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褚巽芳之事
“陆英现在在何处?”
“郡主放心,藏在一个绝对无人发现之地。”
隔墙有耳不便细说,这道理姜梒心里明白。
苍烟看着她,下一秒机敏地侧耳。
“世子回来了,属下告退。”
他声音压低,说完就一跃上了房顶,消失在夜色里。
姜梒哽在喉咙处的叮嘱,只能不了了之。
回廊处转瞬便走来一高挑身影,步履维艰兴致缺缺。
果然是褚丞。
待他走近,看清姜梒竟等在院中,心中一暖。“郡主还未安寝?”
姜梒早已收起方才的惊讶之色,漆黑的眸子里平淡如水。
“有些头疼,出来透透风。世子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高兴。”
褚丞灰心丧气道:“有些事没做好,挨了父亲几句责备。”
两人说着话一齐往屋里走,才坐下时,茯苓就端着食案,和新月彩月一齐过来。
两个丫鬟摆好夜宵,就弯身退了出去。茯苓则伺候两人用膳。
褚丞肉眼可见的心情愉悦起来,“未成婚前,母亲总是不许我用夜宵,说是什么半夜不恋食,规矩甚多!”
他眼中光芒闪烁,“今日竟能沾上郡主的光,饱腹一顿。”
王妃严厉,教导家中子女时规矩良多,这也是姜梒早已耳闻的,今日这回,算是为了打发茯苓出去,一时乱了阵脚。
可褚丞显然已经沉浸其中,似有不可拔之势。
他所说的古谚语完整版是:三更莫贪色,半夜不恋食。这任谁听见,也得胡思乱想。尤其是茯苓,已经开始给姜梒使眼色了。
“世子喜欢便好。”
姜梒有些心不在焉,吃的极慢。
她想起苍烟所说,终于验证了神医陆英是真实存在的人,并不是她梦中编造。
若这样来说,那梦中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她浑身发冷,脸色苍白几分。面前的人身姿卓越眉目俊朗,就是和姜梒吵架时,都没有梦里那么心狠手辣。
可她压根没法哄骗自己,褚丞到底是不是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姜梒在他身后追了多年,仍然认不清褚丞是个怎样的人。
“郡主身体不适?怎面色如此差。”
他终于发现了姜梒的异常,关切地问她。
姜梒强笑着否认道:“无碍,大抵是未休息好。夫君,父亲可是斥责你了,妾身见你一直神色担忧。发生了何事?”
她端得一副温柔模样,细嫩的手轻轻放在褚丞手上。
褚丞如触电般迅速抽离,又忽的想起什么望向她。
她正眉头微蹙梨花带雨。
让人一下便心软了几分。
他连忙找补道:“方才只是突感夫人手指冰凉,未回过神才如此。”
姜梒肩头微颤,满是伤心之色。
“莫哭了。”
“莫哭了,为夫错了,不该如此大惊小怪,伤了夫人的心。”
褚丞浑然不知,自己早已落入美人计,正看着眼前娇弱的小女人自责不已。
平日里褚杏林用这招时,他都没有这么心软过。
“妾身未曾埋怨夫君,也深知夫君的不易。”
姜梒抽泣着,说:“夫君乃府中的独苗,自小勤奋好学,丝毫不夸张的说,头悬梁锥刺股也只是常用的法子。”
“母亲那日还与我说起,说夫君日日天不亮便起身习武,三九寒天更是光着膀子也要苦练,更甭提大雪纷飞时了,便是一刻都不曾懈怠!”
“妾身是不忿,夫君都已如此出类拔萃了,怎么公爹还动不动斥责。到底是何事能漏夜而去,久久不归!”
姜梒如泣如诉,茯苓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都不知是该下去,还是继续杵着。
“夫人不知,父亲是埋怨我弄丢了堂叔——”
声音戛然而止,褚丞立刻回过神来,用探究的眼神上下打量姜梒。
姜梒拿帕子擦了泪,泰然自若的说:“丢了,找一找不就好了,何必发火!”
“不好找,生死难料。”
褚丞继续盯着她,可眼中已经没有任何怜爱之情。
“若生,那总归能找到。若死,恐怕也就不必再找了。这道理我这后院妇人都明白,公爹如何不懂!”她眸中又落下一颗泪来,啪嗒落在桌上。
随后委屈道:“不过是拿夫君散火气!”
褚丞面容冷清,声音不悦,“慎言!”
姜梒赌气状将帕子往桌上一丢,转头对茯苓说:“气饱了不吃了,收了吧!”
茯苓得释放,手脚麻利的唤来门外的丫鬟,一齐将残羹冷炙尽数收走。
褚丞觉得是自己想太多,姜梒可能也只是关心他罢了,毕竟两人现在是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缓声安慰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安寝吧!”
姜梒隐在袖子里的手,缓缓捏紧,轻咬着唇点了点头。
洗漱过后,两人一齐躺在床上,共盖一床被子,姜梒有些焦虑不安,胸腔里的心脏狂跳不止。
既害怕,又期待。
可褚丞一靠近她,她就不由自主的想起法庆寺的不速之客,心中的恐惧再难压抑,本能地往后躲。
褚丞看出她的不情愿,也不强迫,只觉得有些扫兴。
黑暗里两人躺的板板正正,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再未出声。
姜梒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时不时梦见以前的场景,到最后总是梦见褚丞将她族人杀尽,尸体遍布血流成河的景象。
她一次次从黑夜里惊醒,再迷糊地睡去。一遍遍重复,一遍遍经历那惨绝人寰的半生。
这一夜,累极了。
她也迷茫极了,族人的性命不得不顾,更也不该被当做选择的一项来看。
陆英是真实存在的,雍州褚巽芳富甲一方,褚丞若想屯兵,岂不轻而易举。
尤其,离雍州城不远的一处平原,盛产粮食,更具优势。
褚丞晨起时,姜梒已经顶着浓重的黑眼圈,望着帐顶发呆许久。
他也诧异姜梒如此糟糕的脸色,只以为她是因为昨晚没能成功圆房才这样。
只能随口安慰,“那种事急不得,你且放轻松一些,我们总归能水到渠成。”
姜梒倒也懒得同他解释,只能勉强的笑一笑,以示感恩。
褚丞走时还是很满意的,没想到有朝一日,张牙舞爪的姜梒也能因为他的恩宠,忧思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