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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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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的更大了些……

    逃亡的压抑不仅对于许轻舟来说异常绝望,对于所有爱他的人眼睁睁看着他被无数人追杀而无能为力亦是。

    而当孔阙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似乎注定着已经错失了唯一能够帮他的机会。

    她清楚自己为何而晕倒,那个女人所作所为即便是身为其子嗣的孔阙也难以理解,因为神心不可猜测。但她偏偏又不懂为什么明明已经将自己摒弃在了世间,又为何要在乎她的生死。

    孔阙是没有憎恨过任何人的,因为她的心太过清澈纯粹,而此刻却又一丝丝异样的情绪开始慢慢诞生。

    出了玉舫,抬头就能看到在天穹之上的实时追踪画面,而其内许轻舟的伤势在服用了药后依旧显得无比虚弱。单凭匆匆而过的场景,孔阙不清楚许轻舟逃到了哪里,只知道其身边有个十分善于藏匿的师叔在护送着他向泗国之外逃离。但画面之中的他被定神针刺入体内,任凭逃到天涯海角也终究还是会被找到。

    如今等待着许轻舟的只有死路一条,那里的一刀一剑无不与血腥为伴,死亡一直尾随着许轻舟想要将他彻底拖入万劫不复,孔阙则是在看到画面中那柄破碎的剑后愣住了神。她可以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况且身边莺燕叽叽喳喳都在不停感叹那个痴情少女为爱奋不顾身的凄美,羡慕凡尘之中有这般浪漫如梦的画面,所有的碎片拼凑出一个令人潸然泪下的故事,而故事的女主角居然是平日里最不起眼的小小女孩。

    她们说的梨花带雨,无不羡慕许文魁有这般爱他的女子,可孔阙听到的是那个男人见到珍贵之人消逝在身边而无能为力的痛不欲生。心中渐生烦闷,她下了玉舫本能向着一个方向开始行去,却又在一处坑洼前停住了脚步。

    “怎么会…成这般…”

    许府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唯一庆幸的是蛊神自陨时的威光所同归于尽的恰好也就是这方并没有什么人的土地,而孔阙站在这如若天坠的坑洼前沉默了许久,直到雨水的冷意难得刺激到了这位仙子,她才一脸失落的转身慢步向回。

    文武院已经被毁,有部分学子已受蛊骗,认为许轻舟就是此次学院大难的始作俑者,不由得在雨中站在高台之上控诉着对他的不满。而又有多少人视许文魁为心中偶像,见此情形怒不可遏的冲上台与那辱骂者们扭打在了一起。

    文武院曾经对立过许久,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相互包容,却又因为同样的一个人而再度分裂,甚至比之曾经的矛盾还要厉害。

    雨大而有雷鸣,孔阙在暗处看着那个许轻舟曾经可能站过的位置,心中的异样情绪越发激烈。

    目光再转,那个象征着爱与甜蜜的蛋糕店已经被拆除,有人踩在废墟之上还不忘将那木竹劈的粉碎,以彰显自己与其泾渭不同的对立,可孔阙却又在看到一个小男孩时微微恍惚了眼神,因为那个男孩正偷偷从雨中捡起散落在地的纸张,像护住最珍贵之物似的塞进了衣服里,那似乎是一方曾经之人亲手写下的故事,而少年也是被某个善意举动而种下的因果……

    世道在一天…具体来说应该是一个时辰之内就彻底变了样子,神明在陨落前将自己的怨恨强制传递给了世界,因果之下苍生内心深处的黑暗面都被成倍放大了许多,只有极少部分人能够坚持本心不受太大的影响。

    “门主,我们该怎么办…”

    四季门船坊内已经召开了紧急的帮派会议,现如今全天下所有的门派几乎都被调动追杀许轻舟,而四季门的不作为自然让有心之人在暗地里有所猜忌。可她们只有极少数一部分想要顺应大势,而绝大部分都在内心袒护着那个在船坊上生活过不少时日的男人,那个被天下女子视作良眷的许文魁。

    从始至终孔阙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她的目光似乎穿过了许多岁月的光阴,勘破了过去未来,却又在想到那副苍白的面容时乱了深思而坏了了心境。气血翻涌之下,强行使用禁术的副作用突然显现,她未能经受住而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也将玉舫内的众人吓得惊慌失措。

    “门主你怎么了?”

    “门主没有事吧!”

    “呀!去去派人快去取药来…”

    这个时候谁都不敢想象群龙无首的后果,众人万般紧张之下唯有孔阙神色平淡带着三分落寞的微摇螓首道:“你们下去吧,四季门自今日起再不出世,准备好约莫三五载的粮草,即刻起前往海上避难几年。”

    孔阙拥有连主修文道的白乐也比之不得的占卜之术,冥冥中她已经能够预感到在不远的将来,会有怎样一场可怕的动乱在全世界上演。而众人也是互相对看一眼,随即领命下去。

    待到人走了许多,只剩下那一四院主之一的心腹藏梅还留在屋子内,孔阙微微叹了口气后轻声问其道:“昕院主人呢?”

    “回门主,属下按照门主的意思已经派着几人跟着昕院主了。昕院主她似乎每一次都能清楚的知道许文魁的方位,只是带着许文魁的那个男子藏匿技术超绝且移动速度极快,所以昕院主追不上他二人……”

    说到昕紫钗,那还有一人便不得不问。

    “夏院主呢,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闻言藏梅先是一停,随后才略有迟疑的回道:“碧荷有些奇怪,未哭未闹也未失心,只是在看过天穹那些画面后愣住了神,属下派人前去看过,她坐在房间里好像一直在发呆……”

    这倒是与夏碧荷平日里的人设不符,但孔阙不懂人心之变,微微点了点头后再问道:“还有什么情报要说吗?”

    “双刀门的那个总管组织了许多人手,其中甚至有数位天下七境,似乎是想要去救许文魁。”

    那人会去救许轻舟,孔阙早就有所意料,但此刻她心中沉重的思索不来其它任何事,所以待听闻之后就只是机械性的点了点头。

    “还有吗?”

    “江家那两个小姐被其大伯关在了马车送回了老家,之后的路程太远探子还没有回报。”

    “暂时所有的目光都会注视着他,那些人自然都是安全的……”

    孔阙说的有些心不在焉,她不明白自己此刻到底想做什么,又该做什么。

    “你觉得阙该做什么?像羽神命令的那般不作为吗?”

    这个问题无法回答,因为藏梅不清楚门主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内心会有什么纠结之处,所以就只是摇了摇头后回道:“属下只听命于门主,门主想怎么做那属下便会怎么做。”

    银发仙子是不明白自己亦不明白别人情感的,若不见则永远不会懂,而那个能教会她感情的男人此刻已经远在天边。

    “你…下去吧…”

    瞳孔失了光,孔阙起提线木偶般机械的起了身子,向着自己的房间慢慢行去,而藏梅却是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了半点不可置信,因为她方才清晰的看见银色的神明几乎落下了眼泪。

    孔阙的房间是有过温度的,是在一个人耐心的教她如何使用娃娃机之时,只是现在春归却似秋寒。

    脚步慢慢行至旧位,她的银眸流转在娃娃机之上时突然呆滞住,因为娃娃机透明的玻璃折射出曾经她不食烟火的模样,那个她熟悉却又讨厌的自己。

    曾经的孔阙从玻璃中平淡的看着自己,随后声音清寒开口:“你在害怕,怕再也见不到那个人。”

    “阙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这就是…害怕吗…”

    她的手抚摸上了胸口处,从不知何时起那里异常充实,而在方才却似被针扎进去般的疼,甚至疼到了无法呼吸。

    镜中的她再度道:“你喜欢上了一个人。”

    孔阙不解道:“这就是喜欢吗?”

    镜中人未答反问道:“你想去帮他对不对?”

    孔阙仍然不解:“帮谁…”

    镜中人突然破天荒的一笑,随后指了指孔阙的胸口处:“帮你喜欢的那个人。”

    “我喜欢的那个人是谁…”

    孔阙看着那个自己,并未察觉到其实她一直都在与自己说话。直到问出了这个问题时,镜子中的那个孔阙才与自己渐渐重合,而她亦是听到了自己亲口所说的回答。

    “你自己应该已经有了答案。”

    硬币滑落进了娃娃机的缺口,已经彻底愣住的孔阙不知为何抬手放在了移动杆上,随后在一阵心神俱离之际慢慢推动。

    “叮!恭喜你…抓到了…”

    许轻舟曾经帮助过无数都未出现的奖励声音却在此刻不停回响,从未抓起过一个娃娃的孔阙在思索万千之时无心插柳,而那娃娃掉落在怀的声音也与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重叠,面前的娃娃机已经完成了它所需要的路引,化作了淡淡的光线不停消散,唯剩下那个躺在银发神明怀间的布娃娃。

    “为…什么…”

    银色的眼眸瞬间睁大,便看着那娃娃落下了两行眼泪。因为那个娃娃的样子变过许多次,从最初记忆之中的动物慢慢变转,最后成为了一个人的模样。

    它有一头原本世界的短发,有一条象征着伊始的黑色围巾,有充满不屈和倔强的内心,也有和孔阙记忆中一模一样温柔的笑。

    那是许轻舟的模样……

    一瞬间似乎是大道通彻,明白了爱恨情仇的仙子终于识得人间烟火,也代表着她所之缺已经被填补,那个曾经预言过补上自己的人兜兜转转却一直在身边,只可惜或许再也没有走到最后机会。

    “许…轻舟…别离开…阙…”

    有谁看到过神明哭泣呢?但其实与平常的少女并无差别,从慢慢的红了眼到最后的潸然泪下,清冷的玉舫房间之中似乎再度拥有了温度。

    每个人心中都是有着一道枷锁作为的圈,它可能是曾经的遗憾,也可能是不全的缺陷,而如今明白过来自己所思所想的孔阙突然间发由银变转成墨一般的黑,随后又再度变回了银雪。

    眼神渐渐坚定,她毅然站起身准备去追逐那个人的方向,即便是死也绝不会再让心爱之人再孤身一人。

    却在孔阙将到门口之时房间突然被敲响,她推开门便见藏梅行了礼后满脸奇怪的道:“院主,船坊之外的江面上有人求见…”

    这个时候的四季门已经开始向着海上航行,因为孔阙明白留下的人都有可能成为许轻舟的累赘,也只有她这般拥有绝对杀招的神之子才有资格参与进这场惊世的乱战中。而此刻这场秘密的门派隐世居然会有人能知晓她们离开的路线,孔阙心中生出疑惑与警惕。

    “谁?”

    “好像是尘家的人…”

    藏梅说着目光也是看向远处江水,那里正有个十分渺小的黑影踏于江面而不动。

    “尘家?”

    这个家族于世间都是资料甚少,即便是曾经阅览众多神籍的孔阙也所知不多,而如今他们派人前来所为何事孔阙一时间还真猜不透。

    “罢了…阙去见一面…”

    冥冥中孔阙好像察觉到自己似乎被什么因果牵引,而尘家来人似乎是一位年轻的当代弟子。

    他面生良善,眼中光辉清明,只可惜即便是常人都能看出他寿元无多,这是因为他们家族所用的那柄诡异的十君之剑以及常年与死气巨大的尸体同行自然会如此。

    待孔阙走近,那青年简洁道:“老祖说,有事传达,孔门主。”

    “尘家老祖?”

    “这信,门主看后,自然明白。”

    尘道遥将一封信取出,顺着江风飘向孔阙。

    后者接过信后不过三息而已目光便由感伤化作震惊,随后抬头看了一眼远在千里万里外的另一道目光。

    “这是真的?”

    “老祖说,以天命发誓。”

    闻言孔阙先是平淡了目光,随后对着身后藏梅嘱咐道:“去…取九十九两银子,另外门中计划不变,三年之内于海上不可出世,阙之后所行不必过问,去吧…”

    而正待藏梅刚要领命行去,那尘道遥却是摇头回道:“老祖说,银子不必,因为,在六年前,有人,付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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