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的声音（二）
歌唱节当天，初中三个年级的人全部聚集到了学校大礼堂，因为有演出任务，所以一早林右真和樊柔晶就没见过高东和江宁，她们笃定着两个人一定早早在后台准备着。林右真看了看演出的节目单，发现他们的节目排在倒数第二的位置，仅次于最后大合唱的重要程度了。
“没想到他俩还压轴呢，那这么早就过去后台准备吗？”林右真看着节目单，突然发现还有一个熟悉的名字：“柔晶，那个郑川明也有节目呢，他唱任贤齐的那首《对面的女孩看过来》。”
樊柔晶也把头伸过去看了看节目单：“高东他们唱《安静》呢，这不是上次唱给你的吗？”说完她露出了坏坏的微笑。
林右真不希望再成为周围其他同学讨论的焦点，于是赶紧打岔过去：“好像真的没有听过江宁唱流行歌呢。他们俩排练的也太隐秘了，连咱们都瞒着。”
“不会呀，我觉得这很有惊喜的感觉。”樊柔晶露出了一张期待满满的脸。
“喂，你俩说什么呢。”高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从林右真手里拿过那张节目单。
“啊？你刚来啊，第一个节目都要开始了，还以为你们早就到后台了呢。”林右真看了看高东身后，“江宁没和你在一起吗？”
“没，他在后台呢，其实我也到的挺早的，就是出来看看你们。”他看了看林右真，觉得她的脸一下红了起来，“要不然后台太无聊了，都没人陪我说话。”
“不是还有江宁呢吗？”樊柔晶问。
“他太认真了，先是看谱子，然后去给钢琴调音，现在估计一边看谱子一边用手指在腿上敲敲打打吧。”
樊柔晶想起了江宁的小动作，小学时，他每次站在台下备场前，手指总默默地在大腿外侧有节奏地弹。在台上镇定自若的他，台下不知又费了多少心思和时间去练习。
“你们不是合唱吗？为什么江宁还要弹琴啊？”林右真十分不解。
“谁告诉你我们合唱的，是我独唱。”
“那样的话，江宁不就只是伴奏吗？”林右真觉得这对江宁不太公平，既然是歌唱节，就得双方都唱歌才公平。
“伴奏很重要啊，而且我们分配的很合理，有江宁solo的时间。你们俩就等着吧，肯定不会失望的。”
“柔晶，这束花你拿着，待会他们表演的时候，咱俩就去舞台旁边等着吧。”程映依从后面走过来，把一束百合递给了樊柔晶。
高东看到何美贤跟在后面，于是边往后台走边对林右真说：“待会儿见。”
林右真看着他的背影，她好奇高东最终选择《安静》是不是因为自己，不过她赶快摇了摇头，告诉自己不能胡思乱想，高东是有女朋友的。
“高东来干嘛？”何美贤看着他的背影问。
“只是找我们瞎聊聊天。”樊柔晶看着手里的百合说着。
“那柔晶，等待会我过来找你，咱们一起去。”说完程映依拉着何美贤走回队列后面。
歌唱节对所有九十五中的学生们而言，是最乐意参加的活动了，喜欢唱歌的学生，会把这看成是一场个人秀，而没有音乐才艺的学生，则可以把这个当作少上一天课的开心理由。
不过对于即将毕业的初三生而言，歌唱节留在心里的意义更加与众不同。因为这是属于他们初中时代最后的齐聚了：歌唱节过后不久，一些学生就会被提招走。那些对爱想说又不敢说，马上面临分别的学生们，歌唱节，是最后的宝贵回忆。
所以在九十五中也有这样一个校园传统，如果你始终想表白又不知如何开口，那就在初三最后的一次歌唱节上，选一首最能代表自己心意的歌，唱给对方，如果对方也有同样的心意，那么将来肯定会在一起。
只不过这个校园传说有个漏洞，它没有说将来是多久的将来。
“下面有请初三2班的郑川明，为大家带来《对面的女孩看过来》”主持人说完走下台，随即灯光全灭，当一束光突然从舞台中心亮起时，郑川明穿着黄色的宽松t恤，搭配一条军绿色的工装裤，斜挎着一个花色的帆布包亮相了，看起来休闲十足。
轻快的音乐响起时，他拿着麦克风，脚步的律动和音乐达成了完美的统一，与任贤齐的原版一样，他在音乐开始之初也“咳”了一下，让台下的大家忍不住笑了，因为他的身体语言传达给大家的就像这首歌曲一样，是轻松诙谐的。
他配合着歌词，一会儿看看左边的女生，一会儿又看看右边的女生，然后走到舞台中心露出无奈的表情，向外伸出手臂，像是哪边的女生都没有看上他，不过这只是为了表演而已，凭心而讲，郑川明在学校里还是很有人缘的，尤其异性缘，似乎处于叛逆期的少女们，更加偏爱他这种狂妄的不良少年。
快到结尾时，他一边唱着，一边打开了身上的帆布包，原来里面暗藏玄机——塞着满满的糖，他跟随歌声一把又一把的往台下抛着糖，前面几排的学生们立刻像麻雀一样低头拾起来，现场气氛到达了一个小高潮。
就这样，在比前面所有节目都热烈的掌声里，郑川明完成了初中最后一次的表演。
“太有新意了，感觉也只有他能想到了。”程映依一边鼓掌，一边对何美贤说着。
演出后台，高东看着走下来的郑川明伸出了大拇指：“我们明哥太有范儿了。”
“嗨，一般一般吧。”郑川明又从包里拿出几颗糖，递到了高东和江宁眼前，“我就是热场的，压轴的是你们俩。”
“没有明哥把气氛带的那么好，哪儿有我们的事儿还。而且最后压轴的可是你们，初三整个年级的大合唱，你们可是全校最期待的一群人。”高东如果想夸奖别人，那嘴一定比糖还甜。
“行了，你把嘴闭上吧，学学人家。”郑川明看了看江宁，想起那次在操场上听到的对话，“很想看看你们多厉害。”
“柔晶，什么是solo啊？”林右真突然想到了高东说的那个单词，但是她完全不明白意思。
“就是独奏，江宁应该会有一段钢琴独奏的时间。”樊柔晶拿着百合，“其实我不太喜欢百合，香味太刺鼻了。”说完她揉了揉鼻子。
“我也是，觉得香味闻着都头疼了。”
“希望他们快点表演，表演完我就可以把这个‘气味炸弹’给他们了。”
“刚才郑川明真厉害，不仅唱的好，而且还撒糖给大家，太有意思了。”林右真第一次觉得他有些高年级学生的样子了。
“听说他连续两年都是歌唱节个人组的冠军，如果这次也是冠军的话，那他真是大满贯了。”
“这你怎么知道的，想不到你还对人家挺有兴趣的嘛。”林右真用肩膀拱了拱樊柔晶。
“坐后面的那帮男生，老和他玩儿在一起，也总谈论他，不想听都能传进耳朵里啦。”樊柔晶用手捏了捏林右真的脸，“怎么还不到他们表演呢，百合味道太呛了。”
时间在两个人的盼望中悄然而逝，当主持人报幕完毕，初一3班带头想起了掌声，男生们开始向舞台上吹起口哨。
也是一瞬间，舞台上的灯光都熄灭了，当再次亮起灯光时，江宁穿着黑色的西服按响了琴键，当大家都以为是《安静》时，却忽然发现这与《安静》的原版前奏有着明显不同，准确的说，是《安静》的变奏版，节奏加快了，但歌曲的情感却随着速度的加快而强烈。
不愧是江宁，樊柔晶在心里暗暗想着，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江宁看起来成熟多了，也许是这首歌过于深刻，又或者是江宁弹奏得过于深沉，那个在河边，陪着自己编狗尾巴草兔子的江宁正慢慢消失不见，他正成长为一个更优秀，更出类拔萃的少年。
就在大家沉浸在《安静》快节奏版给自己带来的心潮澎湃时，江宁一个琴键的转折，突然音乐恢复了原版的节奏，深情款款起来，这时场上的灯光又全部灭掉了，大家在黑暗中，倾听着熟悉的《安静》。
“只剩下钢琴陪我谈了一天，睡着的大提琴，安静的，旧旧的。”又是一束耀眼而强烈的光，打在了站在舞台中央的高东身上，他穿着白色衬衫，衣领有着好看的凌乱，他的出现，让全场女生发出了“哇”的声音。
江宁在舞台的暗处里，与钢琴作伴，他为高东的闪亮夺目而开心，那一刻他明白，高东是属于聚光灯下的人，是无可取代的，江宁带着笑意，享受在暗角里的快乐。若干年后，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江宁想起了这天的场景，他觉得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如果梦想的光明只能照亮一个人，那么他心甘情愿退回到黑暗。
“柔晶，咱们走吧。”程映依拍了拍樊柔晶。
两个人弯着腰，低着头，快步从人群中走到了舞台旁，她们等待结束后上台送花。
“我真的没有天分，安静得没这么快，我会学着放弃你，是因为我太爱你。”高东唱到歌曲结尾时，特意升高了嗓音，让这句听起来有更加饱满的感情，江宁配合着他，钢琴也弹奏得更有力度和节奏，他们两个人的合作，赋予了这首歌另外一个版本的精彩，曲目完毕，场上的所有灯都亮了，大家恨不得都站起来为他们鼓掌了。
“你们，口哨给我吹起来啊。”赵泽和队伍后面的男生说，“这俩小男生，简直就是我的骄傲。”
伴随着热烈的掌声，程映依和樊柔晶登上台，程映依带着自己的微笑和一束白玫瑰走向了江宁，但江宁的眼里似乎只能看到樊柔晶，他发现樊柔晶不断吸着鼻子，脸还红红的，又看到了她手里拿着的百合，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无视了已经走到自己旁边的程映依，径直向樊柔晶走去，接过了他手里的百合。
台下的男生，刚刚节目完毕时口哨声吹的还不响，但看到这一幕，纷纷把口哨吹得又响又长，像是对台上这三角恋的起哄。
高东立刻回过神来，走到了程映依身边，接过了她手上的白玫瑰，向台下鞠躬致谢。
“没想到我们班还那么有故事呢。”赵泽手抱在胸前，乐呵呵地说着。
像是把所有脸都丢光了的程映依，急忙走下舞台，樊柔晶也跟在她的身后。
她们经过初三2班时，程映依听到几个男生对樊柔晶说：“还想叫你嫂子呢，这下明哥是不是没机会了。”
樊柔晶没有理睬他们。
程映依的内心在翻滚着，她想到了从何美贤那里听来的秘密，她希望樊柔晶也感受下什么是羞愧，她期待看到樊柔晶和她一样的落荒而逃。
“你刚才过分了啊，再怎么想拿到樊柔晶送的花，那也别让程映依太没面子了。”高东拿着花走下后台。
“啊？我怎么了？”江宁不明就里。
“程映依都要把花递给你了，可你直接忽略她找樊柔晶去了。”
“我说台下为什么起哄呢，可我当时真没主意，我看柔晶好像对这花过敏了，严重过敏反应的话，有可能致死呢。”
高东看到江宁的脸上起了一片小红疹，上台前他的脸还一片平滑：“江宁，你确定，你对这花就不过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