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主动出手（七）
“父亲，二姐姐她不是这个意思，您不要生气。“宛明适时站了出来，她既不想让宛成仁责备宛言，也不想让张姨娘和宛如受重罚。
他此刻已经看出来了，先不说这件事是否是宛言在背后主导，若是张姨娘没有害人之心，那便不会发展到现在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
宛成仁见他出来打圆场，怒气渐渐敛了一些，却听得宛言的声音不冷不热地传来：“父亲言重了，姨娘和大姐的事我可以不追究，可我有几个条件还请父亲应允。”
“你说吧。”宛成仁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
宛言微勾唇角，莞尔一笑：“其一，李量这次虽然做了错事，可好在知错能改，且昔日我在淮扬李家之时，他曾救过我的性命，所以这一次还请父亲饶过他，再给他一次机会，由我带回去好好教导。”
“其二，就算这件事是吕婆子一人所为，可事情毕竟还有诸多疑点，为了家中和睦我可以不再追究。但姨娘如今管着府中后宅之事，此次管教不严，也应当有所惩戒。如此，才能让众人信服，亦知父亲赏罚公正。”
一席话说下来，张姨娘虽然不满，可到底理亏不敢发作。宛成仁皱了皱眉，思索再三，知道宛言这次不会轻易罢休，他心沉了沉，终是道：“那就按你说的做，李量你带回去严加管教，至于张氏，就罚她闭门思过半月。这样可以了吗？”
他紧紧盯着宛言，意思再清楚不过了。他已经让步，宛言便没必要再抓着这件事情不放了。
可让他惊讶的是，宛言面色如常，甚至看不出一点情绪的波动，态度却十分坚持：“不行。”
宛成仁一怔，又听得她继续说道，“若非现在真相大白，事情传出去，女儿的名声何在？方才姨娘义正言辞，说要对我动用家法。如今我不妨提醒一下父亲，构陷家中嫡女，轻慢御赐之物，可不单单是家法就够了的。”
“是以，父亲不妨好好想想，方才所说的惩戒是否合适。”
她这话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若是责罚太轻，不足以服众，毕竟这件事张姨娘本就理亏。
宛成仁此刻才开始正视自己的这个小女儿，她长大了，不再是自己印象里那个不善言语，懵懵懂懂的小女孩了。
长叹一声，他终是做好了决定，连声音都隐约轻颤：“姨娘张氏，管教下属不力，险些轻慢御赐之物，自今日起，到祠堂罚跪三日，禁足两个月，好生闭门思过。期间后宅一应事务，交由季婆子和我身边的张管家打理，若有什么拿不准的，便去向二小姐禀告。至于如儿，这段时间也先不要出去了，在府中待着，好好养养心性吧。”
闻言，宛如和张姨娘俱是一惊，连宛明都没想到宛成仁这次竟会真的严惩。张姨娘在家中本就只是姨娘，如今若连这管家之权都没有了，那日后……
宛如正想叫屈，就被张姨娘一把拉住，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冲动。而自己则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宛成仁：“老爷……这后宅事务言儿还不熟悉，若是贸然接手，恐怕会生出乱子来。不如再给妾身一次机会，妾身定然不会再让您失望了。”
张姨娘语气温温柔柔，其中还夹杂着些许哽咽，一副惹人心疼的模样。
宛成仁见状心软了一软，可还没等开口，就听见宛言的声音悠悠传来：“姨娘放心，在淮扬时我倒也跟着外祖父家的姨母们学了些掌家之事，何况还有季婆子和张管家帮忙，若是姨娘安分守己，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宛成仁现在已经不想在这件事上再做纠缠，他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能在家休息一会儿，却没想到出了这样让人烦心的事。
可看张姨娘这样子他又有些不忍，所以便安慰了几句：“这件事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办，思恭，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言儿只是替你暂掌家务，她毕竟年纪还轻，等你解了禁足之后，还是要你来好好教教她的。”
从刚才到现在，张姨娘最担心的便是宛成仁对她的态度。如今听他这么说，又像以前一样唤她的名字，她总算也安心了些。
宛成仁说完这话便拍了拍张姨娘的肩膀，而后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便离开了。宛言目送他离开的背影，急不可闻的轻轻叹息了一声，终于松了口气。
这一次，她赢了。可她知道，一切不过只是个开始，她要的是张姨娘一点一点失去宛成仁的爱，一点一点把她的东西还回来。
“言儿，原来我之前小看了你，没想到你这几年在淮扬，竟学会了不少东西，变化大到让姨娘有些吃惊。”
张姨娘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丝毫不像刚才在宛成仁面前那般温婉，反而多了几分咬牙切齿。
宛如也跟着嘲讽道：“哼，李家本就是商贾之家，所谓无奸不商，自然教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大姐，别这么说，父亲方才让你以后谨言慎行的。”宛言有些看不下去了，出言劝阻，却只换回了宛如不耐烦的扭了扭头。
宛言听了这话，眸中寒光一闪，她淡漠转身，一双美目紧紧盯着宛如，看得宛如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这话错了，即便是像宛家这样的人家，不还是照样教出了大姐这般……”
宛言上下打量着宛如，眼中满是戏谑，她话说到一半便没再说下去，转而道，“若是你还不知道教训，不知道谨言慎行，之后可少不得要带累姨娘，到时候可别怪别人没提醒你。”
“你！”宛言话说到一半，可却让宛如十分恼火。她颇有些不服气，但察觉到张姨娘警告的目光，只得将话咽回了嘴里。
“对了，还有姨娘。我在淮扬这几年，姨娘似乎也变了许多，再没有当年在我母亲面前那般恭敬有礼，做小伏低了。”宛言看向张姨娘，目光中多了一丝玩味，“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姨娘变了，还是一切都是装出来的，日久年深，竟是装不下去了。”
她说着嗤笑一声，不愿在此久留，带了丫鬟小厮便打算离去，只是没走几步，忽的想起一事，转身笑道：“倒是忘了提醒姨娘，宛家祠堂，以姨娘的身份是进不去的，想来父亲事务繁忙一时忘了，姨娘便在祠堂外跪着吧。”
她撂下这话便顾自离开，宛如望着她离开的身影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计可施，张姨娘则暗暗紧了紧拳头，怒极反笑，笑容可怖。
而宛明，他此刻越发意识到，宛言与张姨娘之间，似乎不只是生疏埋怨这么简单。宛言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次这般坚决，一定另有隐情。
…
折腾了大半天，等能够好好坐下来说说话的时候，已是日落西山。
今日在西风院闹了这么一出，小厮丫鬟们也都知道这位二小姐不是个好惹的。
这么多年来，张姨娘管家手段凌厉，虽然她有不少心腹，可底下害怕她、讨厌她的人也并不少，往日迫于她的威压不敢吱声，今日也算是有人替他们小小出一口气了。
只是不知道这位二小姐比之张姨娘是否更加严苛，是以众人心中还是战战兢兢，不敢有所松懈。
院中丫鬟小厮们忙忙碌碌，屋内出云和远岫侍候一旁，李寻和李量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宛言开口。
“李量，这次辛苦你了，若不是你，事情办得不会这么顺利。”宛言饮了一口茶，缓缓说道。
的确，一切都是她布的局，李量的“背叛”是她授意，宛如房中被找出的那支玉钗也是她让李寻去放的，只因张姨娘此人多疑，做事也算谨慎，所以她才绕了这么大的圈子，好在最后的结果，她还算满意。
李量闻言，忙道：“小姐哪里的话，我们兄弟二人在淮扬时受了小姐的恩惠，若不是您我们早就饿死了，哪里还能在李府当差。只要是您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我们眼都不会眨一下！”
这话说得有些夸张了，引得宛言笑了一下：“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你这个人啊，旁的都好，就是这说话总是让人听着有点怪，以后还是要稳重一些才是。你此番得罪了张姨娘，以后行事一定要小心，若有什么难事，定要记得告诉我，咱们大家一起拿个主意。”
李量也知道自己的毛病，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是，我以后一定多注意，多谢小姐。只不过先前为了让张姨娘上钩，说了小姐不少坏话，还请您一定不要放在心上。”
“自然是不会的，本来就是我让你这么做的。”宛言说着，话锋一转，眼中也带上了几分笑意，“不过你那些话说得这么流畅，三言两语就把人给唬住了，可见平日里在心里憋坏了吧！”
宛言与他打趣，李量却当了真，赶紧摆了摆手，连连否认：“小姐您别开玩笑了，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啊！”
两人的对话引得大家笑了笑，可笑过之后，大家不由沉默起来，李寻声音中满是担忧：“此次张姨娘吃了这么大的亏，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小姐如今虽然掌着这后宅之事，可张氏手下的那些人恐怕不会听从差遣，何况听老爷的意思，还是属意张氏的。若等她缓过来，定会有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