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静心等待
在宛言的下意识的想法中，她与谢珏，本来就不会有什么交集。
因有着前世的记忆，所以她清楚地知道，谢珏不仅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更是未来的东宫太子，甚至以后整个大梁的天下都是他的。
而她，重活一世，只是想讨回一个公道，将张氏母女曾经加注她与母亲身上的痛苦还回去。以后，她甚至没想过以后。他们两人，其实从来走的都不是一条路。
至于前世心中对于谢珏的那些芥蒂，其实宛言也明白，那是因为自己对张氏和宛如的怨恨太深，以至于与她们有关的人和事，她都一并记恨上了。可说到底谢珏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甚至，或许都不知道有她这个人的存在。
那时候，她被张氏陷害毁了名声且又疾病缠身，也就是那时候，谢珏求娶宛如，她则被逼嫁给闻达那个无赖，无奈之下，拖着病体逃婚，却被追到百望山崖边。她走投无路，纵身一跃的时候，谢珏身在太庙，正位东宫，风光无限。所以，她便连同谢珏一起怨恨上了。
但其实，她所遭受的一切与谢珏也没有什么关系。她刚重生那时候，的确满怀愤恨，可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了。
原来那个只存在于他人口中的天之骄子，如今她真真切切地认识了，她知道，起码以她目前所知，谢珏不是一个坏人。或许今后皇权纷争，他手上会染上许多无辜的鲜血，可起码现在，站在她身边的，只是谢清和。
至于他未来是否会求娶宛如，是否会成为宛如背后的依仗，宛言现在不愿多想，她只想按照自己谋划的，一步一步，将失去的东西慢慢拿回来。若有一天，谢珏如前世一般，站在宛如那一边，那么，她也不会心慈手软。
任何人，哪怕是他，也不能阻止她复仇。
可不管以后如何，至少现在，她不再心存芥蒂，可她也知道，谢珏这个人，她不该靠近。
“还不赶紧回去？”谢珏的话将她神思拉了回来，他不知道宛言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她身上似乎有些莫名的悲凉之感，只以为她是在为此事担忧，于是便放缓了语气，叮嘱道，“从你身后的院门出去，顺着北边，程家小姐就在那边，别的不用担心，有我在呢。”
“好，”宛言点点头，也不愿再多说什么，难得乖巧地转身往最近的一处院门而去，谢珏则紧紧盯着她离开的背影，仿佛这件事，已经习惯了一般。
他让她去找程映安，却不让她去找张氏和宛如，当真只是随口一说，还是知道她与那两人不睦？若他连这些事都知道，那么是因为宛如，才刻意留心的吗？
脑中忽的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宛言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转身朝谢珏望去，目光却正巧与谢珏的撞在了一起。
暮然间两人眼神有所交集，宛言有些错愕，不曾想谢珏先前竟一直望着自己离开的背影。
被她撞了个正着，谢珏放任自己打量她的目光倏忽一滞，他有些不自在地往一旁移了移目光，缓缓转身。
含光殿前，他站在门口，长身玉立，身姿挺拔。越过他的身形，背后大殿上的一应陈设似乎与他融为一体，宛言忽然觉得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抹画面，只是那画面隐隐约约，虽有熟悉之感，却看不真切。
“他们之前见过吗？”她忽然萌生出这样的想法，却又觉得有些不合时宜。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可连她自己也不知这些异样的情绪因何而来。
她摇了摇头，有些暗恼自己为何会因他而生出这么许多从前未曾有过的情绪。她盯着那背影又看了看，终是没有言语，出了院门。
大概是这些日子发生了许多事，所以有些累了吧。不知有意无意，宛言其实不愿意承认，不知何时，谢珏在她的心里，已经不只是一个仅仅见过几面的皇子殿下了。
…
谢珏脚步略有些局促地出了院子，方才他没有想到宛言会突然回头，是以被撞了个正着，不免有些不自在。
沈延之看着他这副难得心神不宁的模样，一脸难以置信：“我说五殿下，你这是怎么了？端王这件事我可是处理得很好，李飘然已经被我给好好地送了回去，李相那边我也已经派人去说了，这一次，便要看谢珉的造化了。”
他说着说着，忽而想到了什么，看向谢珏的目光变得探究了起来，还没等谢珏开口，他顾自猜测：“怎么我这次回来，觉得你好像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谢珏声音淡淡的，有些走神似的，也不看他。
“这就是最大的不对劲！”听他这么一问，沈延之立马像是有什么重大发现似的，“往常我这样说，你只会说我无聊，然后袖子一甩，把我赶出去，可是这一次，你居然问我哪里不对劲？”
被他给说中了，谢珏只觉得刚才被宛言给搅乱的心绪还未完全平息，他声音冷了几分，强做镇定：“我看你是太闲了。”
“难道不是吗？”沈延之很快又摆了一个证据出来，“若是从前，你该知道此事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等到谢珉得手之后咱们再将事情闹大，到时候李家千金失了清白，李相的反击定然会比现在还要猛烈百倍，说不定可以趁此机会一举让谢珉彻底没了反击的余地。这样做，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对咱们可是百利而无一害，只不过是苦了李家罢了。”
“可你素来雷厉风行，处事果决，这次却动了恻隐之心，在这之前便让我出手破坏了谢珉的计划。这样做充其量只是将李飘然救下，然后就要看在李相心中，她这个女儿究竟有几分几两了。这可绝对不是一件万无一失的事！可别到最后，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却只是给那谢珉不痛不痒地挠了几下痒痒！”说到最后，沈延之越发觉得不大对劲。
“你想多了。”谢珏却只是冷冷开口，似乎对他的猜测十分不屑，“李家夫人早逝，留下这么一个独女，李相素来疼爱。此番李飘然险些出事，他定然越想越后怕，未尝会轻易放过谢珉。”
“这样一来，谢珉总归是站在了李相的对立面，就算这位相爷再保持中立，此事之后，哪怕不能为我们所用，也已经欠下了一个人情。我们也不必忙着做什么，只等着他来就是了。”
谢珏的这番话虽然是为了打消沈延之这胡乱猜测的念头，可说得也是没错。在太子之争情形尚不明朗的时候，李相不敢轻易表白立场，可此事一出，便也由不得他了。对于谢珏来说，他不需要李相真正为他所用，只要不与自己敌对也就是了。
说罢，还不等沈延之开口，他便又问道：“先前那事儿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那伙盗取禹阳兵符的人可有了消息？”
说到此事，沈延之面色渐渐凝重起来，也忘了探究谢珏的不对劲了：“他们留下的线索太少，我只是隐约查到，似乎与前朝势力有关。”
“前朝？”谢珏喃喃道，“此事倒是有意思了。你且派人多留意些，一有动静，来告诉我便是。”
“好。”
“行了，回去好好歇着吧，前些日子你托我帮你弄的那副《秋色图》，我已经让张管家去拿了，你一并带回去。”说起那副秋色图，谢珏不可避免地想到那一夜在烟雨楼与宛言在一起的事，不免有些走神。
沈延之倒是开心得很，他素来喜欢这些东西，这次得了这宝贝，自然高兴。只是，他还没高兴多久，就听见谢珏的声音悠悠传来：“只是有一点，以后你若是再让本殿下替你办这些不靠谱的事，该知道有什么结果。”
惹恼了他，自然没什么好果子吃，沈延之从前可是吃了不少亏，如今听他这么一说，立马老实地摇了摇头且再三保证：“我那也是没办法，若是如实同你说了，你肯定是不愿意的，这才出此下策！放心，我以后一定记着，再没有下次了！”
“你记着便好。改日有空，和我一起……”说着，谢珏犹豫了一下，本来想着改日让沈延之同宛言解释一下，可转念又想，她对这些事也不甚在意，所以便摆了摆手，“罢了，再说吧。”
他留下这一句话便率先离开了，沈延则是一脸疑惑。
有问题，一定有问题！谢珏突然间转了性子，竟起了怜悯之心，要说只是心血来潮，他沈延之可不信。
难道？
沈延之就这么自己琢磨着，理所应当地把事情给想歪了。他想起自己救的那位相府千金，脑中忽然便有了一个念头。这个李飘然虽然看着有些刁蛮任性，可到底也算是个美人，又是相府千金……
只是想不到，谢珏，竟然喜欢这样的女子。真是稀奇，稀奇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