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真相
孩子哭成这可怜样，夫妻俩连个字都吐不出来，林母过了大半辈子日子，一下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准是两人闹不痛快了。
林母硬要留一家三口吃个晚饭，有天大的事，一块儿吃个饭，说开了就好了。
林初云一瞧家里头那漂着丁点油的素菜，实在不好厚脸皮留下吃饭，否则爹爹和弟弟回家吃不饱，母亲恐怕又要再做，家里米粮不充裕。
“家里做了，要是在爹娘这吃，回去恐怕要倒了去。”林初云说得仿佛真有其事。
“家中确实有饭有菜。”沈修远也附和道。
如此，林母才没有强求，家里也确实不富裕，不大富大贵也无事，只要一家人都平平安安过日子，可偏偏两个女儿都不顺畅。
林母哀叹地叮嘱道：“你们两口子有事好好说，总归别折腾孩子才是，孩子还小，别吓出什么事来，到时悔青肠子也无用。”
林初云又和林母说了栗子能吃的，原本还要告诉她别吃多了，一瞧篮子里稀稀拉拉没多少个，着实说不出口。
看来还得再去摘一些。
归去的路上，沈修远想和她解释，却看见哭得昏昏欲睡的怀礼，正硬挺着眼皮，愣是不敢睡觉。
儿子没睡着，他没办法开口。
他只是年纪小，并非听不懂事。
想从她手中将孩子抱过，毕竟一路回去抱着孩子，也不是个容易的事。
可手一伸出去，还没碰着，怀礼就嘴角一弯，一副风雨欲来的势头。
林初云也不给他好脸色，沈修远这辈子见过的棘手事不少，这样无从下手的，还是头一回。
担心孩子中午也没下两粒米，林初云进门便直奔厨房，锅盖一揭，露出一片干巴巴、黑乎乎的东西，像锅巴又不大像，谁家锅巴黑似锅底！
“你就让孩子吃的这个？”林初云美目一缩，他是什么做饭奇才！
沈修远尴尬地否认说：“不是！怀礼吃的饼。”
早上的饼确实还多了两块，孩子也是这时彻底发觉找不到娘亲了，哭得前所未有地厉害，任沈修远怎么哄也哄不住。
“那饭中间的窟窿是你吃出来的？”
沈修远默认，因为只有中间那一块能吃。
林初云长长地叹一口气，果然建个鸡舍是有先见之明的，好歹不浪费粮食。
但不知道沈修远要谈什么之前，她也没有心思做什么饭，心烦意乱的。
心里头像是有只蚂蚁在咬，东痒一下，西痛一下，既望着他能找出一个让自己心服口服的原因，又觉得这不过是自己在骗自己，能有什么理由呢？
他放不下为自己诞下孩子的妻子，自己能说什么？那不过是个苦命的女人，若沈修远将她完全忘却，不仅他无情无义，孩子又从何知晓母亲的爱意。
可自己也未做错任何事，不必委曲求全，全身而退，或许是最好的归路。
至于肩上软乎的孩子，时间久了，自然也会忘却自己。
林初云想着想着，不知怎的，脸颊上流下两滴温热的泪珠。
打发沈修远去菜园子里掐了红薯藤来，自己摸了摸篮子里仅剩的几个鸡蛋，算了吧，还是不煎了。
自己走后，他爹做的饭菜那样惨不忍睹，这几个鸡蛋孩子也能吃上几顿好的。
淘点米下锅煮饭，她生怕火星子烫着细嫩的孩子，要把怀礼放下，却怎么哄也没用，两只小手紧紧抱在她身上。
哎，算了，小心些就是，也抱不了多久了，终究没有长久的母子缘分。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沈修远一个字不说，她也不问，怀礼只顾守着娘亲，也没吃下几口。
直到她将折腾了一天的孩子哄睡，轻轻扒下他的小手，原本齐整的发髻一解，青丝飘散，如同未出嫁的模样。
皎洁的月光下，她一身雪白里衣，夜风卷起鬓发，如同下凡仙女。
她在院子的板凳坐下，招呼了他一声，“沈修远，我们说个明白吧。”
声音不似平常的柔和，多了两分失意。
沈修远默默走了过去，这件事一直大山般，紧紧压在他心头，让他喘不过气，如今还是要宣之于口。
“我们和离吧，你忘不了她，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可我也是个有感情的人，不愿意枕边人日思夜想的人另有他人……”
这才说了几句，喉间便酸涩不已，再说不下去，林初云暗骂自己真没出息。
“我能活得很好，你，你不必担……”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股大力揽过，紧紧拥在他坚实宽阔的怀里。
“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修远不能再听她多说一个字，他身上每一寸血肉都绞着疼。
不知从何时起，沈修远对她的感情已不再是同情，渐渐变成了心疼和迷恋，她是如此鲜活，将他平淡如死水的日子开出花来。
“怀礼并非我亲生。”
短短几个字，他却说得无比艰难，林初云也被惊地一瞬间愣住。
夜晚的风，天上的月，好像都停止在了这一刻。
怀礼已经没有母亲了，怎么能父亲也并非亲生？那岂不是……
“那他的父亲？”她的声音颤抖着。
“死了。”
真相彻底浮出水面，沈修远并没有什么念念不忘的妻子，她却完全高兴不起来，怀礼成了和自己从前一样的孤儿……
“我十几岁从军，与他父亲成为兄弟，怀礼的母亲难产而死，父亲为了救我，还没来得及给他取名，去了九泉之下。”
沈修远就这么搂着她的腰身，下巴顶着她的发顶，揭开心里最隐秘的伤疤。
“孩子姓沈，是他父亲的遗愿，怀礼，怀的是他父亲，念念，念的是他母亲。”
沈修远眸中的哀伤如同无边的黄沙，无处寻边际。
“我从未娶妻，你是唯一的妻。”
林初云被他这句话烫地耳边一热，双臂回抱住他的身躯，头埋在他胸前。
“别说了，我们不和离了，带着孩子好好过下去！”她哽咽着出声。
她从未想过得到的真相会是如此惨烈，她也从不希望这样，但日子得好好过下去，怀礼的父亲让孩子姓沈，也是盼着孩子在父亲的庇佑下好好长大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