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死了
林初云死了。
她一个过目不忘、天赋过人的植物研究工作者,片刻之间因为意外死了。
从厉风呼啸的山崖直直坠落的一瞬间,对死亡的恐惧让她紧闭双眼。
还好,一个孤儿,这世上没有半个亲人,没有人会因为自己的消逝长久地悲痛。
她嘴角勾起一丝凄凉惨淡的笑意……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背脊上却没有传来意料中彻骨的剧烈疼痛。
反倒是胸腔内的空气被瞬间掠夺,极致的疯狂窒息感蹿入身体。
冰冷的液体猛烈灌入鼻腔,身上的衣物如同一根根绳索缠绕着她的身躯。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朦胧看见一个男人朝她奋力游来……
……
灵山村,辰时。
秋天清早的日光透过一层薄薄油纸糊着的窗,映照在林初云苍白脆弱的面容上。
阳光也驱散不了屋里的昏暗,林初云睁眼的一瞬间,以为自己已经身处地府。
就是这地府的装修有点随意哈,破泥屋?
便是自己幼时在乡村,这样破旧的屋子也少有人住。
没想到地府还挺拮据。
鼻间突然袭来一股灰尘钻入的不适,林初云顿时咳出声来。
床榻边似乎有一团小东西拱了拱,小脚慌忙踩在冰冷的地面,跑向不远处的桌子。
林初云的目光被瘦瘦小小又灰扑扑人儿吸引,怎么还有小鬼?太可怜了,小小年纪来了这鬼地方!
不对,自己怎么还能感觉到疼痛!
胸口闷得如压巨石,脑袋晕晕沉沉地发胀,身上没一处痛快地方。
这小孩的衣服怎么那么像古代……
林初云低垂眼眸,抬起手臂,愣愣瞧着自己着一身粗布衣裙,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离谱的念头。
自己穿越了!
“姑姑,喝水。”
脆生生的稚音甚是惹人怜爱,只是这姑姑是怎么一回事?父亲的姊妹可称姑姑,年长,无亲缘关系的年长女子在古时也可敬称一声姑姑。
那自己是他什么人?
小家伙个子不比床榻高多少,两只小手很努力地颤颤巍巍举着一碗清水,黑溜溜的眼睛带着一丝期待,但更多的是畏惧与害怕。
让一个三岁小孩给自己端茶倒水,林初云简直要臊红了脸,连忙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碗。
瓷碗碗底土黄色,周身漆黑,还磕有一个明显的豁口。
林初云唇角干燥,避开碗沿裂口,咕噜咕噜吞咽几口清水。
她急需几口冰凉的水来清醒清醒。
孩子见她一碗清水都喝得迫不及待,活像灾民进村,突然想起爹爹出门前的叮嘱,嘴里念念有词。
“粥粥……”
随即小身子一溜,跑向门口。
林初云想起来走走,刚直起身子,脑袋传来一阵剧痛,接着脑海里快速掠过一幕幕画面。
林初云,年十七,昨大喜之日,投河,未遂。
生于乡野之间,却生了一副美人坯子模样,即使家道中落,爹爹阿娘依旧对她宠爱有加,爹爹林山河甚至一字一句教她读书习字。
情窦初开的年华,她与邻村书生方文宣暗生情愫,清河边,绿柳下,他含情脉脉地许诺,来日高中,必当八抬大轿迎娶她为进士夫人。
那少说也是个县令夫人,若是做了京城的大官,岂不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不过,一切在她从姐姐家回来后戛然而止!
正午时分,林家小院突然闯进三五地痞,拎着棍棒将林山河掀翻在地,领头的流氓扬言必将他家女儿据为己有,四处乱翻,未寻到林初云才离去。
林山河晓得这群人,县城里出了名的恶霸,仗着家里头有点权势,欺男霸女,臭名远扬。
“为父已为你寻了亲事,家住山下的沈修远,人有本事,又在山上救了为父一命,三日之后便来人提亲!”
林初云扬手砸碎茶杯,自己是要做进士夫人的,“沈修远来历不明,无父无母,还带着个拖油瓶,家徒四壁,我岂能嫁如此乡野粗鄙之人,他根本不配和宣哥哥相提并论!”
林山河给她的房间落了锁,不许她外出半步。
绝食也未能让林爹心软,只是林母实在心疼女儿,容她托人给方文宣带了信去,发小回她已亲手将信交给了他。
她满心欢喜,等来的却是沈修远请来的媒人,是方母的谩骂,是沸沸扬扬的尖言冷语!
村里不知从何而起的风言风语,疯传她不知廉耻,一边勾搭城里不三不四的流氓地痞,一边与带孩子的沈猎户不干不净,还凭着两分狐媚姿色给方文宣暗送秋波。
方母放话出去,她嫁过来可以,给她儿子做个贱妾!
林初云依旧惦念着荣华富贵和飘渺的诺言,竟收拾包袱真要贴上方家,被林爹一个巴掌打了回去。
成婚之日,林初云对沈修远这个粗野猎户害怕地直发抖,止不住地厌恶。
便是死,自己也不会嫁给这粗鄙凶恶、身无分文的破落猎户。
方母大闹婚礼,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们家这个小贱蹄子,怂恿我儿子提亲,妄想嫁到我家做夫人,也不掂量掂量她没二两重的贱骨头,她也配!。”
“在座的各位都明白明白,他闺女被流氓找上门,又勾引我儿子不成,转身与带娃的男人不清不楚,这世上再找不到更没脸没皮的!”
“谁也不晓得她背地里上了多少男人的床,京城的花楼姑娘也不如她,我也是个路见不平的人,这位兄弟以后可得让她吃吃教训,别出去勾引野男人。”
尖锐恶毒的辱骂诅咒充斥在她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透过红纱盖头,沈修远目光阴鸷凶狠,仿佛要吃了谁。
庭院里方母的叫骂声,爹娘姐姐弟弟的驳斥声,乡亲的议论调笑声,乱作一团。
趁无人留意,林初云一身红衣如火,脚踏婚鞋跑到村口湖边,纵身一跃……
林初云身体狠狠一抖,掌心不停渗出冷汗。
画面真实地就好像她亲身经历过原主十七年的生命一般。
事到如今,她已经接受自己穿越到一个已逝之人身上的现实。
自己本该命丧悬崖,机缘巧合,能再活一世,还有了爹娘姐姐和弟弟,大有劫后余生的后怕与珍惜。
从记忆中看来,原主和自己不仅名字一模一样,连脸蛋都是同一张,这就方便多了。
木板门“嘎吱”一声响,小家伙摇摇晃晃捧着一碗白粥。
“姑姑,饿了喝粥粥。”
眼前的孩子照理来说应该是沈修远的儿子,声音软软糯糯,就是过于瘦小,身上看着没有二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