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矛盾
鞑靼的草原已经开始不停歇的落雪,还好这场雪在昨夜里下的逐渐小了些,今早的课程才未被耽误,而许轻舟也是言出即行的给孩子们上起了新课“生物”。
“这便是男生与女生的区别…咳咳!”
许同志用木条点了点自己所画的人体结构图,示意在座的同学安静下来专心听讲,可如此堂而皇之的赤裸图画,总会惹得一群孩子脸红心跳,交头接耳。
“这个…原来女生…没有那个呀…”
“男生怎么长了个好奇怪的玩意?”
啧…
许同志感叹着这群十一二岁未被污染的纯净少年,又咳嗽两声指了指图画上人体的腰肩部分:“男生的发育时间比女生来的稍晚一些,这也是为什么班上女同学都比男同学个子要高的原因。”
“那老师…为什么阿牧长的高?”
的确,虽说这阿牧在许轻舟看来是瘦弱娇小了些,可与其它男生相比还是高了些个头,否则当初也不能按着人家揍,如今的身高自然也会引起其他孩子的注意。
许是被说到心中秘密,这问题少女赶忙恶狠狠的瞅着许轻舟不放,生怕他在此时告了密。
“每个人的体质也略有不同,饮食、锻炼、生活作息都会影响到身高的成长,所以同学们一定要记住多运动哦。”
许轻舟苦笑着为她找了个还算靠谱的理由。
孩子们的聊天便是异想天开,跳跃的幅度天地鸿沟,在一件事上想不了太久便又换了对象。
“老师老师!那大圣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如今心中的最厉害英雄莫过于是许轻舟每日都会说的《西游记》之中的孙大圣,他们亦是联想如此便开口询问,可这却把许同志给难住了。
若是按照演员来说是男的不假,而且原着中也是说过的确是说什么“满脸雷公嘴”、“叔叔快出来之类”。
“女的,大圣肯定是女的!大圣又叫‘美猴王’,美都是用来形容女生的!”
“为什么?凭什么不是男的?大圣的猴子猴孙还叫他‘大王’呢!大王不是只有男的才可以当吗?”
美当然不止是用来形容女子,而山上自然也可能会有拦路抢劫的女大王,可许同志只是笑着让这群小脑瓜装满奇思妙想的孩子自行谈论。
“石头里蹦出来的话…没有性别吧?”
问题少女却是发现了盲点,如聊的最热火朝天之时泼下的凉水般,整个教室彻底安静了下来,便又听阿牧继续道:“况且对于大圣来说性别无关紧要,因为他是英雄,英雄不在乎是男是女,也不需要有矛盾,难道不是吗?”
男女的思想对立从幼时形态就渐渐形成,却不知这一切的根源究竟是因为什么,问题少女的反问令这群孩子得以陷入沉思。
可或许是这句将对立有些许抹消的话触动了什么不该有的禁忌,阿牧突然略显痛苦的捂住脑袋,小脸霎时间变得苍白无比。
“阿牧?你怎么了?”
许轻舟察觉到了问题少女的异常,赶忙凑近了些低头查看。
可一顿检查下来却也发现不了这姑娘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只得继续轻唤她的名字:“阿牧?阿牧?怎么样了?”
“许…老…笨蛋!”
本是将要脱口而出的“许老师”,却因为清醒而又换回了“许笨蛋”,可那煞白的小脸上的笑让许轻舟心里微微刺疼一下。
“你这是怎么了?方才不还好好的吗?是不是曾经也有过这般?”
“我之前从未有过…就是刚才在说完那些话后才突然头痛的厉害…”
这没有病因的毛病最是棘手,许轻舟也不知道从何诊治,只能上下将阿牧的眼耳口鼻舌翻了个仔细,又用手轻轻探查脉搏。
其余的都是正常,唯独那脉搏却是有些越来越快,许轻舟心里还在微惊之时,就听到面前少女没好气的声音:“喂!你这笨蛋胡乱摸些什么?!”
“啧!抱歉……”
有时候年龄的差距真会让许轻舟忘了男女授受不亲这件事,可亦是无法否认这个有些许早熟的丫头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老师检查了一遍,你这身上并没有什么毛病呀?莫非只是短促的头痛?”
但方才的脸色明显是极为严重,只不过许轻舟无法断言,也就只能以此来安慰阿牧。
小小的插曲不多会就就又被喧闹的讨论声掩盖下去,而许轻舟却是望向问题少女久久不曾言语。
因为奇怪,非常奇怪。
许轻舟不知为何,心里方才总是有个声音隐隐在提醒他出现了“矛盾”这个词语,而阿牧只是在说出那一句消除“矛盾”的话后才导致的头疼,莫非有些话是举头三尺有神明说不得?
他不信邪的小声默念了一遍阿牧方才说过的话,可过了半晌都未有什么变化,微微摇头想将那份疑心排除可却越发加重。
“矛盾……矛盾……”
光与暗,黑与白。
阴与阳,男与女。
甚至于国家之间,天命之间……
文与武…至圣明明是文武双修同登神位,为何却要分开来单独供奉,而且那文武学院本该是亲如一家,可若不是自己与一帮亲朋好友在夏乐赏上努力撮合两学院,只怕现在天文地武学院还处在矛盾之中。
泗国鞑靼两个国家明明是对敌,可曾经亦是将矛盾指向了川国…
制造矛盾…
是谁在制造矛盾,制造矛盾的作用是什么…
许轻舟不知为何今日的联想总是会向着曾经走过的路以及经历的世事上转移。
“老师,那我们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呀?难道真的是阿爸阿妈从路边捡的石头里孵出来的?”
有孩子适时的疑问打断了许轻舟的思路,他一边心里暗自记下来这个令人疑惑不解的问题,一边苦笑怎么还有这种哄骗小孩的操作。
“那么接下来呀,老师再与你们说一说大家究竟是从何处来的…”
屋外的雪地在一片下课后的欢声笑语中被踩下了许多脚印,许轻舟招呼着与他告别的学生,顺便回神等待着最后一个孩子的离开。
“喂!许笨蛋…今天…谢…”
许轻舟浅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这已经与初见时变化太多的阿牧,也不知道谢的是哪一件事,不过这一个谢谢字自然是不够平摊。
“说大声一点吧,反正也没人。”
“哼!得寸进尺许笨蛋!”
而这问题少年却是完全不给半点机会,哼哼着就开始往回走。
“啧,词语说的挺顺畅,你想考研呐?”
“烤盐是什么意思…”
“嗯…你叫我一声许老师我就告诉你。”
“切,不说就不说,许笨蛋!”
时间会慢慢改变一个人,少女脸上那真挚而又轻松的笑容让许轻舟找到了当老师的理由与动力,于是伸手将她拉进了自己刚打起的伞中。
“怎么冒冒失失的,还真把自己当成男生了呀?”
“嘘嘘嘘!小声一点!你个笨蛋!”
“呵呵,这有没人……”
“万一呢!千般小心准没错!”
“啧!怎么搞的你像是老师?”
“哼哼!要不你叫我一声牧老师听听?”
“还是别了吧,我怕你膨胀……”
“笨蛋!”
二人一大一小的脚印画在雪地,或许是觉得两人中间的空隙太大,小脚印逐渐靠近了大脚印,可最终又只余留下一串脚印,只在分开时才能发现,原来到了最后那小脚印都是踩在大脚印中,一个一个跟随着。
一个又一个……
……
偶尔的下起雪已经有了鹅毛大雪的势头,不过幸好,终究是在深冬到来之前建好了屋子。
完工这天凌沫城也来了村庄,里外打量了一番房屋后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待到明年这个时候就可以来验收了,不过看此内外别具匠心的设计,在下想这新式房屋住人的效果应该很是不错。”
自然会很不错,因为对于阿牧一家来说,这个有砖有瓦的圆顶房比之曾经那个破旧不堪的茅草屋无异于是豪华城堡一般。
“呵呵,也并不需要多久,这房屋的稳定坚固在下是非常自信,只需要测试半个季度的舒适程度就足够,之后也可以在此基础上进行改造优化之类,将之弊劣淘汰,此乃逐步迭代进化。”
从许轻舟口中总是能学到新的词汇与思想,凌沫城赶忙将方才的话在心里默默记住,又赶忙请教道:“不知许文魁,这迭代进化又是何物?”
“所谓迭代进化,凌少大致可以理解为房屋的每一次全新加装,待到最后这房屋所有的部分都基本达到了人知尽美的地步时,才算是最终版本。”
许轻舟的解释通俗易懂,凌沫城赶忙叫身边施工人员多加留心注意。
这边还在谈论房屋的落成,而那边就是欢天喜地对泣不成声。
“牧啊!这是俺们家的房子吗?”
“是的奶奶…别哭了…”
阿牧与奶奶一老一少看着新落成的房屋,心里的激动与欣喜自然可想而知,这老人家更是老泪纵横的一声一个“好”,叹自己这孙女可算是命途多舛,苦尽甘来。
“阿牧家这新房子好漂亮,而且还很奇怪呢!”
有好奇的孩子里里外外跑了个遍,更是对那地下层的房间充满好奇,不过也不知道怎么打开,只能知道是有个地下层却眼巴巴的进不去干着急。
“阿牧,我想要去那地下看一看好不好?”
“…咦?那是谁?”
“哎!阿牧快看!那不是!”
几人的谈话被远处的一道身影打断,问题少女顺着身边的同学望去,便见是一个女人大摇大摆的向她走来。
雪地可以掩盖伤疤,可若是春风划过,那留下的泥泞土地是好是坏,究竟又是不是人们期望的样子。
没人知道…
“还有这中间的骨架材料,若是能用上金属…”
“咦许文魁,那边是怎么回事?”
许轻舟与凌沫城正在对着房屋内部的可升级部分进行讲解,突然传来的嘈杂声中断了他二人的交谈,便赶忙走了过去查探情况。
“阿秋拉尕!你现在都是别的部落的人了,还跑回来干啥?当初可是你自己不愿留下来的!”
“对啊对啊!俺们村里建了房子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许轻舟还没到就能听到责备的声音,便快步走近望向屋前的人堆中,那里赫然站着一位长相还算不错的女人,只不过她的神色中带着些见此新房的不满与贪厌。
“这位是…”
他好奇问向身边的村民,那人看是许先生,忙客气的笑了笑道:“这人叫阿秋拉尕,是那阿牧的阿妈,以前抛下阿牧离了村子,这次估计是阿牧用父亲抚恤金盖了新房看着眼红,也想来分一杯羹。”
如此,许轻舟心里惊讶万分的看着这还在喋喋不休的女人,因为她与许轻舟幻想中阿牧的母亲明显不是一样,怎么会是如此的小肚鸡肠与市井…
可偏偏是这样一个女人,却是阿牧这个可怜丫头做梦都想要带回来的。
如此看来,许轻舟有必要亲自上前询问一下关于阿牧的事情了。
挤进人群,他慢慢走到了还在与女人争执的奶奶身后,轻轻拍了拍这个平日里明明慈祥的老人家。
“许先生…这个女人!她!她!”
“无事,我来与她说就行。”
许轻舟劝慰一句,便直面着这个终得见面的阿牧母亲。
“你是什么人?来管俺的家里事?”
若是把此事定义成家事那许轻舟还真就不好插口,可许轻舟自然是要将一切弄得明明白白水落石出后再决定如何处理此事。
“我是阿牧的老师,发生了何事?”
一听闻是教书先生,这女人态度马上软了一点,因为知道当前这便是鞑靼国数一数二的高档职业,也不好恶脸相向,便换了一副笑面孔道:“俺听说这房子听说俺是那死了的男人留下来的,俺这走前也没往家里里要些啥,曾经也是在这家里任劳任怨多少年,如今分点钱不过分吧?”
啧,许轻舟应该是第一次见跑开分家产的,只不过在看向那个已经失望到脸色灰暗无比的少女时,止不住的有了些心痛。
“你哪里是任劳任怨!俺家阿牧干的活都比你多!你这枉而为母的女人!抛弃阿牧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她?她天天哭天天等,你可是回来看过一眼吗!”
阿牧奶奶越说越心痛,到最后忍不住一个踉跄坐在了地上。
“奶奶!”
小小的身影奔跑过来搀扶起老人家。
这是许轻舟看到的,问题少女的第一次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