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斑比
次日。
母亲出门买菜去了。
父亲则背着个手，在市千的屋子里一边转悠一边随手拿起一个物件看看。
当看到被摆在架子上的塑料狗玩具后，父亲微微皱眉，他伸手碰了碰，那狗玩具又散落得四分五裂了。
“爸，你在做什么？”市千走来，快速将那零件拼好后，放回原位。
“随便看看。”父亲转过身去。
“市千，一会陪我去楼下散会步吧。”
市千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答应道：“嗯，好。”
今日的天气有些阴凉，看天气预报夜间有很大概率要降雨，乌云弥漫，显得天空灰蒙蒙的，连小区楼下的植物们也挂上了水珠。
小区楼下，市千和父亲在花园里散着步。
两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维持着一种尴尬的沉默。
市千看向花园里的植物，说道：“爸，你看这树，开花了。”
“嗯。”父亲看了看这树。这确切来说是一株月季，它枝头绽放着鲜红色的花朵，地上依稀散落着几片微微卷曲的花瓣，花瓣呈现出缎面的质感。
“不过……这树下怎么有个小土堆，看泥土的颜色还是新挖的。”父亲问道。
“昨天在楼下不小心撞死了一只野狗，我就把它埋那了。”市千淡淡回道。
父亲的脚步随之一滞。
“为什么……”父亲的语气低沉，似乎蕴含着翻涌的愤怒与吃惊。
他扭头瞪着市千，呵斥道：
“混账！为什么你现在还在做这种事情？”
面对父亲忽然的发怒，市千感到了困惑。也许是被父亲的气势所震慑，他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爸，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事情？”
“你跟我装傻充愣作什么？非要我亲口说出来吗？”父亲的语气中满是怒火，他颤抖着手指向了那个小土堆。
见市千还是困惑不解的模样，父亲痛心疾首，“……你明明答应我就那一次，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了。
你知道你妹妹当时哭得有多伤心吗？你知道我替你瞒着你妈和你妹，心里什么滋味吗？
你有想过吗？”父亲语气加重，严厉地喊道。
市千皱眉，他总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似乎在很久以前，父亲也是这般模样对他说了什么。
“……爸，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市千说的话，在父亲看来却成了苍白无力的辩驳。
这让父亲不由得想起当年，当他震惊地看着市千时，市千也是这个样子，对他说着“我不明白”。
“你……怎么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来？养了这么多年的狗你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吗？你到底为什么……”
市千终于意识到，父亲在说的是当年家里走失的狗——斑比。
“什么意思？斑比当时不是走丢的吗？”市千内心忽然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呵呵，走丢？你自己心里清楚！
毕竟你可是亲手把斑比给杀了，还把它大卸八块了啊。”父亲失望地看着市千说道。
市千两眼一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是我？
是我杀了斑比？
我为什么要杀了斑比？
脑海中原本极为模糊的那幅画面，在市千眼前闪过，并且逐渐清晰了起来。
天空，阳光，微风，泥土的气息，还有父亲严厉的脸。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蝉鸣响彻在院子。
市千蹲在草地中摆弄着什么。
父亲震惊地走向市千，喊道：“市千……你……你在做什么？！”
市千抬起头看到了父亲那张严厉的脸。他手里拿着沾血的刀子，草地中躺着的是斑比被肢解得七零八落的尸体。
“对不起，因为它一直叫个不停，我觉得有点吵。”市千略带歉意地说完，随即低下了头。
父亲对于市千的话语感到一阵混乱，“……市千，就算你觉得它吵，你怎么可以杀了它？”
“因为杀了它，它就不会再吵了。”市千回答道，一边疑惑地看向父亲。
父亲看着市千的样子，忽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你不可以这样做，市千，听到没有！
你不可以这样做！你不可以这样残忍地对待小动物！斑比它不仅仅是宠物，它还是我们家庭的一份子啊！”父亲按住市千的肩膀，一边不停摇晃。
市千皱眉，一脸困惑地问道：“为什么不可以？爸，我不明白。”
父亲蹲下身子，深深地看着市千漆黑的眸子，严肃地说道：“答应我，市千，以后再也不要做这种事情。
这次我会替你瞒着你妈和妹妹。不过以后，再也不要让我发现你做出这种事情来，没有下一次！”
市千看着父亲严厉的脸庞，缓缓说道：“……好。”
市千摇晃了几下，才终于站稳脚步。对于刚刚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他还处于惊愕之中。
可是记忆不会骗人，他确实杀了斑比。至于当时的他为何做出这种事情来，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难道说……那么多年以前我就已经开始犯病了？〗
如果不是父亲戳破，恐怕市千至今还无法回想起当时发生的事情。
“……爸，你误会了。我不是答应过你嘛，那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市千失落地说道。
“这是开车时不小心撞到的狗，妹妹也知道，不信你可以去问她。
这……真的是个意外。”说到最后，市千表情有些难过。
父亲沉默不语。
一滴雨水自天空落下，打在了叶片上。紧接着雨丝纷纷落下，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给世界万物染上了宁静的色彩。
雨水打湿了市千的头发：“爸，下雨了，我们快回去吧。”
……
吃完晚饭后，父亲与市千之间仍保持着那种尴尬的氛围。
在寒暄片刻后，父母决定动身离开。
“爸妈，真的不多住几天吗？”市千问道。
“不打扰你啦，小千，我们回去了。”母亲朝市千挥挥手。
然后母亲胳膊肘捅了捅父亲。
父亲慢半拍地也朝市千挥了挥手，“臭小子，我们回去了。”
市千一路送到了小区楼下，直到父母进了车子里，驾车离去。
市千站在原地，看着父母远去的背影，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他轻叹一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然而，他第一时间发现屋子里有些不对劲。
“真是温馨的一幕啊，市千，你说是吧？”破空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