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送亲路上)
时间过得飞快，在我尝试着穿麻布衣衫和学习农务的日子里哗啦啦地淌远，转瞬间就到了出嫁的前一天。
和前世一样，我和妹妹同一天成婚。
“玉涵，你真的就穿这一件婚服吗？”母亲担忧地问。
“是啊，这不也挺好的吗？”我看着铜镜前的绯色身影，笑着反问她。
“我的女儿，自然穿什么都好看。只是一生只一次，穿得这么素寡，为娘心里替你委屈。”母亲幽幽地说。
“母亲，不是都商量好了吗？林家只送来两担喜饼做嫁妆，我亦不应铺张。再说我的绣工不精，用棉线绣的花样配棉布是正正好的。若是换了金线绣在锦缎上，只怕是浪费了。”我轻快地劝慰她。
“唉，为娘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折腾。林家欠了债，你嫁过去当日还清了便是，省得提心吊胆，日子也过不安宁。”
我知她看似在抱怨，实则想劝阻我。
“娘~，女儿和你说过了呀，才不想傻乎乎的给林家送嫁妆呢！那是爹娘给女儿的。”
“我无论如何也要林家拿张借据回来，让他们在我面前低一头，省得因为远嫁而受婆家欺负。”
“倘如他们不识相，处处苛待我，我就以借据为筹码——要么给钱要么合离，顺势踹了姓林的，回来跟爹娘一起过！”我抱着母亲的手臂骄傲地说。
母亲欣慰的笑了笑，“好，娘相信你不会让自己吃亏。不过到了林家也不要太任性，他家穷苦你是知道的，只是难为你要过清苦日子了。”说着说着，她流出了眼泪。
“不要哭嘛，娘亲，哭多了眼睛就要肿了。你还没看妹妹试嫁衣呢，不然我换下嫁衣和你一起去？我也想看看她穿上嫁衣是什么样子。”
我连忙哄着母亲，母亲拭去脸上的泪痕，点了点头。
“好啊，只是你妹妹的嫁衣要比你的好上不少，你可不要吃醋。”母亲调侃到。
我见她既有心情笑我，想来已从伤感的情绪中出来，便放下心，脱下身上的红衫，换一件近日常穿的靛蓝色麻布衣，跟着母亲前往秀荷院。
得知妹妹在书房看书，我已不知说什么是好，前世她就沉静，没想到今生更加波澜不惊了。
在前往书房找妹妹的路上，母亲笑着调侃说：“瞧你妹妹，这么爱读书，若是男儿，估计早就下考场争状元了。”
“妹妹这样就不好了吗？”我忍不住反驳道，心想她将来也可能会成为了不起的人。
“瞧你这话说的，明日就要成婚的人了，以后就是操持家务。为娘只希望你们都平平安安的，女儿家本就不容易，把日子过好最重要。”母亲苦口婆心地说道。
我知道母亲是为我们考虑，但我就是不乐意听她说这些，隐隐觉得自己重生一世，未来不该只是她说的那样。
“叩叩叩”母亲敲响了门，“秀荣，莫要再看书了，为娘和你姐姐来看你试嫁衣。”
“好的。”妹妹接着回答的话出来。
“姐姐，你的嫁衣已经试好了吗？”她问我。
“是啊。”我莫名有些不自然。前世因为我的嫁衣极尽奢华，我特意来找妹妹穿着炫耀。如今想起来，只觉得尴尬羞愧，恨不能挖坑将自己埋进去。
“哎呀，不要问我了，快去试试你的，把妆容也画上，看合不合适。”我假装着急地拉着她往卧房去。
等到她彻底装扮好，我已喝了一肚子茶水。
“怎么样？算是合适吗？”妹妹轻声问道。
我看着眼前的妹妹，依稀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时间有些愣神。
“姐姐？”她出声唤我。
“很合适，妹妹今日是不一样的美。”我眼带欣赏的看着她，尚显青涩的面容上了浓艳的妆，却并不违和，只是提前勾勒出了她的娇美。
“但你的年纪还轻，妆可能浓了些。轻薄自然些会更好。”我想着贾缘的偏好，心里惦记着要提醒妹妹，，她不加装饰的样子可能更得准夫君喜欢。
母亲不赞成我的看法，“这样刚好，成婚的妆明艳漂亮为佳，秀荣这样装扮才有新娘子的样子。”
我拉过妹妹，悄声跟她说了心中所想，她却道：“随他喜欢什么。妆容我只用自己喜欢的。难道我这样不好看吗？”
我不能违心说难看，妹妹的神情和打扮此刻更是相得益彰。
独自回房时，我想着妹妹说的话。自己前世曾装过好一阵子的清新自然，虽是迎合了贾缘的喜好，心里却很不痛快，后来被贾缘讽刺装模作样，被狠狠地伤了心。
或许妹妹这样才是对的，委屈逢迎是我错了。重来的机会珍贵无比，怎么还能委屈自己讨好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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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因为林家没钱安排接亲的花轿，只请了一个矮壮的媒婆带路，给我抬轿和随行的都是祝家的侍从丫鬟。
天刚亮，我和妹妹的两顶花轿就从祝府出发，一顶向东，一顶向西，在寒冷的雾气中走上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我坐在花轿里，能通过花轿前进的速度越变越慢，晃动幅度增大判断出是在越走越偏的。没想到要经历折腾竟是从路上就开始了。
幸好自己嫁妆不多，不然这些挑着的人更要受罪。
我在花轿里睡也不能睡，坐也坐不稳，好不容易挨到天黑进了一家客栈，却被媒婆叮嘱不是必要就别下花轿。新娘子不到夫家脚不能沾地，需多忍忍，否则就会沾上晦气，连累夫家走霉运。
我大为恼火，又累又饿的，居然还要守这么不讲理的规矩。那林家离得远，约莫天微亮就要赶路，明日正午前才能勉强抵达。今夜休息不好，还要忌食忌水，是要我在路上就被折腾掉半条命吗？！
“梁媒婆，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总不能为了守规矩把人折腾死吧？”我毫不忌讳的说道。
“哎呀呀！姑娘哪里的话！大婚是喜事，自然处处规矩谨慎才好。”她归左右而言它。
我直接从轿子里下来，一把扯下盖头吩咐丫鬟，“晓红，去再多开间房，我今天就在床上休息。”
媒婆见我态度强硬，也不敢阻拦，只是嘴上嘟囔着：“哎呀，这怎么行，坏了规矩呀！我到了林家该怎么跟他们交代啊！”
我冷笑说：“梁媒婆，这送亲的队伍里都是我祝家人。你把嘴管好，林家人就不会知道，也就用不着交代了。”
她呐呐了两声，也不敢再说什么，但眼里却是很不认同。
懒得与她再多费口舌，我不管打照面的路人看到我这副摸样有多惊讶，闷头进了客房里就躺下。
缓了一刻钟，身上的酸疼疲惫反而更强烈了。“晓红，去让小二上些吃食点心来，你跟我一起吃吧。”
吃过饭，我们二人简单洗漱后我就拉她跟我睡在一张床上。
“小姐，这样太不妥了，晓红还是下去吧。若是小姐害怕，我就在地上打个铺盖陪着您。”晓红僵硬地躺在我的左边，小心翼翼地说。
“我有什么好怕的，祝家那么多侍从在附近。就是太累了，你这样陪着我安心，就这么睡。”我不甚在意的解释。
晓红有些担忧地问：“小姐，您真的不让奴在您身边陪着吗？听说姑爷家生活穷苦，您身边没人照顾，肯定会受不了的。”
我才不想让晓红继续跟着我受累，她自幼被卖进祝家为奴，前世为了保护我被贾家人害死。今生肯定是要放她自由，怎么可能让她跟到林家给再林家人当牛做马？
我故意恐吓她说：“听说林家可是欠着赌债呢！我是他家的媳妇，且背后靠着祝府，他们肯定不敢动我；但你就不一定了，说不定看你年轻漂亮，要将你卖给老头子抵债呢！”
她害怕得缩了缩，明亮的大眼睛泪光闪烁，“小姐，晓红不想跟着老头子。”
我拍了拍她的肩，“所以说，听小姐的话，明天跟着送亲队伍返程回祝家去。”
“我之前给你的信封你拆开看过没有？”我转移话题问她。
“没有，小姐说要我听吩咐再拆。”她乖巧地答话。
我就知道她会如此，“回去后就拆开吧。里面是你的卖身契，还有五十两银票。这些年辛苦你了，以后你就自由了，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小姐……”，晓红泣不成声，我继续说道：“但如果你一时不知道去哪，也可以先在祝家呆着，你一个小丫鬟，祝家还是养的起的。”
“嗯。”她带着哭腔答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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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天还未亮妆娘就来唤我，接下来就是仓促的梳洗打扮和填饱肚子，然后就又坐上了摇摇晃晃的花轿。
做到屁股都要麻了，身旁的乐声突然响了起来，一时间热闹又聒噪，但好歹是快到林家的意思，我压下烦躁忍着。这送亲路途中，新娘前一刻可能还会紧张，过一阵可能是欣喜和期待，但像我这样漫长的，恐怕就只剩下无聊和麻木了。
终于，轿子停了，喜乐的声音也停歇了下来，我的耳边却仍是隐隐盘旋着喜悦的旋律。
“新娘下轿——”伴着媒婆拖长的声音，我感觉到轿帘被掀开，一只手轻轻碰了一下我交叠着的手。
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伸出左手回握上去。果然，那只手就引着我走下花轿。我感觉握着的手有些凉，指掌削瘦，有一点粗糙。接下来都是他领着我走。
“下一步跨门槛，脚抬高些。”
他提醒的声音不大，但我听得很清，他的声线有些冷，不过语气很温和。
我看着脚下经过的土地，心中虽早有预料，但亲眼看到还是郁闷，这若是下大雨，必定是泥泞不堪，鞋子都不能要了。
然后就是拜堂，这林家倒是不用红绸。
“一拜高堂——”
“二拜天地——”
我被对方的手拉着跪拜，前面也还算顺利，正等着那第三句——夫妻对拜时，却听到一句响亮的阻拦声，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