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2 章
阿韧挑了挑眉:“怎么说?”
刺猬看着他的脸,脑袋左歪右歪,抵着下巴开始认真分析:“那两位是美,不同的两种美,东方美和西方美,像……”
他皱着眉,在贫瘠的脑袋里努力搜刮就快脱口而出的那两个词,“水墨画和油画!”
“老大你也不差,只是你给我的感觉和人家那两完全不一样,倒不如说酷的成分更多一些。你不像那两位一眼看过去没啥攻击性,这个,怎么说呢……诶我知道为啥看你又顺眼又不顺眼的了!”
他兴奋地怪叫了一声,对着空气捶了几拳,然后眼睛发亮地盯着阿韧说道:“你像一把刀子,烧起来的刀子,刀子外面裹着火焰。你不仅给人的感觉像刀子,长得也有点像刀子,还是很锋利的那种,让人看了第一眼觉得这人真哇噻,第二眼觉得这人应该不好惹。”
他说着,拿手指指着阿韧,“再加上你这张脸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有三百六十四天都是绷着的,就跟谁欠了你钱不打算还一样,戾气都快溢出来了,就会让人觉得特别不顺眼。”
他的话跟机关|枪一样突突突地冒完,兴奋劲稍微过去,刺猬才注意到阿韧的眼睛里已经透露出了冷意,脸色也变黑了。他挠了挠头发,尴尬地收低声音,却头铁地继续说道:“用我们的行话来说,就是……特别想弄死你小子……”
他是不说完就心里憋得慌,但是放在阿韧眼里就变成了这人不仅菜还不自觉,不会说话还脾气驴倔,跟头愚蠢的小食草牛一样,非要在食肉猛兽面前堂而皇之地挑衅,比如说现在这样。
少年额角和手背上的青筋兴奋地跳了跳,揍刺猬的冲动从他身体里的每一粒细胞和每一滴血液里油然升起,逐渐沸腾。
好在刺猬及时转移了话题,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眼睛让脑袋那个顽固的东西开了窍,“不对,光顾着聊你长的啥样,都忘了问最重要的事!”
他把视线从照片上转移到阿韧脸上:“拍这张照片那会儿是谁惹你不开心了老大?你瞧瞧,你这表情跟要吃人似的。”
面对刺猬那俩颗浑然不知危险临头的玻璃珠子,已经燃烧起来的“食肉猛兽”一下子熄火了,他握紧的拳头松了下去,有种拳头还没打出去棉花就自己撞过来了的感觉。
殊不知,刺猬这货也是头满肚子油的人精,阿韧还是年纪太嫩了,轻易就被他的“演技”给迷惑了,如果是花离福,嘴巴没阀门的刺猬现在已经被痛快地“洗礼”了。
“那天大小姐去那边找我,等我拍完一起回家,班里有个小子调戏她,我要揍他的时候摄影师正好喊准备,大小姐就把我推了过去,说先拍。之后我要揍那个人,她又把我拉走了,觉得没必要让我跟那种货色一般见识,档次都拉低了。”
刺猬好奇地看着他:“那老大你就放过那人了?那种死皮赖脸的小子你警告几句是没用的,我对付这种货都是一次性打到他服气,以后再也不敢犯贱,见了我就得夹住尾巴装孙子。”
阿韧的脸色突然变黑,他想起卞皮,那个半夜摸上大小姐床的家伙。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刺猬一眼,“当时放了,为了不让大小姐替我操心。后来趁她不在的时候我找到那小子狠狠揍了一顿,之后他和他身边的那帮混球再没敢靠近大小姐。”
“大小姐很聪明,应该早就猜到我做了什么,但是她没有再说过这件事。”
刺猬带着和蔼的笑容单手圈住阿韧的肩膀,因为身高不够,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滑稽,“看来你和那位小姐之间确实是……用女孩子之间一直都很流行的话来说:双向奔赴,心有灵犀。”
阿韧笑盈盈地捏住他那只手,一点点加重力道,“谢谢点评,不过……涉及到大小姐的事,我这个人稍微有点记仇,希望你别在意。”
“什么在……意!”刺猬正一脸茫然,突然,咔!他的手被狠狠捏了一下,他瞬间疼得呲牙。阿韧松开他的手,脸上笑眯眯的:“之前卞皮趁晚上摸上大小姐的床,还想把我给锁到另一间房里,多亏我那天白天就看出他不对劲。”
他耷着眼皮,像个小混混一样,不讲理地俯视着刺猬:“现在他死了,花离福也不在这里,既然你让我想起了这件事,那这笔帐我就找你算吧三把手。”
说着他就攥拳冲向刺猬的胸膛,刺猬下意识绷紧身体,却不做任何反抗的准备,他颤抖等阿韧的拳头落下来,谁料那只拳头在快要冲到他身体的时候突然改变了行动轨迹,摊成巴掌干脆利索地擓了他的脑袋一下。
刺猬一脸懵,阿韧噗一声笑了,“逗你玩的,没想到你站着不动等我削。离开武校之后还是头一次见有人站着等挨打,跟个木头桩子一样!”
刺猬闻言不仅没跟着放松下来,反而一脸正色,甚至还有点严肃地说道:“老大揍小弟这件事天经地义,而且皮皮那件事我听别的兄弟说了,他确实被我们惯坏了,我没教好,挨揍是应该的,老大别跟我客气。”
阿韧揉了揉他扎手的脑袋,眉目柔和下来,“我不是花离福,也不算你们真正的老大,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分得清是非黑白,你也不用跟我来十三区那点头哈腰的一套,我不习惯,大小姐就从来不跟我讲究这些落伍的东西。”
“而且那天晚上我已经教训过卞皮了,他看起来年纪不小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犯下的错不该由别人替他承担后果,小孩子总得自己吃了坏掉的糖果才知道下次不能再吃。”
刺猬怔住,没想到年纪轻轻的阿韧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阿韧见他仍然愣着,收着力捶了他胸口一拳,“卞皮不在了,我的大小姐也不在了,别摆出这副木头一样的样子,瞧着怪难看的,你还得跟我一起去弄清楚丧尸这件事。作为暂时的老大就给你一个任务,不许让自己出事!”
“是白老大!”刺猬朗声应,同时用力攥握住阿韧还悬停在自己胸口前面的手,这怪异的一出引得好多学生朝他们投来打量的目光,有的目光里还带着一些意味不明的兴奋。刺猬不太爽利地皱了皱眉,感觉这些人莫名其妙,他看着阿韧,出于礼貌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放心吧老大,我说了要做十三区的伟人,我要活着把疫苗给大家带回去,让十三区的每个人都能自由外出。”
阿韧则完全无视了周围那些无聊的目光,也懒得想他们那种奇怪的眼神里包含着什么意思。他松开刺猬的手,随即向上捶了他的掌一拳,脸上难得露出笑嘻嘻的模样,“觉悟不错,继续努力!”
刺猬惊讶地发现平时不苟言笑的阿韧笑起来的时候居然有两个酒窝,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老大你有酒窝?你很少笑,我都忘了之前有没有见过。真好看,一瞬间你身上那种凌厉的感觉都弱了好多,要不多笑一下吧以后?”
(“阿韧,以后多笑一下,不然浪费了你这双酒窝。”)
彼时少女戳着他的脸颊,试图人工造出一个酒窝来,那时候的阿韧心里有多甜蜜,现在就有多苦涩,金枝离开以后,他的身体自然地忘记了要怎么开怀大笑。
(舒心的快乐,是什么样的感觉来着?)
阿韧捂住自己发疼的胸口,好像只有她在身边的时候,他才会觉得快乐。她的离开,几乎带走了少年所有活泼的面貌,他变得死气沉沉,提前被催熟的结果就是吃起来的味道苦涩难以入口。
爱是补药,是创可贴,也是锋利的刀刃,留下的刀疤终生都无法祛除,爱得越深,越难恢复。爱人离开以后,被她/他费尽全部心神捞起来仔细养育着的那颗心,变得枯黄难看,面目可憎,支离破碎的同时千疮百孔。
有的人或许会觉得,还不如当初没见过,但阿韧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想法:(大小姐,感谢你的到来,下辈子,我们还相遇好不好?)
白色的丝带翩飞,阳光温柔地避开了这个陷入阴郁沼泽的少年,不想将这样的他残忍地暴露在自己过分明媚的光线之下。看不见听不到的维度里,一个轻若蚊蝇的声音在不停地说:我愿意,我愿意……
不管再来多少次,我都愿意。
【下一次,我会更加主动一点,握住你的手,再也不放开。】
两道声音在无形中重合,少年的心里越来越痛,也越来越坚定。
那个声音在说,他的心也在说:【我们下一世一定要见面!】
支撑着少年走完的,是信念,是她的爱。
丝带缠绕手腕,柔软牵绊钢腕,爱与信念交织,给本来柔弱的人镀造了一身坚不可摧的盔甲,爱能让人前进,朝着正确或是错误的方向不停前进。
少年头上的红发肆意燃烧,美得夺心慑目。
路过的学生纷纷驻足,痴痴呆呆地看着这妖冶似画的一幕,刺猬见状捶了捶阿韧,岔了个新话题:“老大,你刚才说起校服,我突然想起来夏侯家不管是佣人还是主人都是穿黑色比较多,家具也是黑色的多,那个家族的代表颜色是黑色吗?伽本帝国的话大家族都有自己的家徽和代表物什么的。”
阿韧从思恋中回过神,他压下自己狼狈不堪的心情,强装冷静点了点头:“是的,黑色是代表夏侯家的颜色,这跟共和国过去一段非常特殊的时期有关系,老爷曾经特地给我们讲过。”
少年看着远方一片爽净却寡淡的天空,开始陷入另一段回忆里,“那个时候的共和国非常艰难,全国上下都很穷,好多地方甚至没有饭吃,在闹饥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