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梁檀心态崩了。
一刻钟后,崔泠的房门被敲响。
他正坐在桌前发呆,听到动静后愣了愣,便赶紧去开门了。
门外,梁檀只着里衣,赤着脚一脸惊恐地站在他面前:“不行,我做不到。”
崔泠:“……”
“你你你不要觉得我奇怪啊,我是真做不到,他的肚子有那么大,竟然能从腰带里弹出来,肉还是软趴趴的,像是死了很久的虾被蒸熟,我真的做不到……”梁檀抱头。
崔泠深吸一口气:“娘娘,先回去。”
“我都这么说了,你还让我回去?”梁檀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崔泠无奈:“奴才陪您回去,辰时宫外是他的侍卫,您不想被他们看见半夜不陪皇上,却衣冠不整地跑来奴才门前吧?”
“你还是个小孩,这也要避嫌?”梁檀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乖乖跟他走了。
两人一同回到主寝,皇上还睡得像死猪一样。
常年泡在酒坛子里的人,体味的杀伤力非常足,至少梁檀出门前外间还只是淡淡酒味,可现在已经浓得熏死人了。要命的是这味道还并非纯粹的酒味,酒味中掺杂着其他臭烘烘的味道。
梁檀:“……我快吐了。”
崔泠走到里间门口随意看了眼床上的人,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他家娘娘是九天之上的仙女,是心怀慈悲的菩萨,这坨烂肉自然配不上她。
“现在该怎么办?”梁檀为自己要依赖一个孩子感到可耻。
崔泠抿了抿唇:“您先别进去,奴才帮他宽衣。”
“行,”梁檀点了点头,接着又想到一件事,“你可别趁他喝醉要他命啊。”
“奴才知道。”崔泠无奈。
梁檀见他还算理智,于是没有再往屋里走,而是站在门口张望。
许久,崔泠将解下的袍子叠好放到床边,又为睡死的人盖好了被子,这才扭头出来:“待他醒了,您就说是自己服侍的便好。”
“他还会醒啊?”梁檀震惊。
崔泠:“……您说了不让我杀他,所以他必然会醒。”
“那、那……”梁檀不由得蹙眉。
崔泠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安慰道:“您先别急,现在有两个法子可以应付过去,您要选哪个。”
“什么法子?”梁檀忙问。
“第一个,是给他用些安神药,保证他明日上朝前不会再醒,但这个法子治标不治本,还有一个……”崔泠目露迟疑。
“是什么?”梁檀又问。
“皇上喜欢年轻女子,他今日来您宫中,不过是感激您的救命之恩,可心里的喜好是不会变的,第二个法子便是,您在身上做些手脚,叫他一眼看过来便无法接受,将来也不会再找您侍寝,”崔泠说完停顿片刻,“只是这样一来,您便不能靠侍寝复宠的了。
“……我这么大岁数了,本来就不可能靠侍寝复宠,先前不避宠也是因为担心会让皇上不高兴。”梁檀无语。
崔泠皱眉:“娘娘貌美依旧,不可妄自菲薄。”
“现在不是拍马屁的时候,我该如何对身体做手脚?”梁檀只关心正事。
崔泠顿了顿:“也简单,您这儿可有胭脂水粉?”
梁檀一愣,连忙去梳妆台将所有描眉画眼的东西都拿了过来。
崔泠匆匆别开脸,随即意识到如今不是避讳的时候。
……
皇上已经清醒了许多,看到她进来后嘟囔:“爱妃去哪了?”
“臣妾如厕去了,皇上这会儿可还好?”梁檀笑着关心。
皇上应了一声,双眼像是睁不开。
梁檀干笑一声,小心绕过他到床里躺下。
“朕有多久没有幸过爱妃了?”皇上说着,便去解她的衣裳,“今日便好好疼疼你。”
确定了皇上的感激不会因为她衰老减退,梁檀就放心了,一边帮娘家父兄巩固地位,一边跟周贵人算了那一巴掌的账。周贵人被打之后先是震惊,接着便哭闹到皇上跟前,结果皇上一听,直接将她打入了冷宫。
最受宠的妃嫔得罪了梁檀,依然要打入冷宫,宫里众人彻底认识到梁檀的身份今非昔比了,皇后不敢再叫她站规矩,其他妃嫔更不敢主动招惹,梁檀在宫中一时风头无两。
与此同时,皇上还特赦了崔家家,准许崔家家一众回老家,梁檀听说过便将赏赐送去了一半,保证他们即便没有官职傍身,也能荣华富贵一生。
而崔泠,也被叫到了皇上身边伺候。
听说这个消息时,崔泠一夜没睡,翌日离开时来到主寝,对梁檀郑重拜了三拜。
“怎么总是这么客气。”她笑了笑,却没有阻止。
虽然崔泠离开辰时宫前,和梁檀的关系已经缓和,但宫里人依然觉得他去皇上身边后,会伺机报复梁檀,于是都等着看这昔日主仆反目成仇,可惜这二人每次遇见都会客气寒暄,没有半点不和的迹象,众人便渐渐忘了,梁檀曾经‘虐待’崔泠的事。
而自从崔泠离开,梁檀也鲜少看见他了,只知道他在御书房干活儿,因为足够机灵聪慧,又能识文断字,所以很被皇上重视,没过多久便开始负责整理奏折的工作。
崔泠经历刺客一事后,便开始相信梁檀‘梦见未来’的能力了,虽然匪夷所思,但他很快就想通了——
他家娘娘是九天的仙女,是慈悲的菩萨,自然与寻常人不同。
时光荏苒,转眼便是一年。
这一年里,崔泠从一个洒扫的小太监,成为了整理奏折的文侍,又从文侍,一步步成为了皇上身边最受宠的内侍,不再只做整理奏折的工作,还开始频繁跟着皇上出入后宫前朝。
而最大的一个变化,是他开始抽条长高了。
梁檀是第一个注意到的。
那时皇上翻了她的牌子,待得晚了索性就睡下了。
和往日一样,皇上来只为同她闲聊,聊完就直接睡觉,全然没有要她侍寝的意思。
梁檀也不想侍寝,忍着膈应默默等他睡熟,这才来到外间与崔泠说话,结果聊着聊着,突然注意到了他的袖子似乎短了:“你是不是长高了?”
“的确是高了些。”崔泠乖顺地答话。
梁檀笑了:“长高了就好,先前你吃什么都不长个,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长不高了。”
这一年二人几乎没怎么见面,她的语气却丝毫不见生分,言语间还透着关怀,崔泠心中感激:“多谢娘娘关心。”
梁檀听到他客套的话,伸手就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随即又意识到什么:“你开始抽条了,那不就意味着要发育……”
说到这里,她顿时开始紧张。
“何为发育?”崔泠不解。
梁檀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磕磕绊绊地说了半天,崔泠总算明白了,一张脸顿时通红:“奴、奴才知道了。”
“你不知道,”梁檀斜了他一眼,“这些变化,太监可是不会有的。”
崔泠一愣,随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两只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梁檀看到他的样子忍不住叹息:“你跟了皇上一年,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长进,可如今看来,怎么还是喜怒总形于色?”
崔泠顿了顿,想说他在外人面前不是这样,可对上她担忧的眼神后,他也只是笑笑,没有过多解释。
他在宫里就这一个亲人,他喜欢她的关心。
梁檀蹙起眉头回忆原文中男主是如何遮掩的,然后斟酌着告诉他掩人耳目的法子,崔泠一一记下了,心中有了计较。
因为提前做了准备,所以当身体真正开始发育时,崔泠也没有太过慌乱,自己悄悄洗了床单在屋里烘干,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日子一天一天过,皇上的身体已经亏空得厉害,被迫学会清心寡欲,所以来梁檀这里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梁檀也挺欢迎,毕竟每天只需要应付片刻,便能去外间找崔泠闲聊了。她虽然平时不说,可崔泠还是感觉到了她的寂寞,于是每次来都会偷偷给她带些东西,今天是一串糖葫芦,明天是一个小糕点,全是宫里能弄到的东西,梁檀却十分喜欢。
渐渐的,他送的东西越来越稀有,虽然不算贵重,可全是宫中弄不到的东西,梁檀便知道,他如今真是今非昔比了。
两人在外人面前,依然保持不冷不热的状态,一个是大红人内侍,一个是得宠后妃。可一到私下里,便仿佛变成了两个小孩子,会悄悄分享自己最近收了什么礼,遇到了什么事,关系从未因为权势而变过。
时间飞逝,转眼又是四年,崔泠快十八了,梁檀也从辰妃,变成了辰贵妃。
中秋节这日,宫中大摆宴席。
皇后前两年开罪了皇上,被罚闭门思过三年,所以今日还是只有梁檀一人伴君。
她噙着笑来到御花园,先是对皇上行了一礼,转身坐下的瞬间,压低了声音同崔泠说:“今晚宴席结束,记得来辰时宫一趟。”
崔泠垂着眼眸,唇角浮起一点不明显的弧度。
宴席很快便开了,梁檀挂着职业假笑,应付台下大臣们及其家眷的阿谀奉承。
五年前的腊八节,她第一次参加宫宴,那时候没人将她放在眼里,即便上前敬酒,也只敬皇帝不敬她,如今才多久,这些人仿佛已经忘了当年的事。
不过梁檀也不介意,甚至希望他们少跟自己说话,她只想早点吃饱,然后找个借口先撤退。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
“看娘娘这么多年美貌依旧,便知道这宫里的风水是极好的,臣妾瞧着都觉得羡慕,”一个妇人奉承道,“臣妾斗胆,想求娘娘一件事。”
崔泠眼眸微动。
梁檀看了她一眼,认出她是礼部尚书的夫人,于是噙着笑问:“夫人但说无妨。”
“臣妾二女儿自幼身子弱,算命的说是八字太轻,需要接到有福之人身边调养方能见好,臣妾仔细想想,这世上还能有比皇上、娘娘有福的人吗?所以臣妾想求娘娘,让我那没出息的女儿来宫里住上几日。”
妇人说完,便跪下了,礼部尚书也跟着一同跪下:“还望皇上、娘娘开恩。”
梁檀挑眉:“你家女儿多大了?”
“回娘娘的话,如今十六有余了。”
十六有余,搁古代都是能订婚的年纪了,这个时候送进宫,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梁檀见状,就知道这件事没了自己说话的余地,于是便识相闭嘴。众人同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浑然不觉,专心吃饭,只有旁边的崔泠抬眸扫了礼部尚书一眼。
礼部尚书身边的太监会意,将他们夫妇的果酒换成了原酿烈酒。
酒过三巡,礼部尚书的夫人醉得趴在了桌上,礼部尚书也醉得厉害,晕乎乎地勉强才能坐稳。
“大人,皇上同您说话呐。”旁边的太监倒酒时低声说了句。
礼部尚书脑子迟钝,好一会儿才抬头:“嗯?”
“皇上说二小姐进了宫,您便是国丈大人了,您还不赶紧谢恩?”太监催促。
礼部尚书惊讶地看向高台,崔泠俯身提醒皇上:“刘大人正在瞧您,莫非是有什么话要说?”
皇上立刻看了过去,想到这人要将女儿送进宫,便对他笑了笑。
礼部尚书受宠若惊,连忙就要站起来,一旁的太监连忙扶住他小声提醒:“皇上最不喜欢客套,既然他称呼您为国丈,您便大方应下就是。”
喝得脑子僵直的刘尚书点头答应,跪下张口便是:“皇上看得起微臣,将微臣视为国丈……”
听到他话的众人脸色顿时变了,都心想这人不要命了么,比皇上小了十几岁,竟然要做皇上的老丈人。皇上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怒火顿生。
礼部尚书浑然不觉,继续说着要殚精竭虑为皇上分忧的奉承话,皇上怒极,一拍桌子猛地起身:“刘玉!你好大的胆子!”
礼部尚书脑子还在发晕,看到他生气目露不解。
“宣朕旨意,刘玉贬为废人,滚出京城,阖家终身不得入京,刘家子孙后代男不得为官女不能入宫,朕倒要瞧瞧,你还如何做国丈!”皇上已经多年没被如此冒犯,换了以前的脾气,是定会诛他九族的,如今也只是贬谪而已。
礼部尚书彻底清醒了,可惜这会儿清醒也晚了,没等他哭爹喊娘地求饶,便已经全家都被拖了出去。
这一切变化来得太快,梁檀不由得看了崔泠一眼,崔泠垂着眼眸,坚决不与她对视。
梁檀啧了一声,装模作样地安抚一下破防的老丑男,便找个借口先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