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进山
吕知县面无表情地看着下方,语气冷淡地问道,“所诉何事?”
宁易之用颤抖的双手紧紧抵住额头,重重地磕了几个头,“草民要状告吕墨草菅人命!”
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了大堂外看客们一阵骚动。
人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就连吕知县那张向来严肃的脸,此刻也是微微松动。
吕知县皱起眉头,追问,“哪个吕墨?”
宁易之趴在地上,泪水与脸上的鲜血混合在一起,顺着脸颊流淌而下,落在冰冷而粗糙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不敢抬头,一字一句都是颤抖着声音,“吕知县之子,吕墨!”
接着,他再次叩头,“草民状告他,虐杀我弟吴绍!”
此话一出,整个大堂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宁易之和吕知县身上,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很快,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真是吕墨?我早说了吧,那孩子就不正常,就不知道吕知县会不会大义灭亲了。”
不知哪个多事者,大喊一声,“还请大人莫要因私忘公,徇私枉法才是啊!”
“请吕大人秉公办案!”
“请吕大人秉公办案!”
越来越多的民众跟着喊了起来,义愤填膺。
吕知县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惊堂木重重地一拍,语气之中明显地带了几分怒意:“来人啊!将吕墨即刻拿来!!”
“倘若真有此事,本官绝不姑息,定会依法惩处!”
白影觉得宁易之的状态十分古怪,明明是来状告吕墨的,语气确实很悲伤,却听不出他话里的恨与愤。
没过多久,只见一名仆从缓缓地推着一辆轮椅走进大堂。
而坐在轮椅上面的,正是一身白衣的吕墨,他脸色略显苍白。
吕知县狠狠地瞪着吕墨,怒声呵斥道,“大胆吕墨,公堂之上,岂容你一人坐着,跪下!”
吕墨垂眸,双手紧紧地按在轮椅两侧。
随后用尽全身力气,想要从轮椅上站起来。
然而,他的双腿根本就使不上力,身体一个前倾,“扑通”一声,整个人十分狼狈地摔坐在地上。
哪里还有昨天见到时的半分从容。
“堂下嫌犯报上名来!”随着惊堂木拍下,大堂之上传来一声怒喝。
“草民……”少年颤抖着双手,语气又不似平常犯人一般恐慌,而是异常地冷静,“吕墨。”
此时,大堂之外。
闹哄哄的吵闹声中,白影目光透过人群,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吕青。
只见许多仆人正拼命地拉扯着他,试图将他带离。
而吕青的口中,不断重复着一句话,“吕墨不可能杀人!”
宁易之一直伏在地面上,不断说出吕墨虐待吴绍的过程。
最后他把吴绍送回土地庙时,人已经奄奄一息,命不久矣。
“我有证人,”宁易之哭道,语气里充满了抗拒,却又让人以为他是悲伤过度,“他……他是养育我们这些乞儿的干爹,王麻子……”
“带证人,王麻子!”
王麻子当堂指证吕墨,那晚陪吕墨去土地庙的仆人,也出来指证了他。
吕墨全程都是沉默,一动不动地跪坐在冰冷的堂前。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只是那双原本干净的眼眸此刻却变得十分空洞,无神地看向地面。
&34;此案本官定会查实,来人啊!把嫌犯吕墨给我关押起来!&34;吕知县猛地一拍惊堂木,愤怒地甩了甩袖子,转身大步离去。
宁易之满脸愧疚地看了一眼吕墨,接着就被其他人搀扶着走了出去。
两个身形高大的衙卒迅速走到吕墨身边,一左一右地架起他的胳膊。
当他们经过白影身旁时,一直低着头的少年抬起了漆黑的眸子,嘴唇微微颤抖着,脸色苍白如纸,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但最终还是只发出了一声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嗫嚅声。
他那悲凉的眼神,似乎在说,看到了吧,这就是世道。
想要救人者,反倒被诬告。
白影目前无暇顾及他,她没办法回应什么,只能催着自己快点将画皮案完结。
明天就是斗瓷大会,画皮一案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顾凌云提议道,“我想查一查过往的卷宗,看一看有无辰土命格者死亡。”
白影看着散去的人群,突然看到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躲在角落,十分眼熟。
那不是……小五吗?
刚要过去,一只狸花猫便绕到了她身后。
白影当即转身,地面上就只留下一个纸团,她打开看。
纸团上字体隽秀:戌时,乾阳山。
她皱起眉头,心里充满疑惑。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给她留下这样的信息?
对方有什么目的?
戌时,乾阳山……这两个词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荡,让她感到一阵不安。
一抬头,就见那只狸花猫身上的茸毛竟变幻了另一种颜色。
一身皎洁的白毛,一双淡蓝色竖瞳盯着她。
旋即,它就踩着瓦片,灵活地离开白影视线。
它这是要引她去乾阳山!
而且昨天也是它,给了自己一个孙得礼有关联的铜牌。
它到底想要告诉她什么信息?
刘捕头走过来,朝众人拱手,“各位道长,我们已找来三名死者的最后目击者。”
顾凌云先去调阅卷宗,看看有没有其他信息。
而其他三名弟子则分散离开,各自前往不同的方向,密切观察着乾阳城各处情况。一旦有任何发现,就会立刻点燃手中的火信。
白影、谢临二人便跟着刘捕头去见那三位目击者。
这三位证人皆是住在长明坊的百姓,还有一个前天与白影见过,就是榕树底下的王婆婆。
几人乱七八糟讲了一通,白影从中抽取出重合之处。
三个死者皆是腰挂木牌,在傍晚城门关闭之时,往乾阳山的方向去了。
难道那只白毛留下铜牌和纸团,是为了告诉她,死者的去向?
或许乾阳山中,会有真相。
与顾凌云通了气后,二人便赶往城外,刚巧路过义庄。
惨白的灵幔在风中翩翩飞舞,透出丝丝诡异与阴森。
今天,原本应该守在义庄门口的老李头却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邋遢的中年人。
他独自坐在义庄门口的台阶上,身旁放着一只破旧的酒壶。
当有人走近时,这个男人抬起了头,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注视着来者。
他不修边幅,满脸都是杂乱无章的胡髯,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臭味道。
&34;你们找谁?&34;男人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着一丝警觉和冷漠,犀利的目光扫视着来人。
谢临上前拱手,“我们是调查画皮案的,李仵作今日不在?”
男人上下打量着二人,“师父出去给人收尸去了,你们找我一样的,我叫孙大。”
白影其实心中还是有些疑虑,她还想再看看尸体,“那便有劳了。”
孙大带着二人去查看尸体。
走到停尸床前,白影看向三具尸体胸口缝合处,总觉得奇怪。
这刀口不像后期解剖时划的,倒像是人还活着时割开的。
可老李头并未提及过这个刀口,像是……在隐瞒什么。
孙大见她一直盯着刀口,便出声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白影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伤口是老李缝合的吗,我怎么看着有点像……生前划开的?”
孙大听到她这一番话,又仔细去看那刀口,随后语气平静道,“外门看热闹,内门看行道,你看不明白很正常,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就赶紧离开,走走走。”
白影没点破他,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怀疑。
这会是一个专业仵作说出来的话?
二人只好离开义庄,往乾阳山继续走。
“现在几点?”白影收回铜牌,看向谢临。
“时辰么,现在已是酉时末。”
二人到达乾阳山脚下,天空已星罗棋布。
月色勉强照亮前方的山间小道,四野静悄悄的,乌鸦扑着漆黑的翅膀,嘶哑着嗓子“哇哇”怪叫,成片地从林中飞过。
野风吹动树梢,发出怪异的“唰唰”响声,奇怪的是山中竟然没有野兽出没的迹象
这么茂密的林子除了乌鸦,竟然没有其他任何生灵的迹象。
“离戌时还有多久?”白影无意间踩断一根树枝,“嘎吱”的响声让她十分不舒服。
“已是戌时。”
谢临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在二人还未反应之时,又隐匿黑暗当中。