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有个人？”花离福喃喃，货架后面突然传出声音，“是我。”
独特低沉的烟嗓，人未见铁刺先行的穿戴，满足这些条件的只有一个人。
刺猬懑怨地看着阿韧：“在我们这里，出卖兄弟的人要绞舌头，你身为老大，还真是没规矩。”
他虽然嘴里这样说，但眼神并没有心虚，也没有偷瞄花离福现在的反应。阿韧观察着自己应该是用不着给他打圆场了，于是笑恼地把手里那只水瓶当作子弹朝他丢了过去：“谁说现在就要做你们老大了？我人是跟过来了但还没想好。”
花离福把他往腋下一夹：“由不得你。”说着就拖着他往人多的地方走，阿韧想着姐姐，也懒得挣扎，就由着他们拖，省点走路的力气。
“老大，我们的预算本来就有百分之四十是你自己赚来的，兄弟们一直给你说想花就花，那是你自己的钱，用不着顾虑别人。”刺猬看着花离福说道。
花离福笑着摇了摇头：“里面的一大半钱都是住在这里的人们交过来的筹款，别人信任我们，把一半的命托付给我们，我当然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
他看向刺猬，眼神依旧温和：“当然，你们也不能。信任是一个很奢侈的东西，尤其是这么多陌生人给的信任，不管它来之难与否，浪费掉了都再也不容易获得第二次了。”
他抬起食指，轻轻弹了弹刺猬的额头，像是在逗不懂事的小孩子：“家雄，懂了吗？”
刺猬眼神发懵地盘了盘自己的脑袋，他回答的声音低低的：“哦……”
（不是老大干啥给我说这些？）
花离福没有解释，他移开目光，看了身边已经被他松开，独立站着的阿韧一眼，又看向周围忙碌的混混们：“我有时候是有些任性，不过幸好有这些人陪着我，他们会监督我干的事。”
他重新看向阿韧，露出一个让他放宽心的笑容：“别人的救命钱，我肯定不能乱动，当时想挪动的也是我自己存进去的那部分，不过就算这样其实也不行，你们都没说错，确实我太感情用事了。”
阿韧浅浅一笑：“身为老大，还真是没规矩。”
“靠！”刺猬当场就竖起了满脑袋的尖刺，“方韧你小子别跟花老大没大没小的。”
他伸手想擓他的脑袋，少年却连眼睛都不转就捉住了他的手，刺猬尴尬地被捉在那里，脸蛋憋得像没剥的鸡蛋壳一样粗糙而通红。
“你也别跟我太没规矩，我马上就是你们的老大了。”
阿韧语气轻轻地说着调侃他，同时手上也松开了，刺猬不服气地揉了揉刚才被捏住的手腕，嘴里却不敢再反驳，他清楚自己打不过这个少年。
花离福看着他俩，笑眯眯地：“你俩看起来关系不错，不过阿韧，你终于肯接受新身份了，来吧，跟我见见小子们。”
“来来来都过来！”刺猬听着立即站到一把椅子上啪啪啪拍手，他大喊着，嗓门像个喇叭。混混们放下手里的活儿纷纷聚过来，有的还不忘给不在场的兄弟打电话。
等人过来的功夫，刺猬看着花离福，说道：“老大，数码砖和数字涂鸦桶其实你买了也能派上正经用场，那东西黏在楼外面不是正好可以用来做成警示一样的东西吗？万一我们挡不住丧尸了，需要撤退，就可以改变外面的图案弄成逃生信号，人们看到了就能逃跑。”
有小弟懂事地推过来一把椅子，但没给阿韧拿，阿韧也不在乎。花离福兀自坐在椅子上，他把一条胳膊搭在椅背上，优雅地翘着二郎腿：“是可行，这样还能提高人们的警惕性，但我们的这座仓库高度太低了，就算贴上那些东西也不能像标志性建筑一样吸引视线。”
“而且你们也知道，我们十三区很多栋，楼和楼之间的间距实在太小了，小到搭个木板能直接走去对家窗户里。这种间距做视觉警示没用，档的实在太严实了，反而是浪费预算，不如直接用警报来得效果好。”
他抬眼看向站在后侧的刺猬：“而且你怎么保证丧尸来的时候有人不在睡觉？换个思路想，人们看到警示图容易慌，一慌就会发生大型踩踏事件，用警报的话求生欲会让很多人下意识跟着我们的广播走，这样能避免掉不必要的伤亡。”
刺猬茅塞顿开，他看着花离福，两只眼睛里星光闪闪：“不愧是老大，想得真周到，老大英明！”
花离福笑了笑，他摇头：“不用吹我了，这些有不少是皮给我说的，当初害怕我给他买玩具被人们骂，他想了很多话劝我。”
他一下一下地用指甲轻轻刮着椅子的扶手，睫毛垂下去，看不清藏在下面的眼神：“其实这些利弊我自己都清楚，只是想任性一下……”
眼看着话题要变沉重了，阿韧再次使出了自己的那招社交杀手锏：“花离福，那你做的这些安排，”他停下来指着周围的货架，“就是这些东西，住在这里的人们都知道吗？”
花离福摇了摇头：“他们知道物资是我们弄的，但不知道具体的储备规模和地点，像这样的废弃仓库这里有好几个，而这座位置最偏僻，附近也没有居民楼和娱乐设施，几乎不会有人过来，就算过来了也进不来。”
“至于楼下的那些胶囊和卡车，那是不能张扬的。不是我小气，而是被太多人知道的话他们会因为对丧尸的惊慌和自私哄抢东西，尤其是车，毕竟这种时候谁不想跑出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不要把大多数人看得太聪明比较好。”
“到时候不仅会因为混乱引来大批量丧尸，导致十三区提前沦陷，也会导致我做的所有准备功亏一篑。本来这些人能活很久，囤积的物资也能用很久，如果暴露了这里的具体情况，十三区很快就会完蛋。”
他抬眼看着阿韧，语气意味深长：“永远不要赌人性。”
阿韧点了点头：“我懂。”
他不得不承认，花离福心思真的细腻，相信就算卞皮没有劝告他，他也能想到十三区不适合视觉警示这一点。他看向身旁的男人：（只是……这家伙有些任性。）
他看着面前忙碌的人们和准备齐全的这个仓库，嘴角不由得翘起了来，这帮人是真的宠花离福，把他宠得依旧像个孩子一样会撒娇，而他也把这帮原本不学无术的人带领得很好。
自己来西博城的时候灾难刚刚爆发，花离福要么是一早得到消息，开始花心思打点这座仓库，要么是丧尸爆发之后，在短短几个月内弄好的这一切，不管是哪种他都相当厉害，真的是在为这一整个小区的人无私考虑。
阿韧看着花离福：“为什么你要做到这个地步？这里的人除了这帮小弟之外，其他的应该都跟你没关系吧？”
花离福身子往后靠，他把双手都架在扶手上，眼睛也随之闭上：“不是有一句话嘛，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而且我这帮兄弟的亲人朋友大部分可都在这里住着，我身为老大，怎么能放着不管？”
他睁开眼睛，意味不明地笑着看着阿韧，阿韧没看懂他的眼神，这时候一个男人走上前，他把头一低：“报告老大，人齐了，不能来的都打开了视屏通讯。”
“好。”花离福插着兜，慵懒地站起身，修长的腿把他衬得像个特别大只的美型bjd娃娃，而且是定价超级贵那种。
阿韧看金枝玩过一阵子，他是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娃娃能卖那么贵，抵得上小镇子少半套房子了，但只要大小姐玩儿得开心就好。
花离福睁开眼睛，沉静地看着面前的男生们，阿韧就站在他旁边，“差不多都知道我叫你们过来的理由吧，你们自己在群里应该也互相说了这件事。”
回答他的是接近一分钟的沉默，刺猬低下头，不敢看所有人的表情，那些兄弟心疼和不舍的模样让他心里难受，他也和他们一样，舍不得自家老大走。
一个有点年轻的男孩抽泣着走上前：“老大，你真的不要我们了吗？”
花离福点了点他的额头，温柔地摇了摇头：“想哪儿去了？我有点事，需要离开一阵子，或许这么说你们不会信，但确实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
他把阿韧一把扯过来，少年惊讶地眨眨眼睛，和混混们面对面玩儿123木头人，“我离开的这阵子，他会暂时接替我，这小子的水平你们那天都看到了。”
有人小声地抗议：“可是老大，我们不想你走，外面现在太危险了。”
有一些跟着附和，逐渐的，很多声音也纷纷在反对，花离福正要说什么，站在他身后的刺猬突然抬起头大吼了一声：“都他妈别吵吵！”
有些胆子小的当场吓得一哆嗦。
“老大自然有自己的打算，他跟我们相处这么久了，他什么人你们还不了解吗？他是会扔下是我们不管的那种人吗？丢人，连自己老大都不相信。”
他走上前一步，凶巴巴地瞪着那些一个个眼睛里冒水光冒得跟玻璃珠子一样的男人：“看看你们现在这样子，像什么话？离了老大难道就不能活了吗？你们是不会打还是走路需要人抱，你们是两岁的孩子，还在妈妈怀里吃奶吗？”
“都打起精神来，要替老大守好这里，如果老大不在的时候十三区出了什么事，你们谁也对不起老大的栽培！是男人，就给老子摆出个扛得起责任的样子来，别一个个的跟要奶吃的孩子一样，我他妈都嫌你们丢人！”
他一顿劈头盖脸地训斥，一帮混混当场缄默了，阿韧和花离福对视一眼，他挑了挑眉，没想到刺猬关键时刻这么有用，几句话就把这些原本都在闹情绪的男人们给说自闭了。
花离福拍了拍他的肩膀，阿韧会意地点头，他没骗自己，有刺猬在自己说不定真的能照顾好十三区。
为了表示诚意，他也上前一步，毕竟一直缩在别人后面的话，就真成刺猬刚刚说的赖在襁褓里吃奶的婴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