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月亮藏进云雾里，她的心却渐渐清晰（一）

    喜欢一个人发现的不仅是对方的光芒，还有自己身上那数不清的缺点和懦弱。

    在林右真的记忆里，能这样和樊柔晶彻夜聊天的机会几乎为零，因此，趁着妈妈出去旅游的间隙，她邀请樊柔晶来到自己家住上一晚，因为她有太多话想倾诉了，那些曾隐藏起来的秘密似乎堆积到了她的喉咙，让她必须一吐为快。

    “你还记得我之前做的那个专题报道吗？”林右真用手比划了一下，“版面特别大那篇。”

    “记得啊，怎么了？”

    “我说文章里的那个人特别迷人，还给你看了照片，你还记得吗？”

    “记得，但是模样记不清了。”

    “我做了一件特别不好的事情。”

    樊柔晶看着林右真一副严肃又低落的样子，有些担心：“怎么了？”

    于是，林右真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像是倾诉就能解决精神上背负的所有罪恶感，同时也把自己脑海里上演的推理全盘说出：“他一定是为了女朋友，卧底到了那个外号骆驼的人身边，想查清真相。希望他能安全的离开就好了。”

    樊柔晶一时不知道如何消化这些事，她没想到报纸上的那个人，还会和高中时的他们有所牵绊。她也没有想到还能再听到“骆驼”这个人的名字，高中那晚发生的事情，让她一直在心里后怕着，她不敢想那一晚如果不是警察最后的到来，他们几个人能否安然无恙的走出去，那晚她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攥在手里，连呼吸都是自己不能控制的。

    “怎么办？”林右真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明亮的月亮，她希望指针倒回，自己不曾做过那个报道，“真是恨死了，为什么我还要加上那张照片，我把他害了。”

    “那篇报道发出去那么久了，他现在的状况，听起来是安全的。”

    “只是现在而已。”

    “那也许你的想象是错的呢？他本身就是混社会的人。”樊柔晶说的很小声，因为这个说法连她自己都不大相信，只是希望说出来或多或少能减轻朋友的焦灼。

    “不会的，我相信他是一个特别正直的人。”

    “人是会变的，也许刚开始他确实因为某种目的才接近骆驼，可时间过去那么久，他也许会耳濡目染地接受和改变很多。”

    “不会的。”林右真依然看向窗外，但眼神变得坚定。

    一个事隔多年，即使阴阳两别也还庆祝女朋友生日的人，是不会忘记伤痛的。而对张正来说，那份伤痛也是使命，他是会给曾经的她一份交代的人。

    这种交代在外人看也许是长情浪漫，但在林右真心里觉得是危险不安，她很想再见面的时候告诉他，如果他的女朋友还在世，也不希望看到他做那么冒险的事情，可又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说，因为自己做的报道更致命，给他推向了悬崖边，可似乎劝他收手，会让他误会是自己想解决报道带来的良心不安。

    等等，我是怕他误会我吗？误会我要为自己做的报道开脱？这一瞬间的想法让林右真豁然开朗，原来自己一直不敢面对他的原因，是卡在了这里。被他责怪是多么无关痛痒的事，只要他能安全地回归到正常的生活里，那误解又算什么呢？

    林右真扭过头笑嘻嘻地看着樊柔晶：“柔晶，和你说完就是好，我终于明白自己的想法和担心了，现在完全通畅。”

    “我也没说什么呀。”

    “足够了。”

    “你觉得自己真的喜欢他吗？”

    “嗯。”林右真点了点头，然后头又转向窗外，眼神暗了下来，“如果喜欢也可以包含着愧疚和难过，包含着不敢向前的原地徘徊，那我就是特别特别的喜欢他。”

    “不敢相信你会喜欢上一个都没怎么接触过的男人。”

    “我觉得喜欢是可以发生在一瞬间的。”林右真用手撑着脑袋，月亮藏进了游走在深夜的云雾里了，但她却渐渐把内心看得清晰。

    她想起高中酒吧打架那晚，悲伤又恐惧的她，曾看到过他对自己流露过温柔与怜惜的目光，即使是那样匆匆，但却照亮了她的世界，她的难过一扫而空。

    后来她渐渐忘记了他的模样，但那晚心里感受到的温暖却伴随了她很久。

    所以当再次知道张正就是那晚的人后，她真的有一种这段关系是被上天注定的喜悦，可短短几秒后，喜悦变成了长久的不安，她的那篇报道，让身处险境的他，身份随时会被曝光。

    她压抑着所有情绪，不知道能为他做什么，她想把他保护起来，可她没有任何办法。也许所能做的，只是不再给他招惹麻烦。

    越是喜欢他，就越是会讨厌当初鲁莽的自己，越是不能原谅当初没征求他同意便做报道的自己。她把自己困在了原地，她觉得那是自己应该接受的惩罚，似乎这一刻，她明白了田熙当初的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