真的重生?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重生?
回忆自己在重生前灵界中的一切,并无反常,利亚娜思索不出其中的原因所在。
但她绝不相信,会存在神因怜悯她前世遭遇不幸而令时间回溯、一切重来这种事。
她心中,世间不幸虽多,但神从不怜悯。
所有事件必有因果。
利亚娜站在虚空中静默了许久,脑中思绪却依旧凌乱。
而这时,一个念头倏然如电光般在她脑海中闪过,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
……她突然意识到,重生的原因倒是次要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既然她自己能因为莫名的原因重生,那么,会不会也存在其他人,也经历了和她一样的重生?
如果真有,是北境人还好。
但若真有其他的南境人重生,更甚,是神院内部人,知晓了她未来和神院的冲突,大概率将置她于死地。她目前的实力,极大可能无力抗衡。
“……不过,我也不用太担心。利亚娜·高登这个身份现在清清白白,就算真另有其人重生,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对付我和处置我。”
利亚娜转念一想,却又想通了另一个方向,“只要不是雷恩斯·德威尔、诺拉·克拉雷、安霍尔德家族那几位高层……问题都不大。”
她立时决定不再杞人忧天。
嘴中迸出一句古语,她随即退出了魂灵的状态,又回到了卡塔尔黑市。
“走了。”付完钱币,利亚娜重新戴上兜帽,离开了店铺。
她打算先回到现世,通过打听之前的事件是否有改变来确认是否有其他重生者的存在。
——只要一盘棋局所有的棋子都是先前的状态,棋局便不会变幻模样。但如果棋子易位,之后的局势也必定出现一系列的明显或潜在的变化。
如果之前没有异常,她将会从现在开始警惕,是否有人之后展现出与过去的明显不同。
……
在来往下巫族人的探究目光下,雷恩斯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利亚娜树屋所在的巨木下。
他已用术法收回了狮鹫,一双湛蓝的眼睛关注着过往的人群,想从中找到利亚娜。但利亚娜始终没有出现。
……利亚娜,这时还能去哪里?
就在雷恩斯想起他之前询问的人提到的另一个可能性,打算转道前往神院下院时,他灵性倏然一动,他发现是他随身携带的通讯罗盘传来了一条消息。
通讯罗盘,是神院最早一代神术师研发出来的神奇道具。使用它,可以与人进行远程传递消息。而随着其更新换代,现在已经可以选择指定目标定向发送消息。只要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便可以建立互相的联结,进行私密的对话。
雷恩斯打开罗盘,发现是它与赞恩的联结出现了异动,发来了一条消息。
“雷恩斯,如果可以,尽快回内庭。去北境打听席勒斯兄长消息的人回来了,一死一伤。安霍尔德那边第一时间来了人,望你回归主持。”
雷恩斯眸色一凝。
他重生的第一时间只想到了利亚娜,竟然忘记了这件事,也是在今天发生。
他的确得亲自回去料理,因为赞恩一个人,根本挡不住。
离开前,他抬眸又望了眼利亚娜的树屋。
等他处理完了这些事,再回来找利亚娜也好。
……
斜阳下,一座伫立于神院北部的白砖红顶建筑,熠熠生辉。其圆顶上树藤缠绕,悬挂而下。
这正是神院内庭,管理神院的大家族在此常驻,是神院中最肃穆的议事之地。
然而,当雷恩斯刚走到内庭议事堂前,正待推门而入时,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气势汹汹的怒吼:
“——哈,少神官,我想你们的这位席勒斯兄长可称不上神官!你们不要忘了,席勒斯·德威尔可是早在九年前就成为了弃神者,背离光明,逃亡至闇域后还和一众北境人牵扯不清!这种人,你们三大家族还想继续派多少人去北境为他送死?”
这道声音令雷恩斯脚步一顿。他听出这声音来自安霍尔德家族的长老乌利亚,却还是继续走了进去。
议事堂中央,一个宽额头、鹰钩鼻的老人正站在那里,咄咄逼人地摇晃着他那一大把灰白的胡子。
而赞恩下颌紧绷地坐在另一头,额头青筋暴起,似要辩解,却又无从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