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没没有。”简亦繁上来就立马否认,也没想到为什么江慕书会知道自己在这里,马上把小脸在自己的校服袖子上来回蹭了蹭,抹去脸上的鼻涕眼泪,然后一双红通通的眼珠子瞅过来。
不管怎么样,面子一定要撑住。
这回给江慕书的感觉这人不是什么小奶狗了,就是只讨食吃的小兔子。
她确实不是什么爱社交的人,说是轻度社恐也不为过,因为以前发生在她身上的一些事情,可简亦繁的感觉大概就是和别人都不一样。
有一种让她愿意主动靠近的感觉。
一声小孩儿也就顺势脱口而出了,自己也没有想到是为什么会这么叫她。
即使几分钟之前,简亦繁还委屈巴巴地过来告诉她,她骗了她,她心里也没有泛起什么波澜。
“没哭么?”江慕书把门掩上,借着几丝透进来的光看着简亦繁的小脸。
小仓库本就不大,何况是在楼梯下的,她整个人都没办法直立起身子,只能弓着身子走进去,靠近简亦繁,又在简亦繁的注视下,探出一根手指拭去她眼角那滴被她遗漏下的泪珠:“那大概是我看错了。”
她说话说得轻飘飘,声音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但说出的话却让简亦繁的小脸越来越红。
嘴里说着看破不说破的话,手上却做着看破也说破的事。
手指热热的,和她肌肤触碰着。
“非要拆穿我吗?”简亦繁呜咽一声。
“也没什么可拆穿的,不是什么丢人事。”江慕书应道。
简亦繁吸了吸鼻子:“学姐”
江慕书侧头看她。
“学姐不生我气吗?”
生气吗?
江慕书自恃不是容易有很大情绪波动的性格,却还是在简亦繁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稍稍愣了愣,才说:“没有。”
简亦繁却像是不确定一般,眸子在江慕书身上上下扫了好几圈,发现那人真的是没有特别强烈的情绪波动,这才勉强相信了她的话。
“那学姐,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即便是江慕书没有生气,但简亦繁还是觉得自己此时此刻的样子丢人极了,身上又没带纸,只能一直用校服蹭啊蹭,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狼狈。
江慕书依旧淡淡的:“猜的。”
“我的心思,有那么好猜吗?”
“倒也不算太难。”
言下之意就是,起码对于江慕书来说,很容易看得出来。
简亦繁哦了一声,哼哼着不愿意说话。
她情绪还没调整过来。
江慕书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本来就不算是她的问题,可转念一想好像是因为她说话的方式方法有问题才造成这样的结果,心里稍稍还是觉得有些愧疚。
哄一哄么?
她想起吴元伟的话。
小孩儿要怎么哄?
屋里除了细微的光亮以外也没了什么照明的东西,江慕书弯身蹲在简亦繁的身边,只能听见些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
过了一阵子,摩擦声也小了下去,江慕书才开口道:“好些了?”
简亦繁愣了愣,反应过来,低低地嗯了一声。
“迟了,先回家去。”
说着,她先行起身,默默把门拉开,室外的阳光还是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只听到身后咣一声,然后传来听起来十分惨痛的叫声。
江慕书愣住,扭头回去看,某人抱着自己的小脑袋蹲在地上呜噜呜噜地哼哼。
她不解地偏了偏头,视线往上挪了些,看着这不到一米的楼高,瞬间就明白了。
“”
着实是有些被简亦繁蠢到了。
江慕书叹气:“做什么呢?”
小简委屈:“学姐”
“先出来。”
“哦”
简亦繁的眼泪又开始往外飙,但这次是属于生理痛,完全忍不住。
江慕书看着她捂着脑袋的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没人催你。”
“不是,我只是没看清。”
“嗯?”
简亦繁解释:“我有夜盲症,天生的”
“那你还躲来这种地方?”
江慕书无奈:“我看看。”
简亦繁老老实实把手放下去给她看了,江慕书低头看了几眼:“应该没什么事,回家让你爸妈帮你抹些药就好。”
“我回家就一个人,爸妈不在。”
江慕书挑了挑眉:“他们人呢?”
“回老家去了。”
“探亲?”
“工作。”
“那你怎么在这?”
“哦,她们说阳城教育资源好,就把我户口转到这里了,结果这里工作没遂城顺利,他们就把我留在这里,自己又回去工作了。”
简亦繁一通说辞倒是顺溜,大概是因为不是第一次解释这种问题了。
江慕书抿了抿唇,没接话,只是抬手摸了摸简亦繁的伤口位置,又轻轻按了两下:“还疼吗?”
“疼。”
简亦繁点头。
江慕书垂眸,发现自己给简亦繁准备的那本册子还在小孩儿手里握着,说着疼也没见得她放下去:“这东西就别拿了。”
她伸手想要接过来,没想到简亦繁缩了缩胳膊握得紧紧:“我不,你给我了不能反悔要回去。”
“”
“我没打算和你要回来算了,你要么在这里等等我,我上去收拾一下就下来。”
简亦繁把册子收好,却有些没听懂江慕书的意思。
“等你?”
“你家不是没人吗?”
“所以”
“带你去我家。”
江慕书的性子古怪,在待人接物方面,大概是一种她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方式。
但若是她愿意主动去亲近的人,倒也不算是特别抗拒。
只是这些年她几乎不会去主动靠近人,而别人也不会来主动靠近她,以至于形成了一种恶性循坏,双面死路。
而简亦繁的存在就像是破开了那一层墙,主动试探,贴近,让江慕书觉得似乎她也不是社恐到那么地无可救药。
简亦繁的性子和她就是两种极端,但又可能是因为存在着互补的原因,江慕书倒是觉得两个人之间的相处还算是比较舒服。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小孩儿从来不懂得好好守规矩。
她好像不知道人与人之间应该保持一个什么样的距离,或者说,她似乎不觉得除了异性,同性之间也应当保持着一种距离。
但江慕书想,也可能是自己太死板,小孩儿不懂事,也不必说的太过,她总不能充当别人的家长去管教什么。
并且最重要的是,她不反感简亦繁主动的亲近。
她和简亦繁认识得久了,也发现,这小孩不是表现上看起来的那么快乐。
似乎总是缺少了安全感的模样。
所以总喜欢腻着自己,随时随地都能找到一定的理由凑到自己身边来。
“希望你能够去做好‘学习’这件事。”
冬夜那晚,江慕书看着简亦繁的认真模样,简亦繁没忘过。
似乎是第一次,她们两个人如此严肃地谈论着这个话题。
而她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如果不做好这件事,等待着她的,是简亦繁和江慕书的分离。
是原来的两岁鸿沟之外的,另一种层面和另一种差距上,更深的沟壑。
简亦繁沉默了很久,而后眼神坚定、信誓旦旦地对江慕书说:“我会做好。”
也就是那夜之后,简亦繁再没主动来找过江慕书。
偶然间在教务处遇见过一次季子亦,得到的回答是:“和变了一个人似的。”
又季子亦好像有话想说完,却又在微顿之后止住了话头,点到为止一般。
变了一个人是什么意思。
高中部和初中部虽然离得近,但如果不是刻意,三年都遇不见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简亦繁不主动,江慕书不找寻,见面的机会等同于零。
以前也会有不碰面的情况,但是简亦繁每天都会在□□上戳她,之后微信崛起便又换成了这个新的社交软件。
但断联的时间从来不会有这一次这么长。
时间渐渐入了夏,学习的任务也越来越重了。
日头火热,高二的最后一个月,江慕书看了日历才意识到,原来她们已经四个月没有好好联系了。
闲暇时握着手机的时候,也在思考是不是应该主动慰问一下,但又觉得会影响或是打扰。
黏人是黏人,但简亦繁的生活中又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虽然是得到了一个承诺,但江慕书也从没觉得自己的话对一个人来说有多么重要。
因为别人而去改变自己,这样的人真的会有吗?
话很甜,承诺很美,但三分钟的热度也很快。
江慕书不会把自己看得有多重要。
但大概简亦繁生来就是为了打江慕书的脸。
中考放榜当天,恰逢高二下学期的最后一堂课。
江慕书已经养成了最后一个离开教室关灯锁门的习惯。
所以当某个人影钻进教室的时候,她只以为是哪个班上的同学折返回来,没有太当回事。
直到某个温热的手掌捂住自己的双眼,耳边是久违的人声,娇娇憨憨的:“猜猜我是谁?”
她执笔的手顿住,在试卷上抖了抖,画出一道飞扬跋扈的黑线。
几秒钟后,她微抿双唇,开口:“小孩儿,别闹。”
只听那人哼了一声,语气带着无限怅惘:“学姐,你也是好狠的心啊,我不主动找你,你真的就和我玩断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