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临渊山
曦光微露，女壮士和乐游前后脚醒来，一个捏捏干涩的嗓子，一个揉揉酸痛的脖颈。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眼神幽怨至极，再看向窗际软榻上熟睡的二人，心中五味杂陈。
尤其看见大开的窗扇时，那种怨气似要冲天一样。
这俩人，大冷天干什么非要赏星星，窗户也不知道关上，冻的他们鼻涕横流，头晕脑胀。
这临渊虽然气候稍暖，但也没达到温暖如春的境界。
乐游打一喷嚏，正想说什么，忽然再打喷嚏。
鼻涕眼泪一大把，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女壮士喉中干涩，犹如放在赤火上烤，颓然地坐在床沿，目视前方眼神却忍不住地往他们身上瞟。
接连几个喷嚏声后，软榻上二人才慢慢醒来。
姜梒睡得舒爽，伸着懒腰。
魏策面上藏笑，眼睛里被她占据。
直到二人蔫蔫不语，问什么也不答时，才被发现异样。
问过掌柜的，知道离这不远处有一医馆，几人步行前去。
“你不就能治……何故劳为师跑那么远～”乐游有气无力地抱怨着。
被女壮士忽地戳了戳，意为不要被魏策听到了。
他满不在乎道：“那人就是一只千年老狐狸精，你以为他不知道啊！哼～”
三番两次地出手试探，怕是早在心里把事都研究透了。也就他那大龄徒弟傻呵呵地，还以为瞒得多严实。
“……女壮士姑娘师从何人啊？”乐游嗓音嘶哑如鸭，挤出笑容来转头问她。
“要是你自成一派，不如拜归老夫名下，老夫传授你射箭之绝学！”
“我那关门徒弟不成器，只知花前月下。指望她光耀门楣，怕是不可能了。若你愿意那我便破誓再收，如何？”
女壮士边走他边说，引得前面的姜梒频频回头看他们发生了何事。
“没想到你这师父还挺有鸿业远图之心！”魏策打趣道。
姜梒回过头，“师父口中徒弟众多，可我一个也没见过。按他所言，我应该是排行十六。”
提起往事，觉得有些荒谬。
年纪比姜梒尚小一些的人，竟真的有本事收那么多徒弟吗？显然不大可能。
“我自小被养在吴家军，没有师承！”
女壮士亦哑着嗓子说话。
“那不如～”
“不行！”
“为何？”
他觉得无辜，话都还没说完怎么就被拒绝了。
“先主生前我的命归先主，先主西去，我的命归公子。”
“这～和拜师有什么关系？根本就不冲突嘛！”
乐游摊掌，无奈不解地问。
女壮士压根不听他多说，生着病还能步履飞快地跟随在姜梒身后。
像一只翱翔天空，盯着猎物的雄鹰，片刻便将周围之人观察清楚。
几人换了当地的服装，猛然看去和旁人无异，真要仔细打量就能看出端倪。
所以，看过医士用了药，便马不停蹄地往临渊山赶路。
半日的功夫，出了临渊城北门，纵马许久才到山脚下。
依稀记得书中所言，临渊山一面缓坡延绵不绝，一面断崖深不见底。
山中鸟兽品种丰富，有毒的虫蚁数不胜数，总之入山者十数，归来者一成。
也正是因山中珍贵药材繁多，引得无数人不管不顾地往里冲，年年折损壮丁半数，不利于国之稳定。
是以东方皇族才下令封山，只在固定几月派人入山取些药材。
人类和临渊山像是达成了一种默契，固定时间由人长驱直入，采过药即走，互不干涉。
反之则全军覆没。
这也是为什么那药会归由皇室掌控的原因之一。
若她们的猜想正确，想必东方皇室的存药，也将见底了。
“山口有人守着，进去怕是不易。”
魏策收拾着行囊，看了两个生病的人，嘱咐道：“你们引开他们，由我二人入山。”
女壮士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我是公子的贴身护卫，不可离公子远于半步。”
乐游也反对，“那是我收的关门弟子，她要冒险，我该扶马相送。”
“别争执了，不如绕过去。”
姜梒打量四周后得出结论，山口十几步外一处矮小的草丛里像是有人常走动的痕迹。
应该是当地人，想要富贵险中求，开辟出来的新路径。
顿时一片尴尬，几人默不作声从那里绕过去，不过须臾便入了临渊山的地界。
山中树木高耸入云，枝繁叶茂。便是晴朗的天光下，仍觉得四周阴森可怖。
恍惚间像是一阵阴风飘过，惊的众人心跳加速，下意识地握紧各自的兵器。
乐游背着那人高的弓还不算，还特意拿了佩剑。
魏策忽然正经起来，冷毅的脸庞上肃然，威慑力十足。
第一阶，是杂草丛生，行走困难的缓坡。几人相互扶持，走的还不算慢。
路过一小片平整透光的土地时，竟然发现了开着成串盛开小喇叭花的地黄。
姜梒摘起上面的花朵递给女壮士，“里面的花汁很甜，不妨试试。”
闻言，乐游先抢过去放到嘴边吸了一口，满意地点头。
“岁晏无口食，田中采地黄。采之将何用？持以易糇粮。”【取自《采地黄者》白居易】
姜梒笑笑将手中的花丢回泥土里，之所以知道这花中有蜜，还是刚入北邕州时，赶上干旱，田野一饿得皮包骨的小儿，以手挖地企图挖出地黄来充饥。
她过来时，隐约听见小儿在朗诵这首诗。也是他说地黄开花后，花管里有蜜汁，姜梒这才知道。
“说起来，这地黄魏国公倒是可以多用些！强身～健体～”
姜梒谦虚一笑，绕过几人往前去。
魏策对药材知之不多，但是常见的那些还是有所了解，听她这么说顿时笑得克制。
留下两个外人不知所谓，像是在听天书一样。
再往上走，山坡极速陡峭，地上的藤蔓多了起来，一不小心被勾住，就能刺破衣裳蹭伤皮肤。
众人的速度慢了下来，好不容易爬过了这节陡峭的山壁，一抬头竟看见有一群似狼似狗的动物正虎视眈眈盯着他们。
尖锐的牙齿和往下淌的口水，无不诉说着，对这些闯入内的肉身的欲望。
果不其然，对方主动出击。
纵身一跃便冲进他们之间。旁的几只守在外围，找准时机各攻一个。
一时间前后夹击腹背受敌。
哀嚎不断，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刺激灵魂，使人越挫越勇，眼中满是杀戮。
丛林深处，忽的传来飘渺的笛声，其它几只像是受到召唤，飞身冲进幽暗里消失不见。
众人喘着粗气，因着处处受限，这一仗打得精疲力尽。
“这样不行，我们得尽快往上爬了，难保那些东西不会折返回来。”
魏策扶起姜梒，有些担忧地说。
“它们已经悉知我们的路数，又听从命令奔入丛林……这山里应该住着人！”
在这深山老林里，不仅要防凶兽，还要担心有人突袭。能在这里藏身的，大都是凶神恶煞的亡命之徒。
“你们……”
她看向生病的两人，眼中的担忧溢于言表。
女壮士闻言，立即挺直弯曲的后背，急忙摆手否认，“公子，属下身强力壮，必得寸步不离地保护您！”
“……只我一人折返，你也不放心不是，”乐游打哈哈，“为师舍命陪君子！这可比四处闲逛有趣多了。”
见姜梒犹豫，两人相互扶持率先朝上爬去。
魏策朝姜梒伸出手。
“罢了！”
重叹一声，姜梒将手放到魏策掌上，两人迅速跟上。
一柱香后，四周逐渐平缓，再不像之前那么费力。
稀薄的阳光从层叠的树叶中照进来，在褐色的土地上映出斑驳的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